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塵以公務繁忙,推脫沒有去選秀,所以選秀之事,便全全由沈太后主持。
雲多嬌一個人帶著香和祭品獨自來到落玉觀。
今日,迎她的不是住持師太,而是一位年輕秀美的平尼。
雲多嬌細細端詳了那尼姑許久,才終於認出了她來。激動的叫出了聲來:
「梅影姐姐——」
那尼姑的臉上卻是平淡無波,低頭作揖,道:「阿彌陀佛,施主,您一定是認錯人了,貧尼法號慧靜,並不是施主所說的什麼梅影姐姐——」
「慧靜?」雲多嬌口中呢喃道。
「施主可是來進香的?」還未待雲多嬌回過神來,梅影又道。
「嗯,我是來為我妹妹祈福的——」
「施主請進——」梅影揚手,將她迎了進去。
雲多嬌望著眼前,清心寡慾,無念無求的梅影,突然心生了幾分驚羨。「梅影姐姐,不慧靜師傅,您在這兒過得好嗎?」
梅影望著她淡淡一笑:「無慾無念,便可無所求,無所求便不會有悲喜,又何謂好與不好?」
無慾無念,便無所求,無所求便不會有悲喜。
雲多嬌心中暗自念道。
「眾生皆苦,是因為心中執念太深——」
「那是不是遁入空門,就可以四大皆空了呢?」
梅影輕輕搖了搖頭:「執念太深之人,就是遁入了空門,也未必能夠摒棄心中執念,反而會因為這兒的清貧,而愈發的不滿,就像袁施主一樣——」梅影側頭,望了一眼案上燃著的香燭:「只有放棄心中執念。才能活的快樂——」
自己現在之所以如此痛苦,怕是也是因為自己心中的執念太深了吧。
「謝謝師傅指教——」雲多嬌福了福身,與梅影道別。
「小姐,梅影小姐怎麼會在這兒呢?」剛上了馬車,幼荷便問道。()
雲多嬌覺得現在獨孤塵已經當上了皇帝,便沒什麼需要再去隱瞞的了:「當初,梅影姐姐也是因為塵哥哥才進宮的,可是剛進宮沒多久,便被人識破了身份,然後就被送到這兒來了——」
「梅影小姐真是可憐。這麼年紀輕輕的就被——」幼荷低聲歎惋了一聲。
「與其被當做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一般利用,倒不如像梅影姐姐這般超脫世俗,無慾無求的過一生——」
幼荷擔心的問道:「小姐。您不會也要跟梅影小姐一樣出家吧?」
雲多嬌淒然一笑:「我現在是皇上的貴妃,又知曉了那麼多的秘密,怕是我想要離開這皇宮也沒那麼容易,其實超脫世俗,無慾無求也並不一定就要出家啊——」
幼荷這才幽幽歎了口氣。小姐這一輩子受了這麼多的苦,才終於熬到了今天,有了眼前的榮華富貴,她又怎麼忍心看著她再出家去過那清貧的日子呢?「小姐不出家就好——」
雲多嬌掀開簾子,望向窗外,只見不遠處。紫冥殿外,徘了長長的隊伍。
那些女子全都是十三歲到二十五歲的妙齡女子。
雲多嬌落下簾子,輕輕的歎息了一聲:「這麼多人都擠著想進這宮門。可是又有幾人知道,宮闈寂寥,一如宮門愁深似海,從此命運便不由己啊?」
「小姐,您別傷心了——」幼荷見雲多嬌一臉落寞。忙安慰道。
「我沒有傷心,我只是在替她們惋惜罷了——」
雲多嬌又望了一眼窗外。
馬車走近了。那些女子全都向她投來了驚羨的目光。
「走那邊吧——」雲多嬌朝窗外指了指旁邊的小道。
經過明清殿,見殘林正守在御書房外,估摸著獨孤塵肯定也沒有去選妃大殿。
他自心裡便是排斥這場選妃的,若不是太后一意孤行,只怕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再娶任何女人了。
他的寒冰斂月劍應該已經練到更高了吧,不是說練此劍的人心如寒冰,不會對任何女人動情的嗎?
為何,他對慕秋雲的執念還會如此之深呢?
入了逸雲軒,雲多嬌便屏退了了所有的宮女,獨留下幼荷在一伺候著。
「幼荷,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你也回去休息一會兒吧——」
「可是小姐——」想著今天從落玉觀回來到現在,雲多嬌的一直都是懨懨的,再想想在落玉觀梅影跟她講的那些話,幼荷真的擔心雲多嬌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雲多嬌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淡淡的笑道:「你放心,我現在只是想過無慾無求的生活,不會做出什麼傻事的——」然後沖幼荷點了點頭:「快去休息吧——」
幼荷心中還是有些擔心,但又拗不過雲多嬌,只好應聲道:「嗯,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出了宮殿門,卻並沒有離開,而是守在了門口。
一覺,一直睡到了傍晚,才迷迷糊糊的醒來了。
只感覺頭昏昏沉沉的,難受的很。
春天了,人總是倦倦的,懶懶的。
下了床,舒展了一下腰肢,才喚靜嵐進來,卻不想幼荷也跟了進來。
看樣子,她並沒有睡覺。
這些日子,她沒日沒夜的守著自己,肯定累極了,現在又擔心自己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雲多嬌想著,實在心疼,便道:「幼荷,你以後和靜嵐輪流伺候我就好了,反正皇上不來我宮裡,我宮裡也沒什麼事情,也要不了那麼多人——」
「是,小姐——」幼荷明白雲多嬌是心疼自己,不想自己太累了。
一陣喧鬧聲自外面傳來,儘是妙齡女子銀鈴般悅耳的笑聲。
「很久,宮裡都沒這麼熱鬧了——」雲多嬌淺笑。
「她們都是新選進來的秀女,聽說太后娘娘心急,想早點兒抱上皇孫,還沒等皇上召見,便將這些秀女全都按在的後宮的閣院裡面。還都賜了封號呢?」靜嵐一臉的艷羨,以前自己入宮的時候,本來也是待選的秀女,可是因為一直沒有得到皇上的招幸,便只能留在宮裡做了一等的宮女,誰說是一等的宮女,但說到底也還是個女婢,沒想到這新皇帝一登記,太后竟破例給這些秀女們全都賜了封號。
「陪本宮出去走走吧——」雲多嬌站起身,道。
「小姐。天快黑了,外面風大,您還是別出去了吧——」
「沒事。老是在屋子裡悶著也難受,春天了,御花園裡面的玫瑰花應該都結成花骨朵了吧?」
「是啊,奴婢昨天看了,後院種的那些玫瑰也全都結了花骨朵了呢——」靜嵐欣喜的說道。
幼荷忙給靜嵐使了個眼色。
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先皇都已經被送出了宮去了,還提先皇送小姐的那些花做什麼呢?
「後院的玫瑰一直都比御花園的玫瑰早開,要不我們就去後院看看吧——」自從夜空銘被廢了以後,她便再也沒有去過後院,也不知道後院的玫瑰沒有人照料,都開的怎樣了?
快要入夜了。外面灰濛濛的,幼荷點了兩個燈籠,伺候在雲多嬌的身側。
後院像是許久沒有人打掃過了。地上長了一地的雜草。
入了玫瑰園,透著燈籠的光亮,卻見滿園的玫瑰都已經凋零猥褻了,獨剩下了一片萎黃的枝幹在微風中瑟瑟顫抖。
玫瑰是何等的嬌貴,需要人的細心照料。可是自己竟只顧著自己心裡的傷痛,竟都沒有想起它們來。
「小姐——」幼荷見此景。料想雲多嬌定會見景傷懷,便道:「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
「是我辜負了先皇的厚愛——白白荒廢了這麼一片美景。」想著夜空銘在這玫瑰園中許下的諾言,還有他對自己點點滴滴的好,就覺得這一生真的是虧欠他太多太多了。
現在他送給她的玫瑰花,她也沒有好好的珍惜,全都枯萎了。
雲多嬌低眉,淚水已禁不住的在眼底打著轉兒。
「幼荷,靜嵐,你們明天讓人把這兒的花盆全都清理一下,再種上新鮮的玫瑰花種子?吧——」
只希望明年春天,這後院能是另一番生機勃勃的景象。
幼荷頓了頓:「小姐,您要作什麼啊?」
「先皇走了,這些玫瑰都是先皇好不容易才精心挑選出來的,若是先皇知道這些花兒在後院全都被摧殘,一定會難過的——」
「草木無情,小姐又何苦為了這滿園凋萎的玫瑰,傷了心神呢?」幼荷看著,越發的不忍。
「這些玫瑰都是我最愛的,等明日收拾出來這寫花盆來,就種這些品種的玫瑰好了。」
靜嵐的眉宇微蹙:「小姐,這些玫瑰可都是先皇從各地尋來的,宮裡怕是也沒有這麼多的種子啊——」
雲多嬌這才恍然從剛才的幻境中回過了神來,是啊,這些玫瑰全都是夜空銘從地方找來的的種子,就是御花園中也只有紅粉黃三個品種的玫瑰,讓這些宮女們又到何處能找到種子呢?這不是為難她們嗎?
「罷了罷了,既然沒有這麼多的種子,就隨便種些紅的粉的黃的好了——」這些年一直光顧著心中之景,卻從來沒有靜下心來,去欣賞身邊的風景。
幼荷怕雲多嬌在這兒呆久了又會徒增傷悲,便道:「小姐,我們回去吧——」
「嗯——回去吧。」雲多嬌也實在不忍看眼前枯萎之景。
雲多嬌點了點頭,就帶著幼荷和靜嵐往逸雲軒走去。
幼荷說的對,夜空銘都已經走了,現在已是物是人非,去想這些做什麼呢?還不是徒增傷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