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兒——」水老夫人拖得長長的,有責備之意。
「祖母,二姑媽來一趟不容易,當然不能回去那麼快,且,您也說了,要二姑父跟湄兒學經商之道呢,所以,只能苦了李管家了,我會吩咐李管家先過去管理的。至於二姑媽你們,」說到這,她目光轉向水瓊,眼裡帶著笑,「過完元宵再玩兩天也回去了,早點接手園子,以後也能熟悉快些,二姑媽,您說是吧?」
給了你們現成的賺錢的地方,還教會你們賺錢的法子,還想賴在我們家不走?哼!做你的春秋大夢去!之湄將皮球兒踢了回去。
這世上有一種人最可恨——有手有腳,非要裝殘廢,還是奢侈極品殘廢,賴吃賴喝。
「是,過完元宵我們就回去!」這回水瓊不管別人的笑話,真的是咬牙切齒的,瞪得眼睛圓溜。
「喲呼呼……」水老夫人笑著安慰,「湄兒說得對,你們家若不是不想讓你們老大老二家看不起,就要勤奮一點,不要一天總想著雅趣,那些是要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才叫雅趣,反之,則叫敗家!」
這說的郭志明。
考不上秀才就該放棄。
這些年放棄是放棄了,可是換來的卻是墮落,若不是自己女兒還會點持家,只怕家底早穿了。
造孽啊,也不知她前輩子造的什麼孽,竟要這樣折磨自己的兒女孫兒。
水老夫人心中一陣苦楚。
「女兒知道了。」水瓊不敢再鬧了。
從小,娘就很偏向他們姐妹三個,此時卻不再幫著她們,她雖嫉,卻無話可說,不,應該是沒臉去說。
況且。人家又說得很在理。
水瓊只得悶在心裡,晚上回去再好好倒苦水。
中午,水老夫人想到二女兒一家一路北上,長途跋涉,一定累,自己也想要休息,便讓眾人散去。
下午時,之湄沒有再去水老夫人屋裡說話,怕又與水瓊「幹上」。
要是被人指著脊樑,說發財了。忘了窮親戚。
可水瓊家是窮人嘛?
摸著良心說——對決不是!
如今,雪雲與星雲被叫去伺候水瓊一家了,雖然表面看上去。他們都是有很好家教之人,可在他們那裡始終沒有像在她身邊舒適,因為她都是很隨意的,一直將他們當做朋友待,從來不捨得打罵。所以少不得安慰一下兩人,叫兩人盡心些。
然後,一起研究晚上菜譜。
畢竟是遠方客人,又是親戚,自己家境有殷實許多,不能寒磣了人家。
所以。幾人討論之後,擬定了一桌子美味佳餚。
只是,要苦了花雲了。
眾人也沒閒著。幫著給花雲打下手。
弄了兩三個鐘頭,三桌子菜終於搬上了桌上。
「好在咱家吃飯的地方夠大,春節的時候,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都來了,再添一兩個桌子剛好夠。」星雲拍了拍手。說道。
「那是,但等我們小姐與二小姐都出嫁了。再帶著姑爺回來,就不夠咯!」
花雲坐在灶台上,炒了一個下午的菜,有點累的她,此時開起玩笑來,眉飛色舞。
「花雲,你要死,竟敢拿我開玩笑,小心被我姨娘聽到。」之艷紅著臉,要去撕花雲的嘴。
她並沒有生氣,是真的怕楊姨娘聽到,為難花雲。
「花雲,還有力氣是嗎?要不要再來幾樣菜?二姑媽會很喜歡你的。」之湄勾著嘴角,靜靜笑著。
她的笑,讓花雲頓時汗毛立起,頭髮皮毛髮緊,忙擺出一副很累很弱的樣子,無力地揮了揮手小爪子。
「咯咯……」其他人掩著嘴,笑了起來。
這頓飯,讓大伙吃得很香,特別是水瓊一家子。
一是,他們一路奔波,很飢餓,吃什麼都香。
二是,或許他們真的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好久沒吃過這麼好的飯菜。
晚上,又飄了點小雪,洋洋灑灑,很隨意,卻又那麼的厚重。
夜裡,之湄夢到自己站在一片暗沉的雪地裡,一縷清香,若有若無飄來。
她順著梅香走去,只是一步,眼前豁然開朗,她猛然驚住了!
天上,一輪圓月高掛,周圍氳著一層光氳,灑下清輝,可天空分明又飄著雪。
一片寒梅在雪地中,傲然而綻,枝頭繞芬芳,沁人心神。
雪,落在梅枝上,在潔白月光下,晶瑩剔透。
不知不覺,之湄折了一支梅,一股濃香撲鼻而來,反而沒有了方纔的清香了。
寒梅落雪,為有暗香來。折梅雪落,誰還我芳芬?
不知為何,之湄看著手中的折梅,一種寂寥上心頭……
「小姐,小姐……哎喲哎,我的小姐哎,你怎麼還在睡!」
棉被掀開,一股冷風襲來,頓時吹沒了折梅,吹散了寂寥,更是吹醒了她!
在家中,會在她還在睡夢中,掀開她棉被的,出了之斌,就是這花雲了。
膽兒越來越肥了!
騰地,之湄睜開雙目,圓瞪著她。
花雲像炸了毛的貓一樣,條件反射地向後跳了一步,看著小姐此時的眼神,她有些害怕。
只是幾秒,之湄又閉回了眼睛,也不拉過被子蓋上,就這麼直挺挺躺著。
花雲不知何時到胸口的手,拍了拍,一陣後怕,她指了指外面,磕磕巴巴道:「小姐,朱公子差人送來幾株梅花,都開了,在外面呢。」這回她說得小心翼翼。
暮地,之湄又睜開雙眸,還如詐屍般,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砰!」
花雲嚇得往後退去,背後抵在房門上,發出一聲響,臉色鐵青得都快哭了……她發誓——以後再也不隨便掀小姐的棉被了,嚇人!
之湄沒理她,下床、穿鞋、穿衣、洗漱……一氣呵成。而後一屁股坐在梳妝台旁,瞪了眼還一愣一愣的花云:「還愣著幹嘛,快過來梳頭!」
對於古代的盤頭,她是沒有一點心得。
對於她來講,繁雜厚重的盤頭,還不如一頭馬尾辮,輕鬆自在!
「哦哦哦。」花雲又愣兩秒才反應過來,忙笑著過去幫忙。
等他們從屋裡出來時,院子裡已經站了家中所有人。
「祖母。」
掃見水老夫人正站在一盤梅花前,忙過去請安。
「湄兒。你來了。」水老夫人把她拉到身邊,說道,「去年初一。朱公子送了一車子的年禮,今年兒才過小年,又送來這幾盤梅花呀。」看來,她是防也防不住啊。
「去年送一車年禮?娘,這朱公子是什麼人啊?」難道是之湄的未來夫家?娘也真是的。之湄定親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她。
不過,這之湄真是好命,瞧瞧這下花兒就知道了,碰上了一個有錢公子。
水瓊跟了郭志明這麼些年,也懂得些風雅趣事。
要是秋月也能嫁一個有錢人家。她也不用愁了。
想著水瓊看向郭秋月,一襲紅色披風,掩住初顯的體態。亭亭玉立,此時站在梅花旁,花艷,人美——好似一幅畫。
對,秋月應該嫁個有錢了!
水瓊心中如是想著。
「朱公子只是我的生意合作夥伴。」之湄撫著一枝寒梅。輕輕說道。
此時,她眼中。只有那支寒梅。
像極了昨晚折了的那支梅。
折梅雪落,誰還我芳芬?
輕輕嗅著繞在枝頭的幽幽清香,她笑了。
「這些梅花,可是上品之物,何止一車年禮,再來幾車都不值得!」看多了好物美景的郭志明,此時也忍不住讚道。
「去年的可不是一般的年禮,都是稀缺之物,有幾百年的人參,有西方醫學等等,都送了我外婆,大姑媽三姑了。」為了證明那一車的價值,之斌羅列了出來,只剩沒說誰送的什麼禮了。
聽得水瓊牙癢癢。
羨慕嫉妒恨啊!
若是沒有弟妹娘家,那一份禮物應該是她們的吧。
想到這,她斜了白氏一眼。
在之斌說出那句話時,之湄就知道不好,注意起了水瓊。
此時見她斜眼過來,頓時明白她要鬧啥樣,登時睜圓了雙眼,瞪回去。
「我相信,今年朱建哥哥還會再送年禮來的。」之斌高興得躍了起來。
「小孩子,不要亂說話。」水世宏說道。
「爹,我沒有亂說話,我問過時山哥哥了。」之斌委屈地低了頭。
水世宏溺愛地揉著他的頭,表示沒有責備之意,他才抬起來,露出笑容。
「好了,今年雙份禮物。」這時,水老夫人才發話。
剛才自己二女兒那個表情……她心頭一陣不是味。
自己二女兒何時變得這般斤斤計較,心頭總想著算計別人?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啊?
水老夫人撫著額,頭疼。
「老夫人,老夫人,你怎麼了?」月雲畢竟伺候過大戶人家,細膩,一下瞧見了不對勁,忙過去扶住水老夫人。
「祖母!」之湄比較近水老夫人,抬手扶住她。
「不礙事。」水老夫人舒了一口氣,揮了揮手,止住湧動的眾人,她道,「大清早,站在雪地裡有點不習慣而已,你們看吧,我先回房休息了。」
順著讓月雲撫著回去,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湄兒,這些梅花都是朱公子送給你的,你自己處置吧。還有,去城裡回來時,別忘了接石大哥石大姐,祖母想跟他們說話了。」
「是,祖母。」
目送水老夫人回房後,之湄回頭,看到郭志明熾熱的眼神望了過來。
她俏媚微皺,指了一盤梅花:「這盤梅花,一會兒送到祖母房裡。」又指了剛才自己撫摸的那株梅花,「風雲大哥,一會兒幫我把這盤搬到我房裡。」
又指了郭志明腳下那盤,「二姑父,那盤你搬回屋裡擺著吧。」
又指了剩下的梅花,白氏房裡一盤,楊姨娘一盤,一盤擺在梨木花亭子下,最後一盤給了郭邱鵬。
說完扶著白氏回去了。
時山送來的梅花剛好夠家裡人,一人一株的,只是沒想到來了水瓊一家。
還好,家裡人對這些都不甚在意。
但還是要弄些補償給弟弟妹妹。
拿了兩盤君子蘭,親自拿去給之斌之艷他們,順便安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