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前還很熱絡的餐會氣氛因為程迭戈一句「他十六歲時就因為沒有帶套鬧過一次烏龍」而緊張了起來。
其實,這話細想是應該屬於可以接受的話題氛圍,這是一次被定位為吃喝玩鬧的聚會,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說這話的人是程迭戈,還是程迭戈在說著話時的認真表情,氣氛一下子驟然緊張了起來,緊張中帶著尷尬,尷尬中有透露出小小的曖昧。
在這樣的氣氛中,有些人的目光悄悄去找坐在那位十六歲時因為沒有帶套鬧過烏龍的主人公身邊的女人臉上。
似乎,只有剛剛說出這話的人沒有意識到現場的氣氛繼續說著:「那女孩名字叫做什麼來著?露兒?貝兒?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那是一位新加坡女孩,她在聖誕節期間搭飛機從新加坡趕到澳門,她找到了阿駿,她說她也許懷孕了,因為那些懷孕症狀一一在她身上出現,可她不敢讓家裡人知道,要知道她才年滿十五歲,那時,阿駿嚇得臉都綠了,整天腦子裡只有五線譜的人壓根不知道不戴套會導致女孩懷孕這種事情。」
最後的那句話讓在場女孩們竊竊私笑,笑聲打破了剛剛的緊張尷尬氣氛,男人也笑了起來。
程迭戈目光落坐在他對面,看著就像是在看榮駿又好像在看榮駿的女友,似笑非笑的模樣,延續著慢悠悠的語調:「那年的聖誕節因為那位新加坡女孩愁雲慘淡,最後被阿姨知道了。」
彷彿是怕大家不夠明白似的,程迭戈解釋道:「我口中的阿姨指的是阿駿的媽媽,最後阿姨把那位新加坡女孩帶到醫院去,一檢查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假孕現象,那個聖誕節真的夠嗆。」
說完之後程迭戈目光慢悠悠轉到挑起這個關於帶套問題的人臉上,說:「所以,我覺得榮甄剛剛的話不無道理,阿駿我覺得你有必要注意一下,如果再鬧到阿姨那裡的話,以你現在這樣的年紀……」
一聲杯子重重壓在桌上,杯子的聲響打斷了程迭戈的話,那聲聲響來自於榮駿,榮甄也意識到程迭戈的話放在現在有些不適合,因為,榮駿的正牌女友現在就坐在他身邊,榮甄一邊和程迭戈擠眉一邊用腳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恍然大悟般的,程迭戈的目光再次回到對面,對著那位怎麼想都挺無辜的第三方當事人身上,語氣抱歉:「不好意思,平常和阿駿開玩笑慣了,再加上剛剛喝了一點酒一時之間忘形了,沒有顧及到你,不過你可以放心的是,那時阿駿親口和阿姨承認,他對於那位女孩只是維持在淡淡的兩.性相互喜歡之間,談不上喜歡更談不上愛,就和青春躁動期的男孩們一樣對於異性存在著一點的好奇。」
頓了頓,程迭戈換上一種遺憾的語氣:「那女孩知道阿駿的想法之後掉了幾顆眼淚接受了和阿駿分手。」
榮甄在心裡大叫不妙,程迭戈好像變笨了,剛剛的那些話聽著更像是解釋,但其實卻從另外一個側面上反應出了榮駿是一個壞胚子,不尊重女性,拿愛情當兒戲,而且程迭戈的話好像還有另外一種隱喻:你也許有一天會成為那位新加坡女孩。
要命的是她好像充當了這個不愉快話題的導火線。
坐在程迭戈對面的榮駿很明顯處於正在發作的邊沿,而諾丁山……慶幸的是諾丁山臉上的表情看著十分平靜的模樣,甚至於平靜到就像是在聽著別人的故事,看著這樣的諾丁山榮甄在心裡佩服來著,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麼她媽媽會說那是適合阿駿的女人,要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話……
下意識的看了程迭戈一眼,榮甄想要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話肯定會當場拂袖而去,不過還好的是程迭戈從來就沒有存在這方面的愛好,貫穿程迭戈整個少年時代除了學習還是學習。
一眨眼功夫,深藍色的尖領毛衣被黑色襯衫所取代,坐在草地上看書的少年變成面容冷峻的青年,此時,微醺,眼線迷人。
對面的榮駿沒有選擇去安撫被很多同情目光關照著的女友,而是面對著程迭戈冷冷開口:「程迭戈你居然還記得這樣的事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就像我只記得五線譜一樣大家都說你只記得數據方程式,難道那只是你給人的假象?我外公告訴我有些人會用表面現象掩蓋住他心底裡的野心。」
現場又因為榮駿這樣的一席話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這樣的氛圍很容易但人聯想到關於圍繞在這兩個人之間的身份話題。
稱自己喝了點酒忘形的人淡淡說起:「我也忘得差不多了,是剛剛榮甄提醒我才想起的了,畢竟那時你和我說的那句『我知道使用高通和低通濾波器可以讓混音變得更清晰,而不知道和女孩子做那襠事不戴套會懷孕』這句話讓我當時印象深刻,相信在座的各位應該也會和我的感覺一樣。」
於是,現場氣氛又因為這樣的一句話輕鬆了起來,被點名的在座各位紛紛用喝水欣賞陶瓷餐具來來掩飾那種忍俊不禁的表情。
那種輕鬆的氣氛彷彿也感染到了榮駿,稍許他側過臉去,不大不小的聲音問身邊的女人諾諾這話你聽了生氣嗎?
榮駿得到了如是回應:「那時你和我說過在我之前曾經和六位女孩子處過,我想那位新加坡女孩一定是你說的六位女孩中的一位。」
諾丁山的話讓榮甄幾乎可以預見若干年後假如諾丁山和榮駿結婚,報刊讀物肯定會用類似於「佳偶」「賢伉儷」來稱呼這隊男女。
不過……榮甄黯然的垂下眼眸,榮慕明和林佩蘭在那些報刊上也是典型的賢伉儷,榮甄不希望自己的哥哥和諾丁山最終變成那樣的「賢伉儷」
女方繼續用軟軟的語氣說著:「阿駿,我可沒有生氣。」
男方在聽到這樣的話之後唇在女方鬢角輕輕的貼了貼,一場屬於「你們有沒有避孕」這樣話題引發的烏龍羅曼史就這樣被淡化開了,然後變成了一個無傷大雅的話題。
當榮駿第二次拒絕她給他倒水時諾丁山在心裡苦笑,靠近榮駿的耳畔:「阿駿,怎麼了?」
榮駿由自做出一副被他其中一位朋友說的話話吸引住的表情。
「剛剛我表現得不好嗎?」諾丁山再問。
「你生氣嗎?」榮駿在問這話時語氣有點冷淡。
生氣嗎?你生氣嗎?諾丁山一呆,她只記得扮演好榮駿女友身份而忘了是不是該生氣了。
「你不生氣對吧?」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榮駿語氣更為冷淡,甚至於她還聽到他的那聲從鼻腔裡發出的冷哼。
諾丁山沒有回答,她擺正身體,規規矩矩坐在她的座位上,榮駿也沒有再糾結於他的問題,今晚來參加聚會的有一位女孩是剛剛和音樂公司簽約的歌手,他和這位女孩相談甚歡。
藉著上洗手間的機會諾丁山離開餐會現場,離開時男人們正在分享彼此的狩獵心得,榮駿和程迭戈彷彿忘記了不久前的不愉快,他們不約而同的給出可以讓一頭黑熊一槍斃命的獵槍型號,他們報出的獵槍型號一模一樣,坐在程迭戈身邊的榮甄則因為兩個男人的默契而像是小粉絲般的歡呼。
隔著矮牆有用綠色植排列出來的迷你迷宮,一整晚的失眠加上攝入到她身體裡的酒精讓諾丁山走進迷宮入口,順著窄窄的走道一圈又一圈,離開出口時那種睏倦沒有變少反而變得更為濃烈,站在迷宮出口諾丁山目光無意識游離著,最終聚焦在十幾步之遙的雙人椅上,雙人椅上坐著一個人,那是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在抽煙。
他在抽煙,他怎麼在抽煙?
走向他的腳步時如此的匆忙,匆忙中帶著急促,急促中帶著若干迫切,就彷彿她不快點的話就來不及了。
他們說,老去也僅僅是一個眨眼之間的事情,諾丁山不想在一個眨眼的功夫裡,在白髮蒼蒼時找不到程迭戈,哪怕偶爾在路上碰上一面的機會也沒有。
那天在老特拉福德榮甄說的話此時此刻宛如烙印「醫生說了如果程迭戈繼續抽煙的話五十歲就可以為他準備葬禮。」
狠狠的,諾丁山取下了程迭戈的煙,煙丟在地上,腳就這樣狠狠的踩上去。
隨處可見隱在角落裡的燈光被夜賦予了別樣的意義,像網,淡淡的鋪開著,他坐著,抬頭看著她,她站著,低頭看著他。
光陰凝結成霜,像幻。
夜風拖著長長的尾巴從他們中間穿過帶來了一牆之隔的笑語嘩然,狀若從一場魔障中醒來,她剛剛都幹了些什麼?
收回目光,機械化轉身,目光和腳步一致往前。
手腕被驟然抓住,諾丁山不得不停下腳步。
頭腦在激烈的運轉著,該如果找出一個較為合理的借口來解釋她剛剛做的事情,這個男人的身份可是她的前男友。
「諾丁山。」程迭戈開口。
什麼借口也找不到,諾丁山掙了掙被拽住的手,說了一句,我得走了。
「他衣櫃有很多種顏色的衣服嗎?他襪子不止兩個顏色嗎?他看娛樂節目嗎?」
連串的問題就這樣一下一下砸在諾丁山的心上,最後變成了他們分手的那天那句話「程迭戈,我厭倦了你。」
「程迭戈,我得走了。」機械化的聲音在說著。
「他的床上功夫……」
「閉嘴!」
隨著那句「閉嘴」諾丁山手上的包就要往著程迭戈臉上砸去,可就像那天在那家愛爾蘭女人開的酒館一樣,她的手腕被他輕而易舉扣住。
他們僵持著。
「為什麼?」僵持中他問:「抽煙的人叫程迭戈而不是叫榮駿,為什麼?」
諾丁山沉默著,使勁的在掙脫著程迭戈的掌控,但效果恰恰相反,那股握住她手的力量越來越大。
他的聲音越來越為的咄咄逼人;「諾丁山,你總是這個樣子,你不喜歡的,回答不了的問題總是會用沉默的方式來表達,剛剛我的問題為難到你嗎?在我看來那個問題不難回答,你只是不願意回答而已。」
那一刻,諾丁山彷彿回到了從前的歲月,在nottinghill,他是她的僱主,這個混蛋還用那樣的口氣和她說話,他要搞清楚,她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對了,不久前這個混蛋還讓阿駿難堪了,一直隱藏得很好的爪子在這一刻又展開了起來,手已經不能動了,腳是可以動可她今天穿的是裙子。
「要不要我來猜猜你的答案……」
猜猜答案是吧?低頭,牙狠狠的印在程迭戈手腕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程迭戈,他憑什麼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盛氣凌人,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不對似的。
諾丁山想她一定把程迭戈咬得很疼,因為他沒有再說話了,他也沒有掙扎,就這樣任憑著她。
牙齒漸漸鬆開,到底是什麼地方錯了呢?這個時候諾丁山想她已經不是十幾歲了,她現在的行為根本是十幾歲會做的事情,比如,不經過思考拿掉他的煙,比如,她咬他。
往著這裡來的腳步聽著很清楚,諾丁山知道那些腳步聲屬於誰,放開程迭戈諾丁山慌慌張張的就要往著某一個方向躲藏,然後撞到了一個懷裡,一隻手拽住她的手腕,慌張間她任憑著被一股力量扯進了迷宮裡。
剛剛隱進綠色的植物裡諾丁山就聽到了榮駿的聲音,他在叫她「諾諾。」
為什麼要慌張呢?為什麼要慌張得躲進了這裡呢?她沒有做錯事情啊,可為什麼她不敢回答,為什麼她會因為怕被發現而一再徒勞的縮小著自己的身體。
她的身體都縮到了程迭戈的懷裡了。
連續的幾聲「諾諾」無果之後榮駿又匆匆忙忙的離開。
八月晚上的天氣已經有了一定冷意,可諾丁山的額頭在短短的數分鐘間沁出汗水,那陣風過來——
諾丁山打起了顫。
目前她應該快點離開這裡,是的,應該那樣的,剛剛想移動腳步,就被一股力量擋住,他問了她一個問題,他的嗓音又低又黯又沉。
他問她的那個問題她有點聽不清楚,不,她想她應該聽到了,不過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失眠的原因她今晚的狀態真不好。
於是,她問:程迭戈你說什麼?
「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真的決定和阿駿在一起?你想好了嗎?你想得夠清楚了嗎?諾諾。」
作者有話要說:看,不淡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