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眼看著孟小紅,總覺得這位政委同志,教育起我的時候一套套高大上的為人之道,聽著又崇高又偉大,全是獻身於全人類服務於整個三界的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說辭,可輪到她自己身上,舉手投足還真是找不到一點點跟高尚沾邊的痕跡。
不過我輕易也不敢得罪這位,店裡百分之九十九的營業收入都是從她那裡掙來的,得罪她?我就是把自己得罪死了也不敢和財神爺作對啊……
於是我只是敷衍地回答那目光灼灼熱切看著我一臉熾熱的店長大人,對她說:「話雖如此,可這黃金聖手的出場費不是一般的貴啊,你看看,就這麼會兒功夫,我就為它背上三千塊錢的外債了,這要是再多來幾回,我就是把自己拆了也換不回那麼多錢餵它啊!」
小白警官卻不這麼想,他高高興興地給我出主意:「沒事兒,錢不夠你可以跟我借,我從警多年,也算薄有積蓄。如果你長期跟我拆借,我還可以給你把手續費跟利息打個八折。」
我充滿怨念地看他,半天沒有言語,這男神什麼都好,就是忒財迷,真不知道這堂堂人民警察的童年是有多缺錢,給造成了這麼大的心理陰影。
我們說話間只見天天扶著已經可以自己下床走動的麗麗走過來,看來就在我與小紅討論黃金聖手就業問題的空檔,這奸狗已經抽空又給麗麗喝了藥,此刻麗麗的大眼睛裡滿滿都是疑惑與驚訝,一個勁地追問著:「我不是在門口擦玻璃麼怎麼一轉眼上樓了?哎呀這樓板怎麼破了這麼大一個洞?老闆你沒事吧?」
我揮手,朝她擠出笑容,卻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天天倒是胸有成竹,抄襲我的台詞,忽悠她說:「剛才地震了,你忘記了麼?」
「地震?」許麗麗臉上一片茫然,眉頭微蹙,並不相信,說:「如果是房屋結構不抗震,也不應該只把樓板震出一個洞啊?我看這洞不像是地震造成的啊……」
理科生,果然最愛尋根問底問出十萬個為什麼,天天臉上有些尷尬,正撓頭想掰些什麼,小紅早將紅手絹搖了起來,柔聲說:「這次地震的震中就是這塊樓板嘛,所以這裡震出個洞多正常啊,別去想了哈。」
小紅出馬一個頂倆,許麗麗果然不再多想,坦然接受了這匪夷所思的解釋,高高興興下樓幹活去了。
直到她與天天離開,老鍾才又一次開口。
他說:「終日打雁,還是被雁啄了眼睛啊……」
我說:「這話你剛才講過了,能說些我沒聽過的麼?」
小紅叉腰說:「本次行動我家老闆的損失共計人民幣八千塊,我想,這對你不算事兒吧?先給報了唄?」
小白警官說:「還是先從恨魔與你之間發生了什麼說起吧……」
老鍾:「……」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紅,最後,將臉對著小白警官,說:「我應該,是不小心被那恨魔腐蝕了靈魂。」
被恨魔腐蝕了靈魂?我豎起了耳朵,一下子就來了精神,目不轉睛看著老鐘的撲克臉,問他:「你不是地府主管魂魄的負責人麼?怎麼還會被區區恨魔給腐蝕了靈魂?」
老鐘的臉上泛出一絲愧意,他依舊沒有看我,而是直視著小白警官,歎道:「妒忌與私心,驕傲與自大,這樣的情緒,我以為自己早已拋棄斬斷,卻不知,在地府這麼多年縱橫馳騁的我,其實根本就沒有將自己的心修煉成平靜無波的海洋。」
他低垂下頭,搖了搖,又抬起,沉聲說:「從孟婆讓我將縮地車交給你的那一刻起,我的心裡就騰起了難以抑制的嫉恨的火苗,我努力壓抑,但根本無法平息,最終,讓那恨魔,無孔不入的恨意,鑽進了我的心靈,進入了我的靈魂,做出了那般可笑的事情。」
小白警官點頭,說道:「你被那恨魔控制了情緒,而恨魔也感應到了你的恨意。當它決定要做些什麼來針對白翎的時候,它便想到了去警局?」
老鐘點頭:「是啊,通過我的眼睛,恨魔感受著地府世界的一切。當它看到地府日報上關於地府代理人大會的消息,看到報上寫的那些代理人語錄,它便決定出手給地府一個教訓,讓地府看到它的威力。而它也是因為我的緣故,第一時間選定了在警局開殺戒,而不是直接殺向阿婆路十三號代理人開的店舖。」
「因為你恨我,你的恨讓你決定了用我的死亡來加重白翎受到的打擊?」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恨魔很快就部署了一個惡魔法陣,封鎖了警局,附體在你的身上,靜候小白上鉤。」
我「啊」了一聲,還以為小白警官的帥哥光環太耀眼,才會讓那恨魔第一時間選擇他附體,居然事實是這樣的……
好一個惡毒的恨魔,好一個小肚雞腸的老鍾!我不禁充滿恨意地看向這撲克臉,雖然說得自己一副被侵犯很無辜的樣子,但歸根結底,要不是他自己背地裡偷偷嫉恨小白警官,又哪裡會有這麼多事情?
我不禁撇著嘴說:「老鍾啊,不是我說你,就為了一輛車,至於那麼懷恨在心麼?你在地府那麼久,按理說好東西也一定見過不少,天天騙走的那個什麼輪迴尺不就是一件至寶?小白警官不過只是開走你一輛車,你最多再搞一輛便是,那車又不是什麼好牌子,普桑而已嘛,憑你的身份地位,怎麼也該搞輛紅旗開著才像話啊你說是不是?」
聽我夾七纏八說個不休,老鍾悶悶不語,小白警官卻攔住我的話頭,對我說:「白翎你看事情也太浮於表面了,我身為那輛縮地車的新車主,倒也必須出來說一句公道話。講真,那輛車——咳咳,真心好用的很,而且……」
他說得略帶猶豫,不過還是下了決心說道:「我接手那車之後,在車上找到了計價器,一開始我也以為這只是一個偽裝,並不管用。不過當我試著在下班時間裝上頂燈和計價器接了幾次活之後……」他的眼睛幸福地瞇了起來,感慨說:「你都不知道我一個小時賺了多少錢!」
呃……就為這個?老鍾一地府高層還差這點兒人界散碎銀兩?我表示不信,使勁搖頭。又恍然大悟說:「難怪你身上居然會有這麼多現金,都是你下班開車撈外快賺的?」
小白警官點點頭,臉上有抑制不住的得意微笑。
老鍾頻頻搖頭,悲傷地歎息說:「地府根本不流通人界的錢,可我手下那般鬼卒的工作性質又是經常要在人界出差,這一來我手上的差旅費就有了缺口,不靠這輛車賺外快,兄弟們幹活都不賣力了。」
原來不止是我在人界當代理人沒工資沒補貼啊,我忽然有一種大家窮才是真的窮的感覺,心裡不知道怎麼,就特別舒坦。
我美滋滋地笑了笑,正要就閻君孟婆的摳門與老鍾進行深入的討論,小白警官抬手攔住我,將話題導回正軌:「小龍女忽然出現,是出乎你們意料之外的事情?差一點,恨魔就功虧一簣了。可你是怎麼抓住小龍女的魂魄的呢?」
老鍾看了看目光炯炯充滿憤怒瞪著自己的小龍女,羞愧地說:「恨魔有一絲意識留在我的身上,與我時刻都有聯繫。當它被小龍女制住的時候,我也得到了感應。作為主管魂魄的地府高級公務員,我擅自打開了魂魄管理系統,查清了當時那個攻擊恨魔的魂魄的真實主人,然後我果斷利用後門,沒有通過地府拘魂正常手續,就將小龍女的魂魄強行切斷與人界的聯繫,將它鎖在了我自己的身體裡。
然後,我就來到了這裡,來完成恨魔沒有完成的事情——弄死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