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堆房產證可以看出,老古頭買下這些店舖,還真是下了血本。要知道近十年來,房產交易可是全天朝最匪夷所思的交易,雖然賣假骨灰盒假冥鈔確實掙錢,但要拿著這種小本經營所賺的利潤去買商舖,不管這商舖是如何破舊,依舊是一件螞蟻吞象的艱巨任務。
也難怪老古頭平時穿得那麼寒酸,日子過得那麼苦逼了,看看他那些商舖的成交價格,從三十年前第一宗的三千塊到三天前的三百萬,我是他我也只能和寒酸作朋友了。
不過,我一邊翻著房產證,一邊問小白警官:「這可是妒魔啊,能蠱惑人心的厲害傢伙,怎麼會像個普通人一樣進行交易呢?要是我是他,直接忽悠一把,那些業主還不是三下兩下就主動把房子賤賣給他?說不定,還會雙手奉上還外加千恩萬謝呢。」
小白警官聽我這麼說,輕笑一聲,敲一下我的頭,說:「你說的是沒錯,但這妒魔是鐵了心要在阿婆路扎根的,那就不能這麼干啦。不用多,只要出個兩三件類似的案子,一旦當事人事後醒過味兒來追究起來,這老傢伙沒兩天就該暴露了,雖然不至於真產生什麼威脅,但要繼續隱藏下去那可就不容易了。」
我點頭,也是,又不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流竄詐騙犯,這一家家坑過去,被坑的人當時不知道,過個幾天反應過來,那後果,應該還是會蠻熱鬧的。
清點完畢,我發現老古頭買下的店舖足有三十八家,每個房產證裡都附有一張身份證,這些身份證號碼和名字各異,以小白警官的專業眼光鑒定,全部都是真實有效的證件,看來,雖然沒有去忽悠業主,但老古頭一定忽悠了一堆戶籍警察。
偽造證件是大罪,不過那是人間的罪,目前身為地府壯丁的小白警官毫無人民警察的自覺,將這一節略過不提,只把房產證按照門牌號碼碼成一排,沉思起來。
我隨意看了一眼,發現老古頭所買的店舖是從61號開始,號碼連續不斷,一直到路尾的111號。乖乖,他一個人便買了半條路,可算是相當厲害的大地主了。
小白警官指著這半條路的房產證說,看他的成交記錄,最先買的八十九號,之後他逐漸一路延伸,一口氣買到了111號,然後罷手,過了四五年才調轉方向從85號開始一路買到了61號。這代表了什麼呢?
代表他很有錢唄,我撇撇嘴。小白警官根本不指望我的意見,自問自答道:「這代表了他對這條路的掌控與認知的過程,他不是以自己的八十七號為中心依次擴散兩端購買店舖,或者乾脆在阿婆路隨機購買,而是一直順序從87號延伸到路尾的111號。而買完111號之後,他停手了很長時間,然後,他一定是確認了什麼,才又開始重新開始往反方向推進,你看他最新的房產證簽發日期是三天前,也就是說,如果沒有血魔的突然出現,他說不定會一直買下去,直到把整條阿婆路都收入囊中。
我第一次斷然否定小白警官的推論,說:「別的鋪子我不知道,不過我的十三號和隔壁的孟婆靚湯,那是他永遠不可能染指的。所以把整條阿婆路收入囊中什麼的,是永遠無法實現的。」
小白警官聽我說完,點頭同意:「對啊,地府代理人常駐此地,老古頭不會不知道這事兒,那麼他又何必收購一條注定不會完全屬於他的馬路呢?」
我想了想,覺得以我的智商肯定無法破解這個謎團,於是只在屋子裡轉圈,東翻翻西找找,想看看老古頭的屋子裡還有什麼秘密可以挖掘。
小白警官沉思片刻,忽然問我:「你們地府在人間的行動一向很低調吧?」
我點頭:「這是必須的啊,喜歡看殭屍片的普通人一大把,真要把活的殭屍放到他們眼前,有幾個人能扛得住?為了讓普通人日子過得太平點,我們的所有行動都是以隱秘為基本準則的。」
小白警官點點頭,又問:「那麼,如果阿婆路的大部分產權被某人收購了,而他又決定將這些店舖推平建樓,地府會怎麼應對呢?是作釘子戶死磕,還是為了不惹人注意而撤離?」
聽他這麼問,我皺起眉來,回答他:「就算我改行當釘子戶和開發商死磕,又往身上噴汽油又玩跳樓地保留下了十三號,但孤零零一座小樓杵在高樓邊上賣花圈,這種奇葩的事情想想都招人圍觀,就算我想低調記者們也不答應啊,到時候還怎麼做到悄悄地行事?自然想不搬都不行了。」
小白警官點頭:「我也這麼想,看來這老古頭一定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使出了釜底抽薪的絕招啊。」
但,我隱隱覺得不對勁,努力思索了半天,才問:「可如果只是想買下大部分商舖產權搞拆遷的話,他又何必非要按著順序一個號一個號地買?只要他買夠數量,連不連號什麼的,根本不成問題吧。而且,孟婆和閻君可不是吃素的,如果老古頭敢把阿婆路拆了,他們一定會趕在老古頭拆阿婆路之前把他拆了。」
聽我這麼說,小白警官也表示想不通了。於是他又一次開始仔細研究起這間不大的房間來,試圖找出更多線索。
認認真真用手把屋子的地面摸了一遍後,小白警官突然「啊」一聲,猛地跑下樓,站到鋪子外頭抬頭打量一陣,大步來回走了幾圈。然後又退進店裡,在樓下轉悠一陣,再回到樓上來時,他看著我,面露喜色,說道:「這房子果然古怪。」說著,他便數著步子走了幾步,然後胸有成竹地敲了敲身後的牆壁。
我聽到那牆壁發出了空洞的回聲,表明這裡必定有蹊蹺。小白警官又伸出手,在牆壁上仔細摸索一下,便自信滿滿地叫我幫忙挪開一個破爛掉漆堆滿雜物的木架子,露出了架子後頭髮黃斑駁的牆面來。
小白警官的瑞士軍刀再次閃亮登場,在拿手指敲了一陣之後,他用軍刀自上往下用力劃去,居然,牆面上劃出了一道明顯的裂縫。小白警官呵呵一笑,說:「不出我所料,這房間的面積和店舖的佔地面積有偏差,牆後頭,一定還有密室。」
他一邊說一邊又用軍刀上下猛劃,居然被他沿著縫隙劃出了一扇門的形狀來。
小白警官自信心爆棚,站在門前,哈哈一笑,手臂揮舞大聲叫道:「芝麻開門!」
我期待著這扇門會隨著小白警官的咒語而打開,但是顯然,這種童話故事只能存在於童話書裡。
小白警官見我失望的表情,忍不住咧嘴笑,後退了幾步,對我說:「我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就該你上了。」
我上?我呆了一下,這才想起,連藏在地板下頭的銀盒子裡都有生化武器,像這種暗室裡面當然更沒有可能風平浪靜了。作為三人小組裡小白警官欽命的肉盾,在這種可能會有危險的地方,我是必須果斷頂上去堵搶眼的。
於是我自覺走前幾步,一手舉著笛子橫在胸口,一手就去推那扇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
隨著門被一舉推開,一股陰厲的煞氣頓時撲面而來,這手段我已經領教過一次了,自然毫不畏懼,任憑那股邪惡煞氣侵入肌體,再一次把我搞得如遭遇生化危機般皮穿肉爛。
我一邊催動身體加速癒合,一邊忍不住咕噥說:「這老古頭,佈置機關也不能一招鮮啊,這也太不拿我當回事兒吧。」
說歸說,我還是相當雀躍地喊了一嗓子:「芝麻開門」,然後一馬當先,帶著小白警官走進了這個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