「初晨賠給我的,嗯,也算是我討嫌要的。」初虹俏皮的吐舌頭,連老太太都關注了,不禁得意起來,將釵碎和初晨賠償的整個經過講與老太太。
老太太眸光閃爍,倒是冤枉她了;對於初晨的乖順鎮定,老太太不禁高看了幾分。老太太招呼初晨來身邊坐,雙手按著初晨的肩,談及今早三房招賊的事兒,關切的詢問初晨有沒有害怕。
「孫女兒沒事,孫女兒不孝讓祖母費心了。」
這事兒若換成別的丫頭,早哭天抹淚躲到老太太懷裡撒嬌求撫慰。老太太明眼看初晨眼裡分明流露出的憂慮和恐懼,依舊表現的十分沉穩,很好的控制住她的情緒。
強裝鎮定!
才十一歲的小丫頭,表現出超越年紀的成熟穩重,承受同齡人不該承受的東西。七丫頭這性子倒和岸兒小時候相像,老太太突然心疼起來,仔細想想七丫頭笑起來,那眉眼,真跟他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老太太心疼的想拉初晨入懷,突然想起那人的話,面色冷了下來。
初晨早習慣了老太太忽冷忽熱的態度,沒有希望也談不上失望。王氏攜著高氏來時,初晨老實的躲到後頭和稀泥。
周逸湊到初晨耳邊:「你今天的打扮像一個人。」
初晨抬眼周逸,頭次發現他的笑有些賊兮兮的,小心思被發現了,初晨不大爽快。她努嘴示意周逸看跟在工部尚書夫人高氏身後那個姑娘,十四上下,瓜子臉,五官標緻,月眉星眼中放著高傲,身姿窈窕,盈盈幾步走得如剛譜出的優美韻曲。
早聽說鎮安侯的小妹妹高氏也跟著來,初晨以為她不過來湊熱鬧的,如今看她領來的人,八成是衝著周逸來的。
眾兄弟們皆在前院陪王姐夫,老太太偏留下他在此,周逸當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初晨把事兒戳破了,周逸絲毫不覺得尷尬,反而湊到初晨耳邊,語氣狂傲道:「她配不上我。」
初晨驚訝的瞪眼,周逸瘋了,誰不知高氏領來的女兒是京都第一才女——顧玲瓏,才氣、相貌毋庸置疑的冠壓群芳,京都城不知有多少名門子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這樣的女子都看不上,周逸的眼光忒高了。
回想前世她出嫁前,周逸的婚事仍舊沒有定下來,年近弱冠,仍然孤身一人。初晨是想勸勸周逸的,這樣不好;可當她見周逸眼中閃出不可一世的傲人的冷漠,初晨慪口氣,還是讓他孤獨一輩子吧,免得第一才女被他糟蹋了。
眾人剛坐定,周逸上前草草的行禮,借口離開,臨走時不忘對初晨做個『珍重』的口形。
高氏看中周逸模樣不錯,本欲多問些話,不想他走的這樣快。轉頭看周家老太太,老太太笑著打哈哈說:「怕是女眷多,他不大習慣。」
高氏想想也是,況且她今兒主要目的是陪大嫂,玲瓏的親事不急,她只這麼個的女兒,親事自然要再三斟酌。
王氏坐定,就去尋初晨,見她打扮得端莊得體,心裡頭稍平和了些;忽見她送的步搖戴在六姑娘的頭上,王氏疑惑的看向老太太,換了人也不通知她。左右想,六丫頭模樣略差些,好歹是嫡女,不是不能將究的。
老太太神色如常,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她故意招來初晨,命她給兩位夫人上茶。王氏敏銳的發件初晨手腕上戴著她送的翡翠鐲子,疑惑了會兒,突然明白了什麼,王氏臉上笑開了花,愈加賣力的恭維老太太。
高氏瞧著初晨模樣俊,心裡歡喜,拉著她問長問短。小丫頭舉止有度,說話態度端正,言簡意賅,真是個好苗子。高氏高興之餘,心中不禁惋惜,這丫頭若沒被大嫂先定下,給她家品禮做媳婦也不錯。
老太太當年和鎮南公夫人有過幾面之緣,上次見高氏還是七八歲的模樣,乖巧的惹人憐愛;再見她,已成了京都第一才女的母親。老太太感慨萬千,不禁多聊了些,提到高氏的二子顧品禮,老太太迫不亟待想見見。
說曹操曹操到,大老爺周嵐和二老爺周峁帶著王姑爺、高曦、顧品禮以及周家孫子輩周遠、周迢、周逸、周遼、周送、周進、周遨一起來拜見老太太。
高曦先前見過的,王姑爺老太太懶得搭理,只重點看第一次見的顧品禮。他比高曦年紀稍小些,容貌、氣質和高曦不相上下,為人不苟言笑,突然笑起來也讓人覺得冰冰冷。現今如此,再長幾歲怕是會蓋過高曦成為京都城數一數二的美男子。顧家的女兒尚有如此才氣,作為男子的顧品禮必然才華橫溢,前途不可限量。
老太太連說了三句「了不得」誇讚顧品禮,封了厚重的見面禮給顧品禮,比先前給高曦的還重了幾分。老太太又問顧品禮的年紀,高氏答「十二歲」。老太太笑言和六丫頭一般大的年紀,又問幾月生人,高氏答六月,老太太笑說顧品禮虛長初虹兩個月。
初虹聽老太太把她和美男顧品禮放一起,羞答答的低頭,做小女兒狀。
高氏笑:「我瞧著和七丫頭年紀也差不多,她多大了?」
老太太笑意未減,眸光沉下來。「她晚一年,十一歲。」
「嗯,不錯,小小年紀這般穩重,大了可了不得。」
高氏也回送老太太一個『了不得』,再不提前話,而是說起她侄女高敏的婚事來。
名流貴婦們聚會,無非是品茶、聊天、看戲、逛園子。男人們多帶著小輩在前院吟詩作對,討論國家大事。
初晨今天特別留意王姐夫,人長得高大,滿臉的橫肉,背影很像出現在鎮南候府頑石林裡的那人。他也往她這邊張望過,目光色迷迷的,一閃而過。趁著老太太說話時,他和王氏身邊的一個小丫鬟咬耳朵。
王氏走得早,老太太欲留她,王氏解釋道:「敏兒婚事臨近,家中雜事太多,一時半刻的脫不開身,今兒硬著頭皮來,晚上恐怕又不得閒。」
臨走前王氏又拿出一份禮來,光那個匣子鑲金嵌玉的已是價值不菲。王氏目光徘徊在初晨和初虹之間,拉起初晨的手道:「你這丫頭懂事,我和妹妹喜歡得緊。」說著擼下一個鐲子放到初晨手裡。而那個匣子則給了初虹,初虹意外的驚喜,樂得合不攏嘴。
王氏見此更高興了,道:「姑娘家的該戴些首飾,打扮得太素淨不好看。我最喜歡你們年輕的穿著富貴,像正經的門第裡的閨秀。你回去看看裡面的東西喜不喜歡,若還想要,我那裡多得是,你王姐夫那也不缺這些東西。」
初虹最愛貴重的首飾,王氏說到她心坎裡,歡喜的不得了,親自扶著王氏上馬車,依依惜別。高氏則意味不明的笑著,冷眼旁觀。
送走了王氏和高氏,初虹和呂氏跟白撿了金元寶似得,走路輕飄飄的。母女倆熱情的互相攙扶著,聲音低低的嘀咕什麼,全然沒注意老太太肅然冷下來的臉色。
大太太心中最開心,王氏那邊有了交代,長子周遠的陞遷指日可待。她怕老太太捨不得六丫頭,主動扶著老太太回房,不給老太太提點她們的機會。
「遠兒自小苦讀詩書,都料他前途無量,他也爭氣,年輕輕得中三甲進士,沒想到得了官做比讀書更苦,整日忙得腳不沾地。平日我見不著他也罷了,連他身懷六甲的媳婦也極少見。媳婦正需呵護的時候,一個人免不得憋悶,若傷了肚子裡的血脈,可是我的大罪過。」大太太面露哀戚,不忘拿帕子擦擦眼角。「我和他商量說歇幾日,趕巧順天府治中調職,府丞欲從他們幾個後輩中選拔接替,錯過這次難再有這機會。我左右為難,看著媳婦挺著肚子日日悶悶不樂的,心揪著疼喲!」
老太太臉色更沉了,嘴角帶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覺的嘲諷。聽張氏這話,一個是長房嫡長孫一個是二房嫡女,還牽涉到未出世的曾孫,孰輕孰重一目瞭然。老太太眸子冷了下來,由著張氏攙扶,去瞧長孫媳婦段氏。
王氏的禮這一次更重了,金銀珠寶樣樣齊全,及二太太當年嫁妝的四分之一。初虹天天換著樣兒的戴出去招搖,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最喜歡去初晨房裡晃悠,那裡寒酸,她立在那兒,更顯得人珠光寶氣金閃閃的。
「常說有比較,才容易分得清好賴,這話一點也不假。」
初虹一臉得意對著銅鏡,撫摸自己脖子上的大珍珠串子。透過鏡子,她看見初晨淡淡的笑顏,那張臉不施粉黛,如出水芙蓉清新靚麗,初虹更加嫉妒,說出才剛的話來刺激初晨。
初晨點頭應和,笑得愈發耀眼了。
初虹猶如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白使力氣乾瞪眼。她最討厭初晨笑瞇瞇的看她,像看戲曲裡的小丑似得。
炫耀又一次失敗,初虹無聊要走,被初晨意外的攔了下來。
「侯爺夫人送姐姐這樣重的禮,擺明有意讓六姐姐和她成為一家人。」
初虹聽到這話腦海裡浮現高曦俊朗模樣,臉頰紅紅的,害羞的揪著手裡的帕子嬌嗔初晨小小年紀不知羞。初虹覺得還不過癮,身子湊近初晨,豎起耳朵,表示高興地聽她繼續說。
「姐姐豁達賢德,和已故的二姐姐並稱湘君也不為過,京城裡又會流傳出一段佳話來。」
初虹聞言心『咯登』一下,皺眉頭道:「什麼娥皇女英的,你胡沁什麼。」初虹眼珠子滴溜溜的亂撞,眉頭皺深,也沒告辭轉身就走。
初晨面色平淡的目送,感謝呂氏母女在她修生養息這段日子,一次又一次的激發她的鬥志。既然這對母女本性不改,讓她們小小的嘗一嘗自己當初受的苦又何妨?
更何況這碟小菜,以二房的實力絕對應付得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