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鍾說要來殺我,我不由得「呵呵」一聲,問他:「我在地府的外號就叫『打不死的小白』,這事兒你肯定知道啊,你又有什麼辦法能把我給殺死?看來那恨魔腐蝕的不止是你的靈魂吧,連腦子也一起被它腐蝕了吧?」
老鍾猛地抬起眼皮看我,目光中有一道隱約的光芒閃過,不過他迅速垂下了眼瞼,悶悶地說:「唉,沒想到你那麼快便將黃金聖手的力量控制住了,居然只用了一夜的時間便能讓黃金聖手聽你的指揮……」
我其實很想告訴他黃金聖手沒有他想的那麼聽話,我也根本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厲害,這貪心黑手就是個認錢不認人的主,斂財的速度之快簡直能要了我的小命。
不過大家陣營不一樣,我還是忍住了吐槽的衝動,很裝x很淡然地說:「能被閻君和孟婆委以重任作地府代理人的我,又怎麼會是你表面上所看到的這般無能呢?老鐘,你看問題的眼光太膚淺了!」
我是贏家,自然怎麼說怎麼是,老鍾頹然地點頭,也並不反駁。我看著他一下子抽掉了骨頭似地癱坐在地上起不來的樣子,倒是有些同情此人起來。
說到底,他好像也是個受害者,一不小心被恨魔鑽了空子,肯定不是他的本意,可現在這局面,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如果他是往日閻君交代我捉拿的妖孽,那自然抓到之後到底是煎炒烹炸還是五馬分屍,怎麼處理都隨我的意思。可他又明明是我的同事,在地府的職位和地位還要比我足足高出個十幾層樓,那現在,我這沒什麼實權和授權的代理人用雖然是伏龍索捆著他了,可接著又要怎麼辦才好呢?殺是肯定不能殺的,人家可是個高層,殺了沒準兒我就該捲鋪蓋人界流亡逃避閻君孟婆追殺了。可打呢?好像虐待俘虜也是不對的啊。
我正琢磨著呢,小龍女卻已有主張。回魂之後的它看來已經擺脫了剛剛回魂時的虛弱,此刻貓眼裡一片怒火,貓背弓起,貓尾搖晃,貓爪刷一下便劃拉到了老鐘的臉上,瞬間留下了觸目驚心的五道血印。
老鍾倒也硬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生生受了小龍女這報復的一爪。
小龍女並不滿足於這初步的勝利,正要再接再厲把老鍾整個人當春耕時的土地般徹底犁上一遍,小紅卻伸手攔住了它,口中一個勁兒地勸道:「撓一下就行啦,好歹給孟婆姐姐留點面子,畢竟是她的小弟,撓壞了怎麼好給她交代呀?」
小龍女氣呼呼的,口中發出了呼呼的咆哮,但被那小紅使勁攔著,倒也不好再去動那老鐘。只是顯然我家喵主子並不覺得撓一爪就能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氣,所以瞪著小紅,也不肯往回退縮。
一人一喵正僵持不下,那小紅口中提到的傢伙便適時登場。
孟婆這貨從來不會正正經經從大門進來,這會子也是直接憑空出現在樓梯上,站在那裡叉腰冷冷問:「什麼叫給我留點面子?我孟婆的面子,需要別人給我留麼?笑話!」
她說完,便已來到床邊,俯身看老鐘,一抬手,我那根伏龍索便已從老鍾身上鬆脫飄起,被她抓在了手裡。
我有點怕怕地看她,明明自己挺有理的,卻還是很心虛,只是小聲問:「你來啦……」
她趾高氣揚地看我,挺胸:「廢話,我沒來你看得見我?」
我於是撓頭,給她解釋:「老鍾他剛才想弄死我來著……」
她厲聲打斷我的話,罵我:「廢話,老娘長了眼睛當然看得出來這裡發生過什麼!」
我便不再多說,反正說什麼都會有一句「廢話」等著罵我。
孟婆將我罵閉嘴,便就不再理我,看了看老鐘,搖頭,然後喊:「天天!」
天天原是在樓下陪伴許麗麗的,聽到自家主子的一聲招呼,一秒鐘不到就現身了,可惜他現在是人形,沒辦法搖尾巴討好,不過那一臉的諂笑,卻也實在是夠瞧的了。
孟婆指著老鐘,對天天說:「幫我將這個傢伙捆回地府去交給閻君發落。」
天天看看老鐘,又看看孟婆,臉上露出一絲不忍:「真的要把他交給閻君發落麼?」
孟婆擺手,歎氣:「任何人做錯事,都要接受懲罰。你不也是在接受懲罰麼?還是,你覺得現在給你的懲罰不夠?」
「夠夠夠!」天天臉色都白了,嚇得一縮脖子,二話不說就伸手拎起老鐘。
也不知道是在孟婆面前沒有了膽氣和力氣,還是因為別的緣故,這老鍾被伏龍索鬆綁之後,整個人不但沒有精神起來,反而更加的萎靡不振,簡直跟得了軟骨病一樣,天天拎在手裡,那一米七幾的男人卻如同一個漏氣的充氣娃娃,晃晃悠悠,毫無生氣。
我不知孟婆要將老鍾送去給閻君發落的決定會不會讓小龍女不滿意,便偷眼朝它看去,之間我家小龍女正瞇著眼睛,偏著頭,一下一下舔著自己爪子上的鮮血,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看來,閻君的懲罰,一定不會如孟婆給天天的懲罰那般輕鬆好過,我心裡不知怎麼,就同情上了老鐘,想起地府裡那口炸人的大油鍋,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天天的手在空中畫了幾個圈之後,整個人就忽然消失了。看來他是一秒鐘都沒耽擱,就按著他主人的意思把老鍾帶去地府了。
我卻忽然想起一事,大叫不好。
小紅與小白警官一起問我,何時驚呼?我便皺眉,苦著臉說:「小紅你忘了吧,剛才還是你想起來的,跟那老鍾索要我們的損失費呢!現在天天把他帶走了,也不知道這傢伙會被閻君治個什麼罪,判多少年,沒不沒收家產……」
小紅便唉呀一聲,一臉懊惱,和我一起沮喪起來。
小白警官卻開心得很,對我說:「看來這兩天你得多賣點墓地才能彌補損失了,不過不管你賺多賺少,三天之內,欠我的這三千塊錢,可是要記得準時歸還的哦。」
我鬱悶地翻翻眼皮,好半天才咬著唇點頭。
孟婆將我那只裝著恨魔的骨灰盒拿起來,掂了掂,對我說:「恨魔,原名青青,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小蛇。只可惜,歲月太漫長,將它的可愛磨礪得只剩下了醜惡,可惜……」
我其實沒有什麼興趣去聽那已經死去的小蛇的故事,但孟婆卻似乎對這條綠蛇很有點感情,她捧著骨灰盒,看著盒子上那條綠蛇的照片,臉色黯然。
她說:「老鍾始終不肯喝孟婆湯,他以為憑借他的修煉可以清除他內心殘留的怨念與妄念,他以為以他的誠心與毅力一定可以打敗所有的心魔,可是即便此身不在紅塵,此心又怎能如願平靜?他終於身受此劫,怨不得旁人,只怪他自己,太過自信。」
我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聽著,小紅與小白警官的臉上都顯出了深思的樣子。我看著眉頭微蹙,眼中難得裝著惋惜的孟婆,腦子裡也沒想別的,只是覺得這死老太婆今天似乎特別多的感慨,說的話也偏向瓊瑤風,我心裡暗暗吐槽:「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鐵漢柔情?莫非,這孟婆對那撲克臉老鐘,還有著超越一般上下級關係的感情?」
不過我也不會當面問出這些話,便也就學著小紅與小白警官,掛上個若有所悟的深沉面相,將自己往文藝青年的那個裝逼境界抬升了一下,歎了一口濁氣,問道:「要不,孟婆你老人家把老鍾欠我的帳給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