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三月廿四的約會將近,江南七怪帶著徒弟郭靖,啟程去江南嘉興府醉仙樓,要讓徒弟和丘處機的弟子楊康比武,結束這場長達十八年的賭約。
這日到得金國臨潢府路慶州。要入城的人很多,城門口排著隊,全金髮閒著沒事,東張西望,看到牆上貼了張尋人告示,那人面貌好熟啊,再一看,姓段?這不就是段天德嗎?「大哥,是段天德啊,有人貼告示找段天德。」
朱聰湊過念道:「『此人欠余一千兩不還,就此消失,知其下落者請往倚紅閣尋燕無痕,酬謝紋銀一百兩。』有趣有趣,大哥,咱們去看看吧。」
一行人到得倚紅閣。這自然是家青樓,全城最好的,白天還算清靜,韓小瑩跟著義兄們,依然尷尬。不像朱聰猜的,那燕無痕並非這的老闆,而是客人,一個年輕人,來做生意,十天前到的,帶著他弟弟,一直就住在倚紅閣。
燕無痕肯定出手大方,龜奴得了他不少好處,朱聰剛言明來意,就有人搶著要領他們前去,另一個,眼珠一轉,搶著先去報信了。
五怪和郭靖剛到玉竹院,院門已開,一個錦衣年輕人躬身行禮道:「在下就是燕無痕,飛燕門門下。久仰江南七俠的俠名,奈何七俠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晚輩福薄,不得一睹真容,今日有幸相見,足慰平生之願。」肅手迎客,「諸位前輩請進,容晚輩一盡地主之誼。」
江南七怪久居蒙古,難得武林裡還有人記得他們,說話如此客氣,禮數如此周到,個個心懷大暢,又是當著初入江湖的唯一弟子的面,倍有面子。對方這個飛燕門是當年浪子燕青傳下來的,雖然是個小門派,名聲倒也不錯,嘿,說起來,郭靖他祖上郭盛,和燕青都是梁山泊好漢呢。
眾人進了屋子落坐,柯鎮惡開口,介紹了己方六人,也很是稱讚了飛燕門主景連瑜一番,氣氛融洽地很。
郭靖性急,待他們的互道仰慕告一段落,立即插嘴問道:「燕公子,我們在城門口看到你貼的告示,你是在找段天德嗎?」
燕無痕聞言是又驚又喜,「你說那人叫段天德?你認得他是嗎?他在哪?」
朱聰一擺扇子,止住想開口的郭靖,道:「燕公子好大方,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借出一千兩?」
燕無痕神色慘然,站起團團一揖,「七俠俠名素著,晚輩不敢隱瞞,晚輩實是和那人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人,那人害死了我們全村人,晚輩當時六歲,出去玩耍,才倖免於難,我認得他的樣子,曾經聽人叫他,才知道他姓段,卻不知道他到底叫什麼名字。晚輩在告示上那麼寫,是怕看到告示的是他的親朋好友,不願相告。我只說要討債,那麼他的親戚、僕役、鄰居看到,就不會不想白得一成好處。」
郭靖聽得心有慼慼焉,忍不住道:「我也是跟他有仇,他殺了我爹爹。」
燕無痕眉鋒挑起,「哦?郭兄弟,到底怎麼回事,你可能詳細說說嗎?」
郭靖便說了一遍從母親那聽來的牛家村慘劇,燕無痕聽完,緩緩道:「郭兄弟,你這是十八年前的事,我那個村子是在山東,是十七年前,看來,這段天德是被尊師追索,一路逃命,才到了我們村,難怪那時他又有傷又有病,發燒燒得昏迷呢。」
朱聰道:「這就怪了,那段天德既然都要沒命了,怎麼還害了你們全村人呢?」
燕無痕臉色變了變,還是答道:「歐陽大娘心腸好,見他昏倒在村外,救了他回來,給他治病治傷。想不到他好了以後,竟然恩將仇報,向官府誣告我們造反,帶了金兵來,那天,媽帶我跟恪弟出去玩,嗯,恪弟姓歐陽,就是歐陽大娘的兒子,我們回來時,遠遠就看到村子裡起火了,我們躲在外面的灌木叢裡,看到他帶著金兵毀了我們的村子,後來,領頭的金將不耐煩,對他說,『姓段的,你耍我們啊?』我就記住了這個人姓段。」他握著椅子扶手的手用力地青筋突出,足見其內心的痛苦和憤慨,頓了頓,才接著道:「他回答說『段某也是帶過兵的,知道謊報軍情是死罪,絕不敢欺騙將軍。』然後,他就折磨歐陽大娘,大娘什麼都沒說,」嘴角露出一絲淒慘的笑容,「後來,媽帶我們去找爹,恪弟路上生了病,拜了個師父,跟他走了,直到前些日子才來找我,至於我自己,後來我爹、媽都死了,我就進了飛燕門。」
郭靖同情地道:「你好慘啊,我還有媽媽,你爹爹媽媽卻都沒了。」
朱聰擺擺手,道:「燕公子,那些金兵其實是要抓你,是嗎?」
燕無痕默然半晌,方點頭道:「是,全村人都是受我連累,我才是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我找那段天德,只不過是推脫責任,我總想,殺了這個告密者,也就能安慰他們的在天之靈了。」
朱聰笑笑,沒有再問下去。知道他受金國通緝就行了,跟金國作對,就是朋友,至於為什麼,重要嗎?
燕無痕見朱聰不再追問,鬆了口氣,又道:「你們肯定那段天德是宋國武官?唉,我從前想差了,一直當他是金將,還曾花錢找人去兵部查,找不到這樣的人,無奈之下,才每到一地都在城門口貼尋人告示。知道他是宋將就簡單了,我正要南下,到時去宋國兵部查查就行,一定能找到他。」
郭靖懷疑地道:「就這麼簡單?」
燕無痕甚奇,「對啊,就這麼簡單。郭兄弟,你怎麼了?」
郭靖張了張口,見五位師父臉色不好,終究沒有說話。
江南七怪的臉色怎麼可能好?十八年了,他們一直追索不到的滑溜泥鰍段天德,在眼前這小子的口中,是可以馬上翻出來的。自己等人身為江湖人,從來沒有想過官府,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的方法確實是最好最快最簡單的。徒弟的表現,分明是懷疑自己等人對找他的殺父仇人一事不盡心,偏偏他沒說出口,難道我們還能主動解釋?那還不越描越黑?這姓燕的小子,別是故意的,報剛才老二步步進逼之仇吧?
一時冷場,人人端起茶盞品茶。
燕無痕試圖調節氣氛,問道:「不知諸位前輩這是去哪啊?敝門可有榮幸請得俠駕蒞臨?」
柯鎮惡粗聲粗氣地道:「我們準備回老家嘉興呢,江湖上有燕少俠這樣的少年俊傑,哪裡還有我們這些老不死的份。」
燕無痕皺眉道:「柯大俠過獎,晚輩試圖賄賂官員,翻查履歷,確是犯了國法,但我等江湖人的所作所為,有幾樣是合法的?國法是拿來禁錮平民百姓的,你在乎嗎?我在乎嗎?家師十多年前曾和令兄飛天神龍大俠並肩戰鬥,圍剿黑風雙煞,他素來敬佩七俠,常和我們這些弟子提起,若能再見到七俠,必然欣喜雀躍。我們飛燕門在山東,前輩要回嘉興,正好順路啊,不可以去敝門盤桓一兩天嗎?」
柯鎮惡想起死了的兄長,心中一酸,何況燕無痕已賠了軟話,對個晚輩發脾氣也沒什麼意思,遂道:「好吧,我也十多年沒見過景門主了,便去敘敘舊吧。」
燕無痕喜形於色,「太好了。諸位前輩在這裡沒什麼事吧?晚輩本來準備明天南下的,不如諸位今夜就在這將就歇一晚,明天一起上路?久聞七俠各有驚人藝業,見聞廣博,晚輩有些武功上的難題,一路上可否請七俠指點一二?七俠放心,家師相信『術業有專攻』,一向鼓勵我們向名家請教。」
柯鎮惡微笑道:「景門主的武功不遜於瞎子,我等怕是不能對燕賢侄有多少助益。」
正說話間,門外衝進一個紫衣配劍少年,對燕無痕叫了聲「哥」,就轉向客人,「外面那匹汗血寶馬是誰的?」
郭靖道:「是我的。」
少年立刻道:「賣給我,你要多少錢?」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把銀票,殷切地盯著郭靖,只等他報個數就付錢取馬了。
郭靖搖頭道:「不賣。」
少年臉色一變,塞回銀票,冷冰冰地道:「你出來,跟我打架。」
郭靖奇道:「我幹嗎要跟你打架?」
少年道:「你打不過我,馬就是我的。」
燕無痕怒道:「恪弟你住口!」向柯鎮惡施禮道,「柯大俠,這位就是舍弟歐陽恪了,他一直在山上習武,不知禮數,衝撞了郭兄弟,還請柯大俠海涵,念他年幼無知,饒他一遭。」
柯鎮惡還沒答話,那少年歐陽恪就道:「哥,他們很厲害嗎?」
燕無痕點點頭,「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五位是江南七俠,是俠義道上的表率,這位是他們的弟子郭靖,你快向柯大俠、郭兄弟道歉。」
歐陽恪撇撇嘴道:「師父沒提過,我不想理他們。哥,那匹是汗血寶馬啊,比白鶴還好,給你最好了,以後我騎白鶴,你騎那紅馬,就能趕上我了,免得你總得帶二馬換乘。」
燕無痕揉揉額角,顯然對這個驕縱的弟弟甚是無奈,「你說的那馬再好也是郭兄弟的,他不會賣的,你別想了,記住,我們是正派,正派,不可以巧取豪奪的。你說,以後都不會打郭兄弟馬的主意。」
歐陽恪急道:「可是他武功很差啊,你不准我奪馬有什麼用?現在世道不太平,到處都有盜賊,那個那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些盜賊沒準,不,是肯定會搶了馬還謀財害命。他與其白白丟了小命,還不如把馬賣給我,我武功比他好,我能保住馬。」
郭靖恍然道:「你要跟我打架,就是要證明你能保住馬啊。」
歐陽恪拍著胸脯道:「當然了,我很厲害的。」上下打量郭靖一番道,「你武功差就不要這麼張揚,居然穿黑貂裘,嫌死得不夠快嗎?我教你,把值錢的東西全換成銀票貼身藏著,換件乞丐裝,背一隻口袋,冒充丐幫一袋弟子,保你走遍天下都安全無憂。」
朱聰問道:「怎麼,現在金國境內出了很多盜賊嗎?」
燕無痕攔住弟弟,苦笑著解釋:「舍弟的話不能信的,只是山東多盜,其他地方還好。反正只是三五十人的烏合之眾,想必令高徒一人就能解決了。」
歐陽恪抬頭望屋頂,大聲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燕無痕忍無可忍,說了句「失陪」,拖著弟弟去屋外教訓。
柯鎮惡耳朵極靈,聽了個**不離十。先是燕無痕道:「笨蛋,駿馬皆有烈性,識主後終生不復叛,那馬認了郭靖為主,就算他肯賣,我們也是得不到的,何苦結怨。江南七怪可是嘉興的地頭蛇,我還指望著擴展生意呢,你別給我惹麻煩。」然後是歐陽恪的聲音,「啊?我不知道這個,白鶴是師父送給我的,他很乖啊,要不是師父不喜歡你,我真想把白鶴讓給你用。不過,哥,你就這麼重視生意?」燕無痕答道:「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不做生意,你哪來的錢花?回去少說話。」
二人說完就又回轉,燕無痕依然滿面春風,對郭靖道:「郭兄弟,不知你是在何處得到那馬的,可方便相告嗎?」
郭靖道:「這有什麼不能說的,我是去年秋天在不兒罕山那兒見到它的,就是斡難河邊上……」說著,擺弄桌上的杯壺,大致比劃了下。
燕無痕極為熟悉地理,一看就明白,「原來是這裡。多謝郭兄弟明言相告。」一揖到地。回頭看看弟弟,笑道,「恪弟,你別再嘟著嘴了,那裡能出一匹汗血馬,就能出第二匹,第三匹,將來有空時,我們自己去捉就是。」
歐陽恪還是不高興,道:「這是碰運氣的事,我和你的運氣可都不好。」
燕無痕也不理會,只道:「你去收拾一下,我們明天啟程,和七俠一起南下。」
歐陽恪立刻道:「不要,我要在這裡再玩幾天。」
燕無痕不悅地道:「已經多留了三天了,你天天逛街,還沒玩夠?路過中都時停留一天好了,那裡是金國京城,可比這慶州繁華多了。我跟人約好了接貨,不能再耽擱了。」
歐陽恪道:「不是啊,我聽說昨天夜裡又失蹤了一個姑娘,這已經是第三個了,我想去抓飛賊,這的第一美人是知法的女兒,我要去那守株待兔。哥啊,你不是老說自己是正道嗎?俠義,俠義啊。」
燕無痕張了張口,勉強道:「人無信則不立,尤其是做生意的信譽,絕不能損失。捕盜是官府的責任,我們平頭百姓,還是不要越俎代庖,搶了官差們立功的機會。」
歐陽恪盯著哥哥看了半天,哈哈大笑起來,「哥,你就是這麼行俠仗義的啊,有什麼事情是不該官府管的嗎?難道自己說『我是大俠』就成大俠了?難怪師父說你虛偽,叫我小心你呢。」
燕無痕的臉色很難看,怫然道:「你跟不跟我走?你師父可是叫你這個沒出過門的小子跟著我歷練的。」
歐陽恪笑夠了方道:「我跟你走就是。我去過昨晚失蹤的姑娘家裡,聽捕頭說,飛賊應該是四個女子,會一點點武功,就算本公子不出馬,想必捕快們也能抓住她們。」
燕無痕也是氣壞了,口不擇言,冷笑一聲道:「女人抓女人幹什麼?你個笨蛋,那些女子只是小卒子,她們背後的人必是厲害角色,你逞什麼能,把你師父教的劍法練成一招再出去擺威風。」
戮著歐陽恪的痛處了,他兩隻眼睛裡都是眼淚在打轉,極是委屈。
柯鎮惡冷哼一聲,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等留下,燕公子自行上路吧。」
燕無痕一怔,陪笑道:「柯大俠,你是家師的朋友,晚輩是絕不敢瞞你的,晚輩急著趕路,沒空去搞什麼守株待兔只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晚輩注意到金軍有大規模調動,我就曾見到三隻百人隊扮成商隊南下。晚輩只是生意人,不想惹麻煩,才要盡快啟程。七俠武功高強,必欲行俠仗義,自然是可以的,只是,這飛賊若是一月不出現,難道七俠當真就等上一月嗎?晚輩出去吩咐酒菜,失陪。」拉了歐陽恪一起出去,還關上了門,讓七怪好商量。
全金髮輕聲道:「這小子還真是善解人意呢。大哥,他說的有點道理,那飛賊有可能收手的,我們哪能等多久呢?嘉興比武之約已經快到了,不能再耽擱了。」
朱聰道:「他還說金兵有大規模調動,現在那什麼飛賊是小事,咱們得搞清楚金軍想幹嗎。想不到金兵還這麼精銳,把宋國打得大敗,難道,他們還想滅了宋國不成?」
韓寶駒道:「這不可能,但金國調兵南下肯定是要對付宋國。要不,讓靖兒自己先去嘉興,咱們探明了這事再趕去?」
朱聰道:「不錯,靖兒也該一人到道上歷練歷練了。」郭靖聽說要與眾師父分手,很是依依不捨。柯鎮惡斥道:「這麼大了,還是小孩子一樣。」韓小瑩安慰他道:「你先去等我們,不到一個月,我們也跟著來了。」朱聰道:「嘉興比武之約,我們迄今沒跟你詳細說明。總而言之,三月廿四中午,你必須趕到嘉興府醉仙酒樓,便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失約不到。」郭靖答應了。
朱聰去打開房門,見那兩兄弟就在院子裡等著呢,揚聲道:「燕賢侄請進,我等剛才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留下,因此,就不能和燕賢侄同行了。」
燕無痕怏怏不樂,倒也沒有再勸說他們,只是重申請他們異日有暇時往飛燕門一遊。
次日,郭靖一人騎了他那匹小紅馬上路向南而去,到得十里亭,只見燕無痕、歐陽恪兩兄弟牽了三匹馬等著呢。
郭靖又高興又驚訝,「燕兄,歐陽公子,你們怎麼在這啊?」
燕無痕苦笑道:「郭兄弟,實不相瞞,我身上帶了很多銀票,準備進貨的,怕打劫呢,才請尊師同行。既然尊師去行俠仗義了,郭兄弟是名門高弟,武功必定不弱,反正你也是向南去,就順路護送下我吧。只要到中都就好,我在那接貨,然後雇個鏢局,和他們一起走,就不會再麻煩郭兄弟了。可以嗎?」
郭靖忙道:「當然可以,就怕我武功低微,幫不了燕兄的忙。不過燕兄,你們怎麼會在這等我啊?」
歐陽恪指著自己的鼻子道:「因為我是高手,耳聰目明,昨天我聽見你們商量,當然知道你會一個人打這過了。嘿,我哥謙虛過頭,變成虛偽了,郭靖你放心,有我在,沒誰能欺負你,遇上強盜,我一定會救你。救命之恩,當粉身碎骨以報,是不是?我不要你粉身碎骨,我只要你把你這匹馬送給我……哎喲,哥你別再敲我頭了,會變笨的,我沒有違反俠義道啊……」
作者有話要說:一點關於整個三卷的廢話。
總覺得無論丘處機還是江南七怪,只是把徒弟當成打賭的工具,而不是平等的人看待,也從不曾盡心,首先,他們都沒有給徒弟的母親改善環境。
丘任由包對著趙王,如果他真的對楊鐵心有義氣,真的仇視金國,就會偏向包,包住在破屋裡(原著),心意明確,丘做了什麼?只是曾經想一劍殺了她,後來沒下手,只怕是想用她牽制康吧?沒有包氏親口說出來,康絕不會信自己不是趙王的兒子。
而江南七怪,就讓郭李氏這個江南女子住在草原,讓郭靖這個不能分辨是非的傻子跟隨鐵木真亂殺無辜。雖說站得高的人都是踩著別人的屍骨,但是總有塊為了國家民族家族的遮羞布。比如說我小人,是因為「止戈為武」,長痛不如短痛,統一後就不會有內戰了,而他推行的政策顯然會讓中國快速發展(穿越公理),把其他國家都遠遠拋在後頭。郭靖既然自認是宋國人,蒙古西征這樣對宋國毫無好處的殺戮,就是他在草菅人命。
很佩服李氏,她在惡劣的環境中,一人撫養兒子,告訴六歲小孩一切,把小男子漢當成可以相信、依靠、分享一切的對象。草原以壯實為美,李氏在那可是大美人,她不是嫁不出去了,是自願守護和郭嘯天的記憶,最後,她還用性命給兒子指了條明路,走來步步艱辛,卻可無愧於心。我個人喜歡完顏康的性子才寫他,事實上,當真穿越到射鵰世界,做李氏的兒子是最好的,郭靖智商有問題,我小人適合這樣的教導,他可以和李氏母子連心,卻會疏離包氏這個先欺騙他的人。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互動的,不可能只由一方維持,真心才能換得真心。像趙王那樣,不考慮一切,強加自己的意志給人,只會害人害己。包對陌生人善良,對身邊人殘忍,《金史·世宗中》有「皇子豳王妃徒單氏以奸,伏誅」,她搬個破屋來,當金國君臣都是死人嗎?康的身世有風聲傳到皇帝耳裡,趙王府上下都會沒命,就算趙王是自食其果,那些服侍的下人,一直畢恭畢敬,哪裡得罪她了?包可以當他們不是人,花趙王的錢去外面施粥贈藥給窮人,換得那些人的祝福,做給天上的神仙看她有多善良(原著沒說,但依情理推斷,包會這麼幹,趙王也會順著她)。這也正是標準的逆臣篡位前的必經步驟——收買人心,因此,金帝想不猜忌趙王這個兒子都難;我小人則奉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首先維護親人,其次屬下,再次子民,無法視侍奉他多年的人為路人甲。他們兩個當然格格不入,何必強求?
從來不曾有過,是不會有什麼感覺的,擁有一切後,又被人統統奪走,才是最殘忍的對待,任誰也受不了。「恩宜自淡而濃,先濃後淡者,人忘其患」。包改嫁金國王爺,讓康入金國皇族族譜,就是給康定下了未來的路——只能是為金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因為他享受了皇孫的尊榮,就得承擔皇孫的責任。
史記上有個「吳起吮疽」的故事: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卒母聞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將軍自吮其疽,何哭為?」母曰:「非然也。往年吳公吮其父,其父戰不旋踵,遂死於敵。吳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不讀書,不能明理啊,包,說的難聽,她是只會索取,仗著趙王愛她,胡作非為,以為太陽都要繞著她轉,也不想想她除了趙王還有什麼?都不能養活自己,有什麼資格說話?經濟基礎決定社會地位。康若是趙王的親生兒子,當然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關愛,若不是,怎麼才能報答他十八年的養育之恩?在金國困難時一走了之?去苟且偷生,反正趙王疼兒子,不捨得兒子死的,只要活著,就是對趙王的報答了,是不是?同情包的人,都是這種想法吧?果然,想死只有一個理由——活膩了,不想死可以找出一萬個理由,沒有不冠冕堂皇的。
至於那個所謂的「殺父辱母」之仇,不知是怎麼推斷出來的,楊還活著,這就是趙王和楊鐵心個人之間的仇恨,楊能報就自己報,讓別人代報算什麼英雄好漢(我小人不是英雄是梟雄,他自己是喜歡借刀殺人的,省事)?而包氏,趙王若當她是玩物,那確實是「辱」,一個玩物帶來的拖油瓶,過的肯定不好,要他殺趙王,是不會有心理負擔。但是,趙王給了包氏名份,視康為己出。中國人結婚,不像基督教那樣有神父問是否願意不離不棄,但實際上是一樣的,夫妻一體,同榮共辱,妾則是一種財產,永遠不能和妻相比,所以才叫一夫一妻多妾制。妻的職責,就是對的支持丈夫,錯的規勸丈夫,其他都可以讓別人代行,包括生育。妻可以不育,只要有一個庶子,夫就不可以用「無後」為由出妻。包坐大紅花轎打正門進了趙王府(妾只能坐小轎從側門進),就是承諾了一生。承諾,勝於感情,所以郭靖會為華箏拋棄黃蓉。在郭靖成為大俠後,這事是他的污點嗎?不是。也就是說,金大師的射鵰世界裡,社會道德標準就是這樣。
楊鐵心,說得不好聽,一個男人,上不能報效國家,中不能顧全義氣(結拜時都會發誓同日死,春秋時的刎頸之交,真的是同死,反倒是桃園結義的三個,劉備打著報仇的幌子偷生。不想那麼做就不要說,出口成願啊),下不能保全妻子,活得這麼窩囊,要是我,哪有臉見人?
鐵木真他母親額古倫就是他父親也先搶來的,那個倒霉丈夫後來跑來報復,好多年後了,額古倫已老,所以他搶了鐵木真的新婚妻子蒲兒帖。鐵木真後來找了王罕、札木合,又把妻子搶回來了,其後滅族無數,搶了無數女子,據說,因此而死。楊鐵心,楊家將後人,也一直為祖宗自豪,當真有本事,那就功成名就後再來尋妻。記住,當時金國已是昨日黃花了,歷史上二十幾年後就滅亡了,楊不是沒機會光明正大的帶包安全離開,只要他真的有能力。趙王那樣強迫不叫愛,楊那樣拖人同死是愛嗎?如果愛是傷害,我(這個「我」,包括我本人和我小人)承受不起,情願沒有。
包愛楊,應該是惑於他一直大談國事吧,她會恨金國也是因為聽他說的太多。說,誰都會,應該捫心自問:我想做什麼?我能做什麼?我做了什麼?楊到死都只是在說,說而已。我定的時間軸,有開禧北伐,用1200年郭楊兩家巨變,則有金宣宗攻打宋國,楊沒有投軍。烈士,都是國家有事時自己跑去的,才成了烈士,比如跟隨張巡、青年就義的南霽雲(忘了他死時多大了,似乎是十八,不能肯定,有誰知道嗎?沒聽過的人可以上百度查查,此人為唐朝名將,直到清朝同治年間,朝堂之上、民間祠裡,依然供奉他的牌位,此處女的多,所以多加一句,這是個帥哥)。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我實在看不出楊、包有何可敬之處,雖然楊康吧裡有個歷史比我還好的人說包堅強,在王府十八年,從來不想學點知識,不學無術還自以為是,這等人,我同情不起來。
金國史料缺失,我只找到了宋律,不過,楊、包自認宋國人,也不會承認金律吧?《宋刑統》卷12《戶婚律-養子》規定:「諸養子,所養父母無子而去者,徒二年。``````其遺棄小兒年三歲以下,雖異姓,聽收養,即從其姓。」無論包還是楊,都沒有權力要康離開。
同情楊包的苦戀?當時的八千萬漢人不是人嗎?沒名沒姓就活該五十年後淪為社會最低等(南人)、次低等(漢人)人?楊、包死得早,這些被無數現代人當空氣的普通人才是所有現代人的祖先。我小人不跟著那兩個人走叫殘忍,一心要送所有同胞去給外國人(蒙古,現在又是外國了)傷害、侮辱的人,又該用什麼詞形容?
說了這麼多,不能接受的讀者,還是回去看童話故事吧,邪惡的巫婆一定會被美麗的仙女打倒,王子公主一定能幸福得生活在一起,這些我上初中後就不信了。從來不覺得我的看法不對,前些時去聽了公務員考試的培訓講座,更覺得自己才是對的——王者,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