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連很多天,都沒在世紀名流碰上權晟風,他似乎失蹤了,在那天晚上之後,我有意無意的向媽咪打聽,媽咪愛搭不理的,我就還問,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看著我瞇著眼,很有深意。
「鳶鳶,你打聽權總幹什麼?」
我沒感覺到這話裡的問題,「我就想問問,他不是說回來接管世紀名流麼,可是好幾天都沒見人了,大老闆呢?」
我潛意識裡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和覃濤打起來了,那個覃濤,有沒有傷害他。
媽咪靠著沙發,紅唇一開一合的,說了一番讓我很臊的話。
「白總有錢,權總有勢,你不能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吧,鳶鳶,該不會你一直抗拒白總的緣故,是為了要接近權總吧,你野心也太大了,權總是什麼人你知道麼,別說你這樣的,那麼多男人都碰過的身子,就是那還沒開苞的處、女,送給權總都未必能讓他看上眼,真不自量力,好好當你的花魁,給媽咪賺錢,我虧待不了你,再異想天開,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媽咪說完轉身走了,搖曳著那一副豐乳肥臀,留下我在後台,面對著那些對我指指點點的小姐,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交替變幻著。
我躲出去,找了一個化妝間待著,自己一個人能清靜些,我也覺得我對權晟風的關心有些多餘了,他是什麼人,我安心做好我的花魁老實賺錢就夠了,早晚要退出去這一行,我不想到最後跟芳芳還有梁hai玲一樣,落個紅顏薄命死不瞑目。
大約一個來小時,媽咪在走廊裡扯破了嗓子喊我的名字,我趕緊跑出去,她正朝著那邊找我,我喊了她一聲,她扭頭來看,幾步就跑過來,揪著我的胳膊,「快點,去b包房,局長到了。」
莞城有許多個局子,稅務的、工商的、土地的、還有警局等等,我哪裡知道她說的是哪個,如今當風月女子,也得對症下藥了,各位客人有各位的口味和喜好,我總不能一身清純打扮去面對那些喜好角色扮演的吧。
媽咪壓根兒沒等我說什麼,直接推著我進了包房,何靈早就在裡面坐著了,旁邊是一個戴著眼睛略微有些胖的男人,差不多有五十來歲了,茶几前面跪著兩個公主,都在服侍倒酒,何靈正花枝亂顫的笑著,看我進去,趕緊朝我擺手,我笑瞇瞇的走過去,坐在那個局長的另一邊,他藉著昏暗的燈光打量我,同樣笑瞇瞇的。
「白鳶鳶吧。」
我愣了一下,「您都知道我了,那我不成明星啦。」
他只是笑,跟我剛拿起來的杯子碰了一下,「花魁麼,二樓見了很多次,你點台的價格可闖了新高了,據我所知,那些場面上的人,除了對第一名、妓黎艷惜給過五萬以上的價碼,就是你了,這個圈子裡,你的大名不簡單。」
我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不要臉的話,這是值得驕傲的,問題我還是稍微要點臉的,即使我已經沒臉了,所以我笑得極其難看,但也必須要笑。
這個局長不怎麼動手動腳,一直很規矩的喝酒,何靈似乎很得他的喜歡,全程他都在跟她聊天,看意思他沒有找媽咪要我,媽咪只是覺得,他這麼貴的身份,需要配個花魁來暖場,所以才擅自做主把我弄來了,反正我都無所謂,他不喜歡我正好,我也省得裝腔作勢了,還能把錢賺了,夜總會就是這樣,不管你碰沒碰,只要坐在你旁邊你沒趕出去,那你就得拿一份錢,不得不說,這些吃開口飯做辦公室拿皇餉的,確實很有底氣。
三番酒五番歌,男人的本性也就暴露無遺了,他拉著我的手一直在唱妹妹坐船頭,那讓我毛骨悚然的歌聲真是無言以對,我下意識的去躲他,他那充滿口氣的嘴繼續貼在我臉上,時不時的啃一口,我忍住反胃的作嘔,又堅持到了這一首唱完,他卻忽然把大腿壓下來,頂著我的下巴,「花魁就是好啊,跟我吧,我每個月給你錢花,我家裡那臭婆娘,又醜又肥,還天天纏著我做,我早看她不順眼了,你要是哄好了我,我什麼都給你。」
他摟著我喊寶貝,我去看何靈,她是我們這確姑娘裡的智多星,沒有她解決不了的場面,可眼下,她只是對我搖頭,雖然很著急,卻沒有動,我恍然大悟,這人的來頭絕對不單單是局長那麼簡單,許是還有更穩的後台,沒人敢得罪。
我是個膽小還沒有腦子的女人,可能也是年齡小,也可能是我見識到的危險還太少,我當時就嚇傻了,本能去推開他,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我和白唯賢有了那一晚,我對男人有些排斥了,從前我雖然出、台次數並不多,但這次,我是徹底抗拒了,我趁他倒在沙發上的功夫,猛地起身跑出包房,一隻鞋在我踉蹌的奔跑中跑丟了,涼滑的地磚和一側有金魚遊蕩的鵝卵溪鉻在腳心上鑽心的疼痛,我一邊哭一邊跑,迎面看見兩個男人走過來,談笑風生的臉似乎給了我希望,我奔過去,抓著我認識的那個人,「權總,救我。()」
他擰著眉頭,「怎麼回事。」
「臭婊、子!」
我還沒來得及張口說我的遭遇,那個局長從包房裡追出來,何靈扶著他,感覺也喝大了,他指著我,「你不就是抱著睡覺的麼!跟我裝什麼清純?」
權晟風看了我一眼,我跟他點頭,他大抵也明白怎麼回事了,將我推到旁邊那個年輕一點的男人身後,然後徑直迎上去,「賀局,有日子沒來了。」
「權總?」
男人原來是賀局,聽說過,莞城一霸,獨斷專權,下屬都敢怒不敢言,曾經有個廠子擴建,找了他好幾個月為了多劃出去一塊地皮,他都不肯,結果新任的廠長奉了一個幾萬的大紅包,他當機就批准了,貪得已經到了明面上,肆無忌憚。
還傳言他情婦多如牛毛,許多都還是沒畢業的學生,我剛進去看見他,倒是規規矩矩的,沒想到是個擅長借酒撒風的,這是很多政客的通病,也是為了遮掩,到時候一旦沒察覺,可以為自己拿酒後亂性來開脫,遠比明知故放的罪過要輕。
「聽說您一直在鳳城那邊打理生意,什麼時候到了莞城,都沒聽說。」
「我這樣的小人物,哪裡敢打擾賀局大駕。」
賀局冷笑了一聲,「這不是花魁白鳶鳶麼,怎麼今天裝清高了?」
「女人,誰知道玩兒的什麼花招,今天惹惱了賀局,我一定教訓。」
「別,就交給我教訓吧,我怎麼知道權總護不護短?」
權晟風的臉色陰了許多,「賀局,還是以和為貴吧。」
賀局的臉色也變了變,沒有說話,權晟風回頭招呼我旁邊那個年輕男人,「去把莞城十三絕叫來。」
男人點頭,走了,權晟風回頭看了我一眼,退回來,伸手在我眼角抹了抹眼淚,我還在顫抖,有些害怕,那個賀局瞇著眼睛,「哦,權總看上的?」
權晟風沒有理他,賀局自顧自的點了點頭,「怪不得。」
不一會兒男人便引著一群紅裙姑娘從樓梯處下來了,這是莞城十三絕,和莞城五艷齊名,十三絕分別是「琴絕、箏絕、歌絕、舞絕、才絕、字絕、酒絕、笛絕、畫絕、棋絕、鼓絕、技絕、眼絕」。
顧名思義,前四絕分別對應是琵琶、古箏、唱歌、跳舞,都是藝術院校的高材生,到了世紀名流後還專門請了老師教,尤其那個跳舞的,幾乎什麼都會,單飛都要很多錢一晚,加在十三絕裡一起群飛,那價格高得驚人。
而那個才絕,據說是名校出來的,精通古詩詞,還會填詞,根據客人喜好說一些藏頭詩,祝酒詩,都是吉祥押韻的話,客人們都喜歡,出於捧她,給了才絕。
字絕的姑娘是濟南人,幾歲就開始學書法,隸書寫的行雲流水,凡是來這裡的消費在五千以上的客人,臨走時她都贈一幅字,無非也是吉祥話,完全看不出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寫的,書法大家她也能臨摹。
之後的酒絕,是個快三十歲的女人了,酒量堪稱千杯不醉,只要你拿出來了,她就能灌下去,據說她有一套法子,可以壓制著,曾經體檢去大夫說她是酒精肝,胃口也全是酒精脂,笛絕,笛子吹得好,畫絕,是美院的一個女孩,畫得惟妙惟肖,曾去國外和幾個著名畫家辦過畫展,尤其會臨摹齊白石的蝦,堪稱以假亂真,棋絕,尤以象棋最好,據說已經到了專業水平,但是來這兒的客人往往就是半吊子,她殺到最後,除了對方的老帥,敵人的棋盤上也就頂多剩倆字兒了。
最後要說的是最絕的三個,鼓絕,是唱大鼓的,這年頭極少了,小時候拜過大鼓名家,幾歲在河南登台演出,幾乎是萬人空巷的嗓子,又亮又甜,很多歲數大點的客人,有點戲迷,出高價買她一曲,那唱出來,繞樑三日餘音不絕。
技絕,口技,花鳥魚蟲宇宙萬物,幾乎能出聲的都會學,只要聽一耳朵,就行,尤其以百獸學得最好,相當以假亂真。
眼絕,眼裡非凡,尤擅觀察別人,是做什麼的,聊幾句就猜的**不離十,什麼性格,喜好什麼,看幾眼便明瞭,有的客人被她都嚇毛了,背地送綽號,「一眼尖」。
這十三絕,聚在一起的時候,堪稱無價,有些場子會單獨請她們個人出來,最多請不齊三個,除了世紀名流能把十三個一起叫出來,其他的地方都做不到,莞城十三絕連外省都知道,很多打聽的,都因為出不起價格而望洋興歎。
莞城之所以成為全國的天上樂園,是因為這裡有的,是別的城市沒有的,玩兒得起時尚高端,也走得了高雅古典,一些繁華的國際大都市,是絕對沒有的。
當然,還有莞城五艷,和京都天上人間的四大名、妓是相對的,一南一北叫上號了,就為對著幹,不過人家天上人間的四大名、妓都在一個場子,這莞城五艷卻是分散的,而且沒什麼才藝,就是靠美艷得封號,之首是黎艷惜,又稱「莞城第一名、妓」;之二是鳳涵,不在莞城了,但仍在莞城所在的省份,身材絕佳,在還保守的九十年代就已經穿上透視裝了,迷得男人趨之若鶩,又稱「當代李師師」;之三是黃九九,她是除了我之外五艷裡最小的,二十一歲,古靈精怪,把男人逗得顛三倒四,輕易不跟你走,非得釣幾次才答應,又稱「九狐狸」,她之所叫黃九九,就是為了占男人便宜,男人喝多了一喊就是舅舅、她說性別不重要,就是佔便宜;之四是芳芳,不過已經死了,空缺還沒補上,據說客人們最滿意的是譚茜,大概她很快就要上位了,之五是受之有愧的我,補的是已經從良的小琵琶的空缺。
其實這些雖然看似沒光榮,但也不是好事,冠上了就洗不下去了,以後你從良也難免被人叫出來,是很尷尬的一件事,但是之所以我們還爭,就是因為價碼要叫的高,誰都願意多賺。
這些都是仿照古時的「秦淮八艷」得來的。
我看著眼前的莞城十三絕,心裡還是很激動的,我們雖然一個地方工作,但從來沒這麼近距離而且全數都在的看見過,容貌還不錯,可比五艷要差了許多,但她們的絕活卻是一般姑娘練一輩子都比不了的,這樣需要天分。
賀局的眼睛都紅了,十三絕,一起出要多少錢簡直驚嚇死人,足夠他在世紀名流玩兒一個月的花費,他看著權晟風,權晟風只是淡淡的笑著。
「我請客,給賀局賠罪,賀局是場面上的常客了,也該知道,這花魁的身價,可比不了十三絕。」
賀局摸著下巴笑瞇瞇的,「也好,買權總個面子,今日要是黎艷惜,十三絕我也不換,這個白鳶鳶給臉不要,也罷,我不要了。」
賀局說完摟著最前面的那個抱著琵琶的女孩進了包房,後面的也都跟了進去,帶她們下來的那個年輕男人看著我笑了笑,又把目光落在權晟風臉上,「哥,太虧了,救了一個賠進去十三個,你做買賣要這麼做,早晚血本無歸。」
權晟風抬了一下下巴,「忙你的。」
男人應了聲就走了,臨走還看著我意味深長的笑,我扭頭去瞧權晟風,「是不是虧了?」
他點頭,「虧大發了。」
他說完低眸看我,「我還從沒做過賠本生意,今天破天荒。」
話音未落他抬步往走廊盡頭走,我追上去,「謝謝權總,從我工資裡扣吧。」
他腳步頓了一下,「跟我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