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小紅這麼表態,天天卻好像並不買賬,一邊繼續翻箱倒櫃找出各種食材堆到桌子上,一邊大聲反對說既然他家主人孟婆把他送來這裡是要通過勞動改造來贖罪的,那他就必須老老實實態度端正地努力工作,如果做出孟小紅所說的偷懶耍滑的事情,那身為地府第一帥狗,身為孟婆家的寵物,他以後還怎麼堂堂正正在地府作狗?
看他那一臉鐵了心要將我家廚房拆散架,將我和孟小紅用黑暗料理毒死餓死的樣子,我也是急了,慌忙中來不及多想,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臂就放下狠話:「聽著天天,你不是來給我作我跟班贖罪的嗎?如果你真心知錯,想要贖罪,就聽我的吩咐!現在我命令你給我立刻馬上永遠離開這間廚房,以後也不要再踏進半步!走,離開這裡,給我上樓待著去!」
天天好歹還是給了我這個當老闆的一丟丟的面子,聽我這麼說,也就不再翻箱倒櫃,站在那裡任我抓住胳臂,遲疑著問我:「你確定要我上樓麼?如果不讓我進廚房,以後誰來給你們做飯呢?」
我擦著頭上的冷汗,一把扯下他身上的花圍裙,推著他往外走:「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有這份心我已經很知足了,真的!」
「可是……那什麼……主人為了補償你們吃不到隔壁綠眼睛男人做的食物,還特地關照我,讓我務必照顧好你們的飲食呢……而且我還沒給小龍女做晚上的貓飯呢……第一天剛來就把要做的工作減掉了一半是不是不太合適啊?主人要是看到我沒有按照她的要求來贖罪,一定會怪天天偷懶的呢!不行,我還是回去接著做仰望星空吧!」
他說著就要搶過我手中的圍裙往灶台走,嚇得我連冷汗都飆出來了。[趕緊手上加把勁攔住了他,拍著胸口向他保證:「你放心,孟婆這死老太婆要是問起,我會告訴她是我主動要求不讓你進廚房幹活的,絕不會讓她覺得是你在偷懶而怪罪你的!」
「這樣啊……可是……」天天還在猶豫,正要說什麼,我哪敢再讓他多說話,猛地用力將他一把推出廚房,「砰」一聲便關上了門,然後倚著門框抹額頭的冷汗:「我的天啊,看來總算是躲過一劫,再也不用吃那勞什子的仰望星空了!孟婆這招可真狠啊,既裝模作樣地表現出高姿態,一副嚴懲了自家寵物的樣子,又暗地裡擺了我們一道,斷了我們去隔壁吃飯的後路,還差點讓我們吃著這麼可怕的食物過日子,尼瑪,不愧是活了50萬歲的心機老太婆!」
孟小紅附和地點頭,心有餘悸地望了望被天天糟蹋成災後現場的廚房,搖著紅手絹擰著腰款款走過我身邊,先警惕地拉開門朝樓上看了看,然後笑著說:「果然還是老闆你的面子大,這小子還真被你給轟上樓了。」
我聞言,長舒一口氣,剛覺得心裡舒服了些,卻聽見小紅說:「不過你好像不許他再進廚房了,那這一屋子垃圾……」
哎呀,我怎麼這麼蠢,光顧著防備他做黑暗料理了,怎麼就忘了除了煮飯,廚房裡還是有很多清潔工作可做的呢?可這時候說什麼都晚了,人都被我轟上樓了,我正在發呆後悔,小紅早就快步走到了店門口站定,擺出一副勤勞肯幹的高姿態對我說:「本來應該我幫你一起收拾的,可你看這店裡也離不開人啊……」
「……」我無語地看著她,雖然很想擺出老闆架子命令她和我一起收拾,可——孟小紅小手絹一揮,已經從門外忽悠進了一個顧客。我只得悻悻給自己戴上了膠皮手套穿上了圍裙,默默回過身,咬著嘴唇開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廚房。
好奇怪,孟婆把天天狗狗送來我這裡,明明是為了懲罰它給我賠罪的,可為什麼現在看起來,那個受到傷害的人,反而是我呢?
我一邊跪在地上擦拭油漬,一邊回想著方纔的情形,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大概,可能,說不定,又當了一次小白。
那狡猾到能從老鍾手裡騙出輪迴尺,能逃過孟婆的追蹤躲在人間替許麗麗改命的天天,好像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把自己從悲催幹活的小雜役勞改犯變成了自由自在玩電腦看電視的享清福的大閒人了。
所以天天這奸犬,他為自己暗算我讓我替許麗麗承擔百厭人命運的罪行所得到的懲罰,好像只是從此幸福地在我家白吃白喝白玩?
而我這個本該揪著它將他當牛當馬一般使喚洩憤的苦主受害人,此刻卻自己一臉苦逼地在被他搞得亂七八糟的廚房裡做牛做馬,我這不是典型的「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麼?我這不是典型的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麼?
我意志消沉地整理出了好幾袋垃圾,然後坐在好不容易恢復舊觀的廚房裡,陷入了沉思。兩個小時之後,我終於苦思出了一個如何反擊天天這奸狗的良策——向小白警官求計。
想到這裡,我正要打電話給小白警官,卻發現我們果然是彼此心靈相通,這兒正惦記他呢,他就自己走了進來。
為了增加我苦逼現狀的視覺效果,我故意在小白警官走進廚房時一臉沮喪,垂首而坐,只在他朝我打招呼時才勉強抬起了頭看向他。但眼睛不經意地掃過小白警官英俊的臉龐之後,我就忍不住跳起來伸手往他臉上摸過去,口中著急問道:「你的額頭怎麼了?怎麼好像有血跡?」
小白警官示意我不要著急,一邊任我仔細檢查傷口,一邊納悶地說:「我剛才想去孟婆靚湯吃晚餐,可是不知怎麼的,來回走了好幾遍都找不到店門。我以為是自己眼睛有問題,就故意閉上眼睛數著步子走,結果在本該開門的地方居然就撞到了牆……」
我一邊從冰箱拿出冰塊給他敷在額頭上一邊歎氣:「以後都不用想去那裡吃飯的事情了。你有所不知,今天早上,孟婆這老太婆在孟婆靚湯門口下了一個有針對性的結界,以後你、我、小紅,都不可能再走進這家店吃飯了。」
「什麼?!」小白警官太驚訝了,憤怒地叫道:「她怎麼可以這樣?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托你的福混到一張長期免費的晚飯飯票的啊,怎麼才只享受了一頓就這麼被她取消了?」
大聲抱怨完之後,他轉念一想,又笑了,說道:「她在門口布什麼結界的擋住我們其實也沒關係啊,我們一樣可以打電話叫老闆把吃的送過來的嘛。」說著,他就得意洋洋地掏出手機按下號碼。
我搖頭,不抱希望地說:「第一,孟婆這死老太婆布的結界一定不會忘記包括電話信號在內的屏蔽。第二,就算你想辦法聯絡上隔壁老闆了,但是在被孟婆威脅過之後,你猜他還敢不敢給我們提供哪怕一口水?他可是萬萬不會為了照顧我們的腸胃而去忤逆孟婆的。」
果然打不通電話的小白警官終於放棄了希望,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我苦笑了一下,問他:「好吃的免費晚餐是泡湯了,這兒還有一點不好吃的免費晚餐,你要不要?」
小白警官聽我這麼問,又見我一身圍裙套袖,自作聰明地認定我是在邀請他品嚐我的手藝,立刻虛偽客氣地說:「你煮了飯麼?那一定是極好吃的。我都迫不及待要嘗一嘗味道了。」
我苦笑著,站起身來,找出那盆還沒來得及倒掉的奇葩西紅柿雞蛋湯,指著清湯裡剩下的一隻雞蛋和一個西紅柿,對他說:「那就嘗嘗吧。」
小白警官看了看盆裡的內容,又遲疑地看我:「這、這是什麼?」
我長出一口氣:「農夫山泉煮走地雞蛋配大粒聖女果湯,不是我煮的,是偉大的天天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