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四晚。
「平身。葉卿,你來看看,如果金國在兩淮京湖這麼佈置兵力,如何反攻?」
宋寶文閣待制兼沿江制置使兼江淮制置使葉適被從建康府急招入京,御書房單獨奏對。皇上弄到金軍兵力分佈圖了?難怪急急叫他來。
葉適仔細看地圖,看看想想,問道:「皇上,可知這些城池的守將是誰,性情才能如何?」
宋帝愣了愣,「有的知道。馮義,把一個月來的軍報都拿來,還有金國將官的資料。」
君臣二人又在地圖上標注起人名。看看地圖,又看看資料,最後,葉適跪下,「臣無能,不能破解。」
宋帝寬慰道:「不急,葉卿趕回來累了吧,這地圖可以帶回去,好好想想,三天後再答覆朕。」
葉適搖頭:「再想多久也沒用。皇上,這佈防的是天才啊,各地防守環環相扣,兵力互相策應,根本無懈可擊。我大宋不管是一路還是多路進攻,不管是水路還是陸路進攻,至少要四十萬兵力才有可能反攻,而且幾乎沒有用計的可能,每一處都要死戰才能奪下。您看這裡,」在地圖上指點著解釋,「這兩城互成犄角,一般用計,就是先用瞞天過海,再套調虎離山。先圍攻一個城,然後佯做撤去,密令一隊人馬裝做從另一座城池趕來救援的部隊去賺城。成功後立刻提審俘獲的守將,押他的心腹拿印信去另一座城池求援,並伏下兵馬在城側,當另一座城池的守軍出城後,就趁機奪城。但金國安排的兩城守將,是不同派系的,之間有一點矛盾,他們不會急切救援對方、也不會信對方前來救援自己,必然會反覆查驗,也就必能識破我軍之計。」
宋帝道:「既然他們不會互相救援,我們直接打不就行了?」
葉適苦笑:「唇亡齒寒,他們又不是死敵,生死關頭,就會通力合作了。」
「這樣啊。」宋帝神色鄭重,「葉卿,還有沒有人比你更知兵,可能破解此圖?」
葉適以為這就是金軍分佈圖——當然這也確實是,再過半個月,兩淮全境拿下,金軍兵力就會這麼分佈。各地文武任命誰,是朝中各派系從三月吵起,直到五月中要發動了才彼此妥協,最終確定——軍國大事,不可存私心,葉適不會想舉薦了人才,是不是就沒有自己的位置了,他努力地思索,不確定地答道:「辛棄疾現在城中,他對金國的瞭解深;和州周虎熟讀兵書,善守城,抵禦金軍經年,實戰經驗豐富;京湖制置使趙方智勇兼備,他的兩個兒子趙葵、趙范也都善戰;武學生中有個新秀,華岳,前年上書反對北伐那個,現在在建寧,他大局觀強……集眾人之智,或有可能。」
宋帝稱許:「朕記得華岳,就下旨招他回來。」
葉適沉聲道:「皇上,可知佈防金軍的是何人?此人於我大宋大不利。畢再遇與江湖高手洪七公交好,不如以牙還牙,命洪七公去行刺那人。」
宋帝笑笑,「你不用管了,先回去休息休息,明天開始正式議和,你也去。」
葉適連連磕頭,「微臣聽說了金人的條件。皇上,不能割地啊,一來祖宗基業不可輕棄,二來,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口是財富,金國據有兩淮,將國力大增,更長虎狼貪慾。就是多予犒軍銀,也萬萬不可以割地啊。」
宋帝歎道:「葉卿,你剛才自己也說,難以反攻兩淮,你告訴朕,不割地,朕能如何?」
「趙大人遲早反守為攻,京湖不必擔心。至於兩淮,」葉適咬牙道:「皇上,金國最大的弱點就是缺糧,周知府就堅壁清野,把全和州的稻田都燒了,只要我們堅持打下去,讓整個兩淮顆粒無收,金軍沒有糧食會崩潰,百姓沒有糧食會造反,兩、三年就能拖垮金國。」
宋帝搖頭:「這麼做,兩淮,是會民不聊生的吧。那是朕的子民,朕不能把他們推上死路。」
葉適簡直痛心疾首:「皇上不可婦人之仁。一旦割地,兩淮百姓就再不是皇上的子民了,而是敵國糧餉兵員的來源啊。」
你早三天提出,朕會答應,但現在,楊康的計劃才是最好的。宋帝再次搖頭拒絕:「不要說了,朕自有打算,日後你會知道的,你只要記住一點,朕,絕非不孝子孫。議和時,你看著點,別讓那些主和派出賣大宋太甚。兩淮襄陽可割,歲幣可加,重點是砍犒軍銀。」
宋帝並沒有意識到,他之所以會毫不猶豫地同意楊康的計劃,是因為,靖康之恥是趙氏子孫心中永遠的痛。一模一樣的報復,才能真正洗雪恥辱,怎能不助楊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