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上就聽到消息,二月戊辰(二十二日),僕散揆薨於軍中,現在是左丞相完顏宗浩行省事於汴京。僕散揆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我請你舉薦我的,你做了嗎?
助吳曦迅速掌控全蜀的可是明教,和我無關。幸好當年是襄大人派的使者,皇上不管細務,他知道明教接受我們派人監督,卻不知道明教的衣教主私底下還給了個「琅環明王」的名義。據我們旁敲側擊打探到的,衣教主真是謹慎,明教一直對抗官府,所以他都沒敢跟屬下提他和女真人建立的金國結盟的事,他說的是他派了「琅環明王」打入金國,所以能從金國得到支持,那麼,「琅環明王」完全可以去掌控明教。
去年(1206年,金泰和六年,宋開禧二年)六月乙卯,金國「初置急遞鋪,腰鈴轉遞,日行三百里,非軍期、河防不許起馬」,我帶了四個侍衛先行,拿著綱大人的令牌,利用急遞鋪一路換馬,三月初七就回到中都。
不及回府,我風塵僕僕地就先去皇上那裡打底了,委委屈屈地告訴皇上:我為國負傷了,紇石烈執中他們還妒忌我,排擠我,雖然他們不知道我是皇孫,那也是妒賢嫉能、壓制後輩,僕散大人說我資歷太低,要我低頭,我才不呢,所以沒戰打時我就去綱大人那玩了,養傷兼散心,我給僕散大人寫了信的,我不是臨陣脫逃。我看到我們扶植的蜀王了,嘿,志大才疏,很好用的傀儡,宋國竟然派人行刺他,真是……唉,天朝上國,當用堂堂之陣、正正之兵,像我們這樣才對嘛,怎麼可以指望陰謀詭計呢?不過經此一劫,蜀王和趙宋徹底決裂,乖了許多呢。至於紇石烈執中告我不打楚州,真是惡人先告狀。「保存實力」?我是要當都元帥的,金軍都會是我的屬下,不單是虎豹騎,哪部有損失我都心痛。真實原因,我能號稱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憑什麼?就憑我的謹慎!除非必勝,否則我絕不開戰,而畢再遇防守的堅城楚州顯然不符合我的條件。
皇上對我的自私好名、不顧大局已有充足的心理準備,敲了我一個爆栗,這事就算揭過去了,轉而問起宋、蜀形勢。他問得很細,我又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講我在宋國、興州的所見所聞和對金宋戰事的看法,還有極言吳曦割讓的關外四州貧瘠,要之無用,還得派許多兵力去駐守,頭幾年為了收買人心我們肯定得減稅免稅,這樣當地能收到的賦稅還不夠養兵呢,至於幾年以後,吳曦若是敗亡,宋國必然重奪四州,吳曦如果站穩了,也會後悔割地,那兒的戰事就根本停不了,這不是牽制我們的兵力嗎?
申時,李元妃來了,嬌聲說皇上太不體諒人,趙王夫婦應該等我都等得心焦了,皇上一笑,這才讓我告退。李元妃還神秘兮兮地說皇上對我的賞賜已經送去王府了,是她親自挑選的,我一定喜歡。
疑惑地回到趙王府,趙王不在,我先沐浴更衣,再找來長史吳酈問蒙古的事。太可惜了,趙王還是沒能除了鐵木真,大致經過和《射鵰英雄傳》上寫的一樣,是因為郭靖通風報信。歐陽恪那小子,不知跟誰學的,變得好壞,他好歹也能算五流好手了,居然看著沒用的黃河四鬼出醜露乖,也不說親自出手,去刺殺鐵木真,他一直就待在趙王身邊,做出一副忠心耿耿保護主上的樣子來,搞得我還沒法責怪他。等他回來,哼,要是沒能和郭靖黃蓉結交,兩罪並罰。
都史死了,桑昆、王罕逃了,克烈部算完了,現在草原上不服鐵木真的大部落就剩信奉回教的乃蠻部了,首領塔陽罕不是鐵木真的對手啊,煩人。哎,都史給我的信上好像提過,塔陽罕很愛他那又美艷又「大度」的妻子古兒八速,日日鶯歌燕舞,都史就發愁他要娶的華箏沒古兒八速那麼好的氣度,不會為他尋美人、排歌舞,當然現在他的煩惱解決了。我派人去吧,乃蠻部勢力強於鐵木真,就算最後敗亡,也得給我拼掉鐵木真一半的嫡系部下。
派誰好呢?我手下沒有吃白飯的,人人有事做,嗯,就伊鵬程吧,因為他兵法平平。用人,「如養鷹耳,狐兔未息,不敢先飽,饑則為用,飽則颺去。」另有成語養虎遺患。我不可能放良將謀士去草原的,因為憑他們的手段能輕易鳩佔鵲巢,成為草原新霸主。已經醉臥美人膝,醒掌殺人權了,誰會自損實力,讓屬下送死,只為回我手下當個將領?至少我教出來的部下不會這麼自虐。
有個好消息,就是瑤裡孛迭派的一隻精銳小隊伍救下了札木合,他現在收攏了敗兵和王罕的殘餘勢力,聯合其他怕被鐵木真吞併的小部落的首領,拼湊了一支五千人的隊伍,在東北路招討司的暗中援助下當馬賊,和鐵木真在大草原上捉迷藏。
就這樣吧,鐵木真要是輕而易舉就能幹掉的,他早死了十八回了,我要親自施行一個完美的計劃,一個囊括了金、宋、西夏、蒙古、蜀、大理、西遼、吐蕃的龐大計劃。
再去看梅超風。不錯不錯,在我的長期熏陶下,她總算有點長進,在崖頂問「丘處機」中都長春觀裡服侍他的道童叫什麼,拆穿了馬鈺和江南六怪一起假冒全真七子的詭計,跟他們大戰了一場,除掉了南希仁,自己也受了重傷。我詳細詢問經過,確定馬鈺沒有發現梅超風得了全真教的內功心法。我很好心地請了太醫給她治這身到現在也不見好轉的傷勢,梅超風還要再出去找五怪報殺夫之仇呢,很想快點好,乖乖地喝了藥。她會睡上一整天,傷勢能好個七七八八,這段時間,足夠我抄錄《九陰真經下冊》了,得來全不費功夫。
收拾好回我的院子,我看到李元妃所謂的賞賜了,居然是兩個姬人,身材臉型眉目還怪像她的。
氣死我了,什麼意思,我很正常的!趙王也絕對是循規蹈矩、遵循禮儀的。雖然很久很久以前,我說過寧可她是我媽媽之類的話,可那是跟包氏比較而言,兩利相較取其重,包氏只會罵我,她則經常誇我聰明,我不是說她那樣能做幾首歪詩就能般配我的父王。這位千嬌百媚的李元妃美則美矣,卻沒有母儀天下的風範,我也說不清楚,就是一種感覺啦,反正論起端莊賢淑,她不及三伯母,更別提她是皇上有品秩的妃子。為了給自己的親生兒子開路,真是不擇手段啊,這個女人不能留了,李師兒,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我立刻就把這兩人轟出去了,就算「君王賜,不可辭」,王府這麼大,隨她們在哪,總之不可以待在我的院子裡,我房裡很多寶貝的。
那麼多侍衛全是擺設嗎,居然讓亂七八糟的人進我的院子,我發了一通脾氣,突然注意到,包氏一向不管事,搞得府裡挺亂的,丫鬟全都是二十出頭了,這怎麼行呢,我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嘛。雖然多少年都是這樣子,我從沒說過什麼,可是本皇孫現在心情不好,就是要雞蛋裡挑骨頭,把管內院的綠漪叫來狠狠罵了一頓,又召了簡管家來,命他去買批十四五歲的小女孩來,先在別莊教她們規矩,準備下個月替換府上那些老丫鬟。
趙王重金聘請的江湖高手——長白山參仙梁子翁、西藏密宗的大手印靈智上人、千手人屠彭連虎、鬼門龍王沙通天及其師弟候通海、西域白駝山少主歐陽克都到了。雖然金大師寫得神乎其神的武穆遺書——《破金要訣》對我沒用,不是有本兵書就能打勝仗的,岳飛就說:「陣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岳飛死了六十多年了(岳飛卒於南宋紹興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癸巳),公歷是),他當年所著的兵書,針對金國的種種軍事策略,現在已經完全無用,就剩著名忠臣手跡的收藏價值了。趙王是太崇拜他,到了迷信的地步,才會異想天開,好像弄到武穆遺書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我不好打擊他,南宋有岳飛其人又怎樣?殺了岳飛,繼續文恬武嬉,腐朽下去。我們得到岳飛的兵法心得又能怎樣?岳飛只是武將,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管仲、申不害那樣通權術的變法人才。我是沒打算去拿武穆遺書,也不需要這些人的那點武功,不過,我討厭游離力量,人才,要麼為我所用,要麼死,俠以武犯禁,去年,江南的江湖人就給我添了大麻煩,我定了個一年計劃,準備好好清理下武林,我需要這些人的身份地位名氣人脈,因此還是任由趙王去請人。
趙王此刻不在,就是領他們遊覽中都去了,以盡地主之誼,晚上回府再開宴席,我這個剛遊學回來的小王爺也出席了。
席上上了一道蛇羹,梁子翁一聞到熟悉的藥味,臉色就變了,告罪一聲匆匆回房。
蛇簍傾倒,童子昏倒在一旁,那條殷紅如血的大蛇已經不見了。
梁子翁大驚失色,立即救醒童子。童子只知道自己滑了一跤,就摔暈了:蛇簍?也許是摔倒時碰翻了吧。
梁子翁又趕回席上,壓下怒氣,問趙王:「王爺,老夫養的一條蛇不見了,這席上又有蛇,老夫想問問廚子。」
趙王愕然,其他人都茫然,就是歐陽克哼了一聲,我也露出茫然之色。郭靖就練了兩年全真教的內功,歐陽克練家傳內功二十多年,而且西毒一派的內功前期進境比全真教的要快得多,就算郭靖運氣好得沒得說,半年裡先後學得降龍十八掌、空明拳、九陰真經,他內力也不可能一下翻了十倍,上桃花島求親時就能勝過歐陽克了,可見全是梁子翁這條養了二十年的藥蛇的功勞。歐陽克受一流高手歐陽鋒的嚴格教導,他現在的內力肯定比從前天山童姥那四個劍婢四十歲時強,這麼推算,我很快就可以看天山折梅手的秘笈了,歐陽恪那小子都起始練了,我要趕上他。
我應該把養蛇的方子都弄來,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一百條藥蛇本皇孫都養得起。嘻,可以攛掇皇上養,我知道他的內庫裡有錢,吸一次蛇血就能有二十年內力呢,而內力深厚可是能駐顏不老、大振雄風的哦,梁子翁白髮紅顏就是活標本,皇上一定會大方一把。至於那二十年的養殖期,也不算長,我能用上就好。
片刻,御廚丁銘來到,他的解釋更簡單,「園子裡不知從哪竄出條蛇,驚嚇了王妃怎麼辦,侍衛就把它打死了,看蛇有那麼大,就送到廚房來打牙祭,被總管看到,就用在晚宴上了。這蛇羹沒問題吧?你問蛇血?一股子怪味,哪能入貴人之口呢,倒進陰溝了,沖了七桶水才洗刷了怪味。」
梁子翁傷痛欲絕,忍不住老淚縱橫:為什麼每次都功虧一簣?難道長生不老真是逆天之舉?
趙王安慰了幾句,我羨慕地道:「梁老,你那條是藥蛇唄,幹什麼用的?是駐顏不老麼?能不能給我配一份?需要什麼藥材,你開出單子來,我去太醫院拿。」
梁子翁勉強笑了一下,比哭還難看,心中悲苦無以言訴:藥材不愁了,可我還有第二個二十年來養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