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場無情的大火毀滅了我的家園,我帶著小龍女和孟小紅顛沛流離(並不是)寄人籬下(鳩佔鵲巢),在玉帝家二樓一住就長達三個月。(爪譏書屋
這三個月沒打開門做生意,我所有收入全靠了之前孟小紅忽悠的那批預付定金的客戶,大媽們從暫住於孟婆靚湯的我們手裡接過骨灰盒興高采烈地回家的時候,通常,那骨灰盒裡總會裝著剛出爐的小籠包——玉帝大人也許在孟婆眼裡與癩蛤蟆無異,但在一眾師奶眼中卻是顛倒眾生的極品小生,得不到他的人,拎走一籠他的肉——呃,肉包,那也是極好的。
重新開張的阿婆路十三號,因為保險公司遠超我預期的豐厚的賠償金,以及孟小紅堪稱神級的砍價功力,煥然一新。新裝修的鋪子終於有了一份屬於地府代理人的氣派。孟小紅用僅僅相當於市價十分之一的價格定做了一個打著店名的金色大燈箱,還是拜這位不拉風不成活的夥計所賜,本店的店名直接改成了「代理人」,呃,據說如果你是妖魔鬼怪之類的異物,或者身具道法神通,還能看到代理人前面尋常人看不到的兩個血紅大字:「地府」。
對這種豎起旗桿拉仇恨的做派,一心只求平安過日子的我自然是強烈抗議,可誰知孟婆那死老太婆卻站到了孟小紅一邊,表示招牌很亮,她很喜歡。她還斜睨著看我,皮笑肉不笑地說,如果我真的那麼想拆招牌,可以,去把隔壁孟婆靚湯那戳她心窩子的大招牌拆了先。
身為玉帝家美食腦殘粉的我,只得當場表態,好吧,我不拆招牌了,我這輩子都不拆招牌了。
於是老店新開,代理人招牌金光閃閃,惡俗、炫富、閃瞎整條街街坊們的眼。
在經過之前那場混亂後,阿婆路上的鄰居們早已對我刮目相看,雖然事後孟婆毫不吝嗇地給街坊們一人灌了一碗孟婆湯,但那深埋於他們心中的恐懼,好像並不能夠連根拔去。以至於現在隨便哪位鄰居一見到我或者孟小紅,都會不由自主得點頭哈腰,活像見了自家的老祖宗般恭恭敬敬。
對這種變化,我一開始並不習慣,也不覺得歡喜,但時間久了,我好像,彷彿,大概,也有那麼一點點享受被敬畏的感覺了……
這三個月時間我無店可守,玉帝家又沒有電腦電視幫助我打發時間,網癮發作的我便總是往小白警官的宿舍跑。
這可憐的男神,比我混得更慘,我好歹還是個小老闆,自家房子沒燒掉前,也算擁有市中心獨棟小樓什麼的。而他卻是只能和同事分享單位分配的兩室一廳宿舍,裡頭條件簡陋,說不上舒適,但好歹有網絡有電腦,打個遊戲是毫無壓力。正巧他的同事即將結婚,最近已經很少回宿舍了,於是便宜了我這個不速之客,一開始還借口本代理人要與顧問好好溝通,介紹地府基本情況什麼的,後來就連這種借口都不找了,沒白天沒黑夜地窩在了他的屋子裡打遊戲。
單身男警官宿舍裡忽然多了個女人,自然會引起與小白警官同宿舍樓的同事們的猜疑。但當小白警官向他們報出我的名字「白翎」之後,不知為什麼,那些職業警探都會自動腦補,一通「原來你是小白的妹妹啊,名字比他自己的有氣質多啦,果然是兄妹啊長得果然很像啊」的信口開河,搞得我頗為鬱悶——憑什麼同姓就必須是親戚?而且我和他之間,哪裡有長得相像啊?
我為此納悶地照了很多次鏡子,但是左看右看,始終看不出自己與小白警官的共同點。身高上,他高大,我矮小。五官上,他的眼睛居然比我的還大,鼻子比我的還挺,我簡直不懂了,為什麼一個男人,還是一個當警察的男人,怎麼會長得比女人都好看?
雖然長得比一般人都好,小白警官的警察歲月卻並不會因此比一般人舒服自在。長期蹲守在小白警官的宿舍,讓我深感到了小白警官工作的不易。這傢伙早出晚歸,經常熬一個通宵眼睛發紅臉色發青地回來洗個澡,然後又馬不停蹄趕回去繼續努力。讓我不禁感歎,雖然大家都有著一份維護人間正義平靜的工作,但我這個地府派來的代理人好像……太輕鬆太悠閒太不夠敬業了。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我,最近閻君和孟婆都沒給我佈置新的任務。而讓我像遊俠一樣四處轉悠主動出擊找怪打,又實在不合我懶散的本性。所以我只能無聊得一天又一天靠著打遊戲打發光陰。
這麼一來,倒也漸漸和小白的同事們混了個臉熟。
也許是因為我看起來特別人畜無害,也許是因為我天生擁有我自己沒有察覺到的人格魅力,小白警官的女同事們對我總是親熱異常。一口一個「白翎妹妹」,或者「小翎」,或者「白妹妹」,叫得我心裡頭暖洋洋的。
和小白警官這種經常出外勤的刑警不同,這些警花們以文職工作為主,上下班時間比較有保障,於是經常是一到下班時間,我就會收到各種晚餐邀約,搞得連我這種臉皮巨厚的傢伙,也不好意思起來了。總想著有朝一日她們去世了,我一定不能黑心,賣給她們的墓地和骨灰盒必須得打個對折,才不負這一頓頓大餐佳餚。
聽說我的職業是自己開店的小老闆,警花們都很羨慕,紛紛沒口子地感慨說還是作老闆好啊,時間自由,工作輕鬆,難怪可以天天坐在小白警官這兒打遊戲。
不過當她們進一步追問我家店裡到底是賣化妝品還是賣衣服的時候,當我坦言我家賣的貨品不是普通女孩子開店賣的那些寶貝,而是骨灰盒花圈紙錢冥幣之後,美女們的臉色就有點尷尬了,那些年輕有為之類的誇讚頓時就說不出口了。
其實,我也覺得,我這家店賣的東西,是有些奇葩。不過話說回來了,美女們帥哥們大人物們老領導們,又有誰能拍著胸脯說自己一輩子都不用關照我這個行業?切,有什麼必要一聽我說起骨灰盒就一臉晦氣?矯情!
除了就業這個話題,女同事們還很喜歡討論我的個人問題。比如我目前有沒有男票啊,想不想找個男票啊,想找個什麼樣的男票啊。而每當扯到這個話題,我還發現,其實沒說兩句,聊天主題就會不由自主繞到了白旺財警官那裡。
於是話題又變成了白旺財有沒有女票啊,他想不想找個女票啊,想找個什麼樣的女票啊……
我怎麼會知道我男神想要什麼樣的女票,如果我知道,我早就想辦法去韓國整容了。
所以我拒不回答,但那些女警們卻誤會成我是在替我「哥哥」守秘,甚至連我說的我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的實話都被她們解讀為,為了不洩露自家哥哥情報而撒的謊。
如此反覆幾次,我乾脆放棄了說實話。為了騙取更多頓大餐,每當有女警問我白旺財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女票時,我便會照著向我打聽消息的的這位女警的樣子描述一番,我這些信口開河的胡扯果然說得那些女警們心花怒放,那好吃的好喝的,如潮水一般,向我洶湧送來。
攔都攔不住。
真的。
不過我這麼騙吃騙喝三個月之後,某晚白旺財警官難得提早回家,一臉鬱悶地對我吐槽說:「最近不知道是誰在亂嚼舌根子,搞得單位裡盛傳我上至八十歲老太太,下至十五歲小蘿莉,只要是女的,無所不愛。而且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女同事們有一個算一個,只要是單身的,都跑來給我送東西,吃的用的,連一次性杯子都有送的。而男同事們呢,有一個算一個,只要是單身的,都沒人願意跟我說話了!」
聽他這麼說,我表面上裝作假裝玩遊戲玩得投入根本沒聽他說話,但實際上已經忍笑忍到了內傷。
我的代理人顧問,並不是萬能的推理帝。起碼,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件事,他就完全沒有推出正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