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回娘家。
由於水蓮一家與水薇一家都要在初二來,白氏本來也打算回娘家的,但算著薊縣道京都的距離,只好改到初三了。
水薇如今也看到白氏與之湄在水家的地位,水老夫人如今又淡泊如處世外,不再如從前那般袒護著她,且水蓮也時刻提醒著,也沒再為難白氏,十幾年來姑嫂之間第一次和睦渡過新年。
晚上,水蓮一家仍在家裡住,水薇則在夜幕降臨之前趕了回去。
二日,天泛白,吃過早飯後,留下月雲照顧水老夫人與水世宏,其他人都上了馬車。
楊姨娘的父母也來了京都,所以她向水老夫人請示,回去一趟看看幾年沒見的父母,老夫人自然同意,便與之湄等人一起去。
風雲趕著馬車,與水蓮家的馬車離開了丹霞村,上了官道往京都駛去。
到了京都便與水蓮等人分開,之湄讓風雲把楊姨娘與之艷送到楊家門口,把星雲留與她們使用,然後再折去白家。到了白家已經是中午。
白家在京都南區,那裡多數貧困人家,白家坐落其中挨擠著。
此時,百家大門並沒有開,在之湄等人下車的時候,風雲已經過去敲門了,開門的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子,那人身子躲在門後,攀附在門上,只露出個頭,雙眼滴溜溜轉著,問道,「你是來看病的嗎?」
「輝明啊,是姨媽來了。」白氏快步上去抱住白輝明,眼裡覆著霧氣,臉上卻微笑著,「大半年沒見你,又長高了。」
「姨媽真的是你?奶奶可想著你呢。」白輝明見風雲身後串出白氏,先是怔了一下。然後喜的一笑,轉身飛奔回去,嘴裡高喊著,「爹,娘,姨媽來了,姨媽來……」
「娘,這是表弟嗎?」之湄走近白氏,望著那人消失的門裡問道。
「嗯,他就是輝明。你大舅的兒子,我們進去吧。」白氏牽著之斌的手,邁過門檻進去了。之湄幾人跟在身後。
才進門,便看到院子裡站了一個**歲,穿著大紅衣服的小女孩,手裡拿著一塊年糕吃著,見他們進去。也只是瞥了一眼,然後又繼續吃著手裡的糕點。
白氏說過,她有兩個舅舅,一個表弟,三個表妹,如今看著對面的女孩。合著白氏給的各個表妹的年齡,之湄知曉她就是白雅茹。
只是這人看到自己的姨媽來了,不過來問聲好就算了。還在那裡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看來其母親也不是個善茬,之湄眉頭緊皺著。
花雲本就是個愛恨分明,什麼都擺在臉上的人,此時見白雅茹這般。直接瞪著白雅茹冷哼一聲。
「花雲,跟個小孩較什麼勁。」之湄壓著聲音提醒道。
「姐!」一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半舊的玄色棉襖,從院子左邊衝了出來,待看見真的是自家姐姐時,激動得抱住了白氏,「姐,真的是你?昨天沒見你回來,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姐!」院子右邊也衝出來了一個男子,到了白氏面子,嘴唇只動了動,然後低下了頭。
兩人均眉宇俊秀,長得一張兄弟臉,應該是兩位舅舅了。
之湄看了眼後面出來的舅舅,眉宇間有著儒雅之氣,臉上線條比左邊出來的舅舅柔和一些,白氏說過,二舅是個秀才,那這人應該是二舅白祥易了。
不用說,先前先出來的定是大舅白祥林。
「哎,姐姐回來了,你們都在就好!」白氏看著兩位安然無恙的弟弟,心裡也鬆了一口氣,就因為鬆了這口氣,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當初他們安全脫險之後,各自莫不擔心自家親戚,生怕那些人找不到他們,抓自己的親人出氣,如今看到娘家一家人都好好的,白氏掩藏在心中許久的擔心,與這些年的酸楚化作眼淚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娘,不哭不哭……」之斌看著自己娘親如自己平日裡受了委屈般,流著眼淚,頓時嘴巴一撇,要跟著哭起來。
之湄把之斌抱在懷裡,抬頭看向白氏,扯了笑容道,「娘,難得來一次外婆家,你看你,把二位舅舅也帶哭了,大新年的,讓鄰居看到以後豈不是要笑話二位舅舅了。」說著同白祥林白祥易問好。
「看我,姐好容易回來一次……還是外甥女懂事。」大舅白祥林是跟外公白山學醫的,本應該是個心細之人,但此時竟然有些傻笑著。
或許是一個人,不管多大,在自己最親最愛的長輩面前,都會表現的如同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吧。
「喲,這不是表姐麼?都有半年多沒見了,可想死表妹了。」
這時,院子右邊出來一個婦女,先看了眼白氏等人,見幾人穿著都是上等綢緞衣料,便笑得眉飛色舞起來。
看著婦女臉上笑得很假的笑容,之湄有些反感,這人與白祥林一個方向出來,想必就是大舅媽小吳氏了。
小吳氏是之湄的外婆的堂哥的女兒,因此才會叫白氏表姐,只是都嫁過來這麼多年了,也不知要改稱呼跟白祥林一同叫姐,還一直這麼叫著表姐。
白氏對小吳氏點了點頭。
大舅媽都出來了,二舅媽沈氏也該出來了吧?
之湄這般想著,轉頭看向院子右邊,見到一個婦女,拖著一個大肚子走來出來,當看到眾人時,臉上焦急的神色才散去,露出一抹微笑。在她身後跟著兩個手牽手的小女孩,兩人怯怯懦地看著院子裡的人。
白祥易回頭見沈氏,轉身回去扶她,「地上還積著雪呢,你怎麼出來了?」
「姐姐都回來了,我怎麼能還窩在房裡不出來呢。」沈氏對自己丈夫笑了笑,白祥林臉上的責備也隨著面前的笑容綻開而化去,眼裡閃著一抹溫柔。
大房本來就看他們二房不順眼,如今姐姐來了,若不出來接待。明兒還不讓人說偷懶了?
沈氏在白祥易的扶下,走到白氏面前行了一禮,「姐姐。」
白氏看著二弟妹已凸顯的肚子,再看她身上只穿了件棉襖,忙握住她的手,「六個月大了吧?喲,手那麼涼!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怎麼不知道要多穿一件衣服呢!」雖然說得有些責備的意思,但盡顯關懷。
「就知道裝可憐!」身邊的小吳氏輕哼一聲嘀咕道,白祥林瞪了她一眼。才抿著嘴雙眼一翻。
沈氏臉上瞬間白了一下,然後笑道:「是我急著想看到姐姐,所以忘了穿了。不礙事的,我平日裡也穿這麼多的,姐姐不用擔心。」
沈氏把身後兩個女孩叫到跟前,兩小女孩彎著兩眼甜甜地叫道:「姨媽新年好!表姐新年好!表哥新年好!……」然後歪著頭看著之湄身後兩人,卻不知道該怎麼喊了。
兩人應該是二舅的女兒。大一點的是五歲的白雅麗,小一點的是三歲的白雅丹,兩人小臉上紅彤彤的如一個熟透的蘋果,之湄一眼便喜歡上了。
「哎,真乖!」之湄蹲下,從袖子裡取出一包東西。「來,看表姐給你們帶什麼來了?」
打開油紙,頓時有香味飄出。白雅麗白雅丹看著之湄手上的炸酥餅,都吞嚥著口水。
「拿吧。」
兩人並沒有直接拿,而是回頭看了眼沈氏,沈氏笑著說,「既然是表姐給你們的。就拿吧。」
兩人「嗯」了一聲,一人拿了一塊。還不忘對之湄說謝謝,然後咬了一小口,眼睛瞇了起來,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小吳氏見有好吃,也忙把自己女兒拉過來,「好久沒見到表姐了,還不給表姐拜年!」
「表姐新年好!」白雅茹朝之湄說了一聲,雙眼就一直盯著之湄手上的炸酥餅,嗅覺告訴她,這個香香的餅比她剛才吃的年糕好吃,結果等了好半響也沒見這個表姐給她吃,抬頭一看,卻見表姐若有深意地看著她。
小吳氏見狀,擰了一把白雅茹的腰,臉上雖然笑著,嘴裡卻磨著牙。
白雅茹痛呼一聲,隨機明白過來,忙給白氏與之斌拜年,雖然不知道風雲與花雲是什麼人,也問了聲好。
「諾,還有兩塊,給表弟也分一塊吧。」之湄扮演著一個好表姐樣,笑嘻嘻地把炸酥餅給她,心裡卻罵了一聲「吃貨」。
小吳氏見自己女兒也得了糕點,搓了搓手,道,「這外面怪冷的,我們還是到裡面再說話吧。」
「怪我,一高興都忘了,要是姐姐病了娘回來還不得罵我嘛。」白祥林笑著說,然後笑瞇瞇地問之湄,「湄兒,這兩位是?」濃粗的眉毛還朝風雲挑了挑。
god!
這大舅一點都不像為人醫者那般淡然,簡直是一個八卦婆!
之湄無語的翻了個白眼,白氏替她回答,「這是風雲花雲,家裡的小廝丫鬟,門外還有一輛馬車,阿林你去把門檻撤了了,讓風雲把馬車拉進來。」
「好咧。」白祥林輕快回一聲,再看向風雲時,眼神裡有些可惜。
其實他挺喜歡這小伙子的,雖然不知道為何,但就覺得這小伙子好。
小吳氏瞥了眼風雲與花雲,眼裡一閃,主動挽著白氏的手臂笑道,「表姐,我們快進去吧,屋裡燒著炕呢。」
白氏雖然不喜歡小吳氏,但並沒有做出甩手的動作,走了兩步停了下來,問道:「我來了這麼一會兒了,怎麼不見爹娘?」
「哎呀,你看我一高興都忘了。張大爺昨晚著涼了,娘陪著爹去看看呢,這會兒還沒回來,可能跟張大爺兩人嘮上了吧。」小吳氏說著忙打發白輝明去把人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