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警官驚訝地叫了一聲,這才看到,那些鬼魂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只不過暫時沒有打算撲過來而已。
「既然閻君大人交代了你要對這個結界保持警惕小心防備,那麼他有沒有告訴你如有何破解的方法?」
我抱歉地搖頭:「這個問題早在他對我說起這結界時我就問啦,你猜這不靠譜的boss怎麼說,他只對我說,當我足夠強大時,這結界就不攻自破。但如果我還不夠強大,那就只有躲著它不要和它正面接觸才好。」
小白警官跟我一起吐槽閻君:「聽起來果然很不靠譜。讓你躲著?怎麼躲?這結界出現前會給你預告?」
我歎氣:「雖不中也不遠矣,閻君大人有送我一本黃歷,讓我讓我每次離開阿婆路時記得看一下敵情動態。」
「我去!」小白警官忍不住飆粗口:「這樣都行?出門看黃歷,你老闆這是擺明了耍你吧?」
我連連擺手:「這你倒錯怪他了,我這黃歷和你們人間那種毫無技術含量的只配用來當廁紙的糊弄人的黃歷不同,那是地府最高端的法術成果,這黃歷真的會有提示影子結界當日在人間的動態方向,所以這三年來,我出門前都會看一下黃歷,不過說起來,這三年裡影子結界也從未出現在我的活動範圍內。」
聽我這麼說,小白警官便奇怪了,問:「那為什麼我們今天會碰到它?」
我眼圈紅了,咬牙切齒道:「還不是因為妒魔那只臭老貓把我的房子燒了,那本黃歷是紙製品不防火當然也就成了一堆飛灰。唉,我打了報告要閻君給我重新配發一本,結果他批復我說這黃歷製作不易,整個地府也不過一本而已,這回重新製作,要過一年時間才能完成。我今天出門前還琢磨了一下,但想著三年了這影子結界都沒出現過,哪兒有那麼巧就今天趕上。誰知道就這麼巧,偏趕著今天,看場電影都能遇上它。」
小白警官聽我說完,頓時無語,看著眼前那一大堆強勢圍觀我們的鬼魂,悶聲道:「既然閻君大人說足夠強大就能破解結界什麼的,那他有沒有說,這足夠強大是有多強大?」
我表示不知道,不過估摸著怎麼也應該到達孟婆那個級別吧。這麼說起來,我應該是一輩子都沒機會破解這個鬼結界了,於是長歎一聲。轉身推開背後的門,從門縫裡看那電影屏幕,屏幕上的我已經把小白警官扎死,現在正在小心認真地剝他的皮。我一陣無語,心說我有這麼殘忍麼,這要讓小白警官看了,心裡得多膈應。
誰知小白警官忍不住好奇,也趴到了門縫上目不轉睛地看著。
說起來,普通的恐怖電影,就算拍得再真實,也不會有小白警官此刻那麼逼真強烈的代入感,眼看著自己被我活殺活剝的場面,小白警官再見慣世面(死人),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同身受的歎息。
我趕緊各種表態,說自己是個好人,從來不殺人,更加不會玩剝皮這種高難度遊戲,請他務必放心。他沉默半晌,擺了擺手,對我道:「放心,我知道這都是假的,因為以我對你的瞭解,這種場面根本不可能出現在現實裡。」
我心中一喜,自誇道:「就是嘛,我這麼宅心仁厚,心慈手軟的人怎麼可能做這事兒。」
他搖頭,說:「我對你的優秀品質沒信心,但好在對自己的武力值還是很有信心的。」
我:「……」
他呵呵一樂,拍我的頭,笑:「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你不會殺我。」
說笑歸說笑,小白警官卻也沒停止思考,嘗試著走到鬼魂中去,試探那些鬼魂的虛實。
他朝著那臉上有痣的男鬼魂一撲,一個黑虎掏心,就直接打向他的胸口。那男鬼魂淡定的臉上猛地現出驚恐的神色,匆忙避讓,但小白警官出手極快,無聲無息中,一拳就打到了他的身上。
拳頭從這男鬼魂的身上穿透,男鬼魂的身體以小白警官的著力點為中心漸漸開裂,就像高速運行中被小石子兒打中的汽車擋風玻璃,裂紋逐漸擴大,終於,整個身體徹底裂開,碎了一地,而那些半透明的碎片看起來跟玻璃渣子是一樣一樣的。
小白警官一副目瞪口呆極度震驚的樣子看著自己的拳頭,一個成年男子,即便是鬼魂,被自己一下子打成渣,身為警務人員的白旺財,終歸很難在心理上接受這種情況。
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這種困在影子結界裡的鬼魂是沒有未來的,你把他打散和任憑他站在那兒,沒啥區別。」
小白警官搖頭:「如果我們能打破這個結界,也許他的肉身還能再次承載靈魂呢?」
我張大嘴,問他:「難道,你還想著打破結界復活這些死人?」
小白警官理所當然地說:「是啊,我就是這麼想的。無論如何,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些無辜的人,只是因為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看了場電影就永遠回不了家。」
我聳一下肩,說:「其實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啊,不是看電影,也可能是坐汽車,走路,吃飯,上學,在家睡覺,或者乘坐飛機,你們凡人不知道其中的秘密罷了。」
小白警官嚴肅地看我,一字一句:「但現在我知道了,既然我知道了,我就必須做些什麼。」
我有點佩服他,問:「那你打算做什麼呢?」
小白警官指著那些鬼魂說:「你說影子結界會把這些鬼魂鎖在結界裡無法和地府溝通,而且影子結界的能量實際上是依靠著這些鬼魂來提供,那麼,這些鬼魂又是以何種方式來提供影子結界需要的能量的呢?」
呃……我搖手,又搖頭:「我不知道,閻君沒說。」
小白警官肯定地說:「我知道,是絕望,鬼魂的絕望,就是影子結界的能量源。」
雖然聽起來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完全不容置疑,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是絕望而不是其它什麼,比如希望啊,憤怒啊,怨憤啊什麼?」
小白警官耐心解釋:「你看到他們的狀態了麼?表情很平靜,每個鬼魂的眼神都很空洞,看不出一點情緒,就算是在強勢圍觀我們,眼睛裡也沒有任何的情緒。這就說明他們對自己獲救完全不抱希望,自然也就不存在你所謂的希望之類的正面情緒。
當我揮手去打他們的時候,他們仍然會有意識地躲避,但臉上表情不變,說明這些都是出於本能的自然閃避,而並非積極主動的閃躲。當我的拳頭捅破那位鬼魂胸口的時候,他的臉上終於浮現出驚恐的樣子,這說明,他有意識,有感知,在強烈的刺激前會產生情緒,他之前的淡定只是因為他只是放棄利用意識與感知來處理困境。
這種情緒,就叫絕望。深刻的絕望,令他們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麻木地,逆來順受,毫無興趣地應對一切。」
好吧,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我點頭,表示贊同。但,這又有什麼用呢?
小白警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詫異道:「既然絕望是維持結界的力量,那破解它的方法不是顯而易見的麼?」
我撓著頭,完全跟不上他這種超級樂觀的節奏,問他:「到底是什麼,原諒我沒你這麼聰明,看不出你所謂的顯而易見的方法。」
小白警官歪頭看了我一下,拍我肩說:「希望,有希望,一切皆有可能。」
我覺得,我已經開始絕望了。我甚至覺得,小白警官這種時候講這種文藝腔十足的大話的時候,他是不是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