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皇家日子5
東宮,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楊歆兒坐在椅子上,手裡端著一杯茶,對楊麒兒說著他查到的情況。
那位最後給賈誠裕診脈開藥的大夫,是賈誠裕的夫人派丫鬟去請的,是德寶堂的甘大夫,甘大夫說給賈公子診脈時,賈公子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有點瘀傷,用藥酒揉一揉就好了,他甚至沒有給賈公子開藥方子。
不過這位賈少奶奶不知道從哪裡找了藥來給賈誠裕吃了,賈誠裕房裡的兩名通房丫鬟都證明賈誠裕是吃了藥的,喝了藥之後就睡了,之後就沒醒過來。
楊歆兒說完,又道,「我已經讓甘大夫給寫了證詞並且按了手印,證詞在這裡。這個是賈誠裕身邊兩名通房丫鬟的證詞和手印,兩個丫鬟說賈誠裕和他夫人關係並不很好,時常是分房睡,而且還吵過架,不過兩名通房並不知道他們吵了什麼,賈少奶奶身邊的丫鬟和他的妾室,則什麼也沒說。」
楊麒兒坐在書案後面,因為鬧出的這件事,他最近完全沒休息好,故而精神疲憊,用手撐著腦袋,道,「也就是,你猜測是賈誠裕的夫人藥死了賈誠裕,賈家卻把賈誠裕的死算到和他打架的楊鳳瞻身上。」
楊歆兒點點頭,「賈大人和賈夫人並不知道賈誠裕的死因,賈誠裕性子比較暴躁陰狠,經常和人動手,這次和楊鳳瞻打架,他沒有讓賈大人和賈夫人知道,賈大人和賈夫人還是賈誠裕死了後才知道打架之事。」
趙雲銑坐在楊歆兒對面的椅子上,說道,「王爺,只是現在暑熱,賈家已經將人下葬,現在拿出甘大夫和兩名通房的證詞,賈家也不一定就相信,而且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賈誠裕就是被其夫人毒死的。再說,她好好的,怎麼就要毒死自己丈夫。」
楊歆兒道,「現下只有這些證據了。我也知道,證據並不足夠。現在朝堂上的問題是,朝臣們都是借此在說皇室族人欺壓良民之事,我想此事還是告知父皇阿父為好,讓父皇回來,若是借此事將皇室族人犯法如何懲處立出明確律法出來,朝臣們才會無話可說,那些胡作非為的皇室之人,也能夠得到管束,而此次賈誠裕與楊鳳瞻之事,則就事論事,該如何便如何,如此既成全了大義,也不會讓琅琊王和宮裡鬧出罅隙。」
楊麒兒道,「這樣讓父皇回來處理,父皇定然認為我成事不足。」
楊歆兒則道,「此次事情本就麻煩,二哥,你將處置之法對父皇上書,父皇看了,也定然認為你思慮周全,不會認為你辦不好事,反而是不上報父皇,又來如何立法。再說,如果此事不趕緊辦好,到時候出了什麼變故,又要如何?」
楊麒兒道,「讓我再想想。」
楊歆兒說道,「二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楊麒兒想了想,才說,「明日我便親自去請示父皇。今天太晚了,便歇下吧。」
楊歆兒也不回去了,直接留在了東宮裡,和楊麒兒睡了一張床,兩人都長成了手長腳長的大人,楊麒兒睡在外面,就說,「小時候睡一張床還不覺得,現在覺得太擠了。」
楊歆兒都要睡死過去了,哼哼了兩聲才含糊地說,「那我去睡榻上吧。」
楊麒兒按住他沒讓他起身,「還是算了吧,所幸下過雨,還不是太熱。」因為實在太累了,也很快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楊麒兒召來閣臣商議了一番事情,就說自己親自去請皇帝回來做主,他知道幾位閣臣是要想自己魄力不足,但是此時也沒別的辦法,交代了朝中事情,他就直接走了。
太子都走了,朝臣們自然也就沒法再不斷爭吵了,楊歆兒也沒有回豫王府去,而是去接著查賈誠裕之死因去了。
皇帝皇后早就知道了京中的情況,不過兩人想看楊麒兒的做法,便完全沒有動靜,像是不知道此事。
楊麒兒在傍晚才到了西山行宮,當天晚上就對帝后講了朝中的事情和他的想法,皇帝和皇后對視了一眼,雖然沒有特別表示,但是大約還是覺得楊麒兒做得不錯。
皇帝便說,「你想得很周到,只是對皇室子孫的約束,要如何立法,你是如何想的,說來聽一聽。」
楊麒兒便道,「自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皇帝點了一下頭,「雖如此,難的是要執行下去。」
楊麒兒道,「若是加大監察,在宗族內立考核,宗人府對族人加大管理,要是族人犯事,宗人府同三法司一起審理皇室族人所犯案件,想來會有作用。」
季衡也點了頭,道,「你說得很好。現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皇族之人也仰仗身份權勢,胡作非為,但藉著皇室子孫的身份,地方官員卻拿他們沒辦法。這個問題不好好解決,可能會成為國家之禍,以後從宗人府派人下去監察族人德行,犯事者,送上京審理,為著臉面,藩王也必得對族人約束多些。麒兒你想得不錯。」
楊麒兒不好意思地說,「兒臣也只是想了個大概,再者,此事也曾和三弟討論過,大多是三弟的意思。」
季衡略微驚訝,嘴裡卻說道,「你們兄弟感情好,便是天大的好事。更難得歆兒將來要去封地,還能為這江山考慮如此多。」
最後帝后一起隨著太子回了宮,皇帝一回來,朝中就賈公子和楊鳳瞻之事,雖然還是在不斷上書,但是卻不是誰都敢來湊熱鬧了,非有理有據的折子,才敢呈報皇帝,不然那些一看就是湊熱鬧的,皇帝到時候發火起來,也無人能承擔就是了。
皇帝回來,便說賈誠裕與楊鳳瞻因私鬥而致死一案,由太子主持,宗人府與三法司一起審理。
皇帝一發話,大家自然都開始各幹各的分內事情,不敢再就此事吵吵嚷嚷,那些膽敢因此事延伸到皇家族人在封地鬧出事來的大臣,全都是有所依仗的臣子,皇帝收到這些奏折,看似按而不發,但是卻召了幾位閣臣秘密談了幾次話,幾位閣臣之後都沒說到底討論的什麼事,於是就越發讓下面的大臣們覺得事情隱秘,除此,皇帝還傳召了幾位極有威望的藩王入京,藩王入京,並不影響朝廷的運轉,但是每一位京官,都知道皇帝應該是要有什麼動作,不然不會做這種事,於是心自然就提起來了。
關於太子主持處理賈誠裕與楊鳳瞻私鬥一案,非處理此案的官員,自然也不敢再多嘴說什麼。
楊麒兒看到父皇的一系列手段,就深覺自己的不足,最主要是壓不住場子,他想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因楊歆兒的動作,賈誠裕的死亡原因,很快就有了新的傳說。
乃是賈誠裕的夫人將賈誠裕的兩個通房發賣,不按朝廷新的條款制度來,朝廷新立的制度,即使發賣人,也必得走衙門登記,不得私賣人口,但這位少奶奶,卻毒啞了兩人直接將人賣給了人牙子,於是此二人被找到,就寫出了賈少奶奶和賈公子不和之事,還供出賈少奶奶在賈誠裕死前給他喝過藥;再者,便是府中鬧出這位少奶奶同其兄長有私,而且肚子裡孩子是其兄長的,她身邊的一個丫鬟將此事說了出來,且,賈誠裕從小有滑/精的毛病,多年來,就沒有讓人懷過孩子,大夫也說了他很難讓人懷孕,那賈家少奶奶肚子裡的孩子是其兄長的便更有可能了……
賈家鬧出了這一出,在審理案件時,楊鳳瞻又一直否認自己對他下了狠手,而且又有甘大夫的證詞,賈誠裕被打得雖然流了鼻血,但當時並沒有診出有受內傷,故而刑部侍郎要求開棺驗屍,看賈誠裕到底是怎麼死的。
賈大人拗不過,只得讓開棺驗屍,仵作驗出的結果是中毒而亡,故而這個案子就偏向了另外一邊,成了賈家的案子。
此案斷斷續續審了月餘,結果出來乃是賈家少奶奶同堂兄偷人且懷了孕,賈誠裕知道了這件事和賈少奶奶吵架,但是他因著面子並沒有將此事說出去,只是說要休了賈少奶奶,這件事讓賈誠裕一直心情不好,去了太學便和本來就是死對頭的楊鳳瞻打起來了,回到家賈少奶奶為了悔過倒是好好地給賈誠裕請了一向為他看病的大夫甘大夫,只是甘大夫沒有給開藥方子,只是留了散瘀藥酒,賈少奶奶卻自作主張讓丫鬟去抓了藥,且在裡面下了毒,賈誠裕睡過去便沒有醒過來。
案子真相大白,楊鳳瞻雖然免了死罪,不過因為在太學裡和人打架,影響惡劣,還是被太學開除遣送回了琅琊王封地。
賈家這個案子,因後來不涉及皇親宗族,宗人府便沒有再管,太子也沒再管此案,刑部對此案結了案,賈家少奶奶生下孩子後被處以死刑,姦夫則流放千里,幾個幫兇也是流放之罪。
這時候,藩王也早就到了京城,京城天氣也涼快起來了,皇帝便召了宗人令以及藩王們一起討論了嚴加管束藩王封地皇家族人之事,並且對此專門立法,不僅將約束封地族人作為對藩王的考察,而且立下了獎懲,除此,便是將對皇室族人所犯案件,地方不能處理的,都送上京審理,如此做到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皇帝嚴加約束族人的做法,讓京中官員自然無法再就這方面的事情不斷上書。
皇帝甚至在這一年安排了監察官員出京私訪各藩王封地皇室族人情況,幾例在之前就被報到皇帝案頭的皇室族人欺壓良民的案件,更是直接將犯案人傳喚入京審理,算是殺雞儆猴,定案非常嚴。
八月時候,皇家又有了兩個好消息,第一便是豫王妃懷了身孕,皇帝皇后和豫王都非常歡喜,楊笙兒也湊熱鬧,跑去看了豫王妃好多次。
豫王妃查出有孕後半月,太子良娣也查出有孕了,這下帝后更是高興壞了,只是太子妃沒有先懷上,便讓這份高興稍稍打了點折扣。
因為帝后回來處理朝政,楊麒兒也就輕鬆了很多,然後他在心裡不得不生出了朝廷事務繁重,千頭萬緒,十分辛苦的感觸。
因為良娣先懷上了孩子,太子妃肚子完全沒有動靜,楊麒兒一邊安撫良娣讓她好好養胎,一邊便大多數時候都歇在太子妃處,其他時間則幾乎都在書房睡。
良娣懷上孩子之後,楊麒兒也生出了要做父親的責任感,加上朝廷事務多,心中又怕讓父皇阿父失望,不由很長時間都沒有再去玉琉處,只是讓趙雲銑給送了不少東西去。
昭元三十五年,在一片歡天喜地的祥和裡到來。
豫王妃和太子良娣在春節期間都大了肚子,皇帝和皇后給了東宮和豫王府都送了很多賞賜,只是楊麒兒無論怎麼在太子妃身上努力,太子妃的肚子都沒有任何動靜,太子妃自己都有些難過,皇后看太子妃強作歡笑,便讓了身邊的杜若去安慰了她一下午,言道這種事情就要放鬆心情才行,越是緊張越是懷不上,讓她不要多想。
皇后既然如此看重她,太子妃便也是感激非常。
楊笙兒在這年二月滿了十六週歲,是可以封王開府的年紀了。
楊笙兒被賜「逸」字,稱逸王,雖然朝中大臣覺得此字未免輕浮,不過後來還是沒有改。
楊笙兒封了王,並沒有從宮裡搬出去,而是住到了蘭芷樓西閣中,以前楊歆兒所住的樓閣。
逸王府也已經修整好了,不過封地的事情,卻一直沒有定。
朝臣們雖然都知道帝后最寵愛這個小兒子了,見過逸王的,也知道他就是個活潑好動的小孩兒,距離穩重差得太遠,帝后捨不得放他出宮,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可以理解是一回事,合不合規矩是另一回事,故而便有言官對此事上書,說逸王不能留在宮中。
帝后對此沒有發表看法,只是將這類折子都按而不發,漸漸地,這類折子也就少了。
豫王妃肚子裡的孩子先懷上,太子良娣肚子裡的孩子卻先出來,才八個多月時,太子良娣在台階上不小心踩到了一個石子摔了一跤,當場就有早產跡象,為了保全大人孩子,只得讓將孩子生下來。
太子因為太子良娣早產此事發了大火,據聞,太子一整晚都冷著臉對著太子妃,太子良娣在次日生下來了一個女嬰,因為是早產,女嬰便顯得很虛弱,好在是已經長全了,皇帝皇后都對此事十分關注,親自前來探望,並且派了好幾個婦科和兒科太醫在東宮裡守著。
太子私底下對太子妃大發雷霆,為了讓太子妃能夠先生出長子來,他一向是大多數時間和太子妃在一起,對良娣有所冷淡的,但太子妃在良娣懷上孩子之後,卻做了這般事情。畢竟是夫妻,太子不想讓太子妃在帝后跟前背訓,故而在帝后跟前,他倒是什麼也沒說,東宮裡一致的言辭是良娣不小心崴了腳,所以才摔了。
皇帝對此事沒說什麼,皇后對太子太子妃欲言又止後也什麼都沒說。
帝后自然不好進產房,並沒有進去看太子良娣,太醫的回話是良娣身體雖虛,到底沒有什麼大礙。
而太子親自抱著長女來給帝后看了,他小時候就帶過弟弟,趙雲銑的兒女他也是抱過的,故而抱著女兒姿勢上倒是十分地穩妥,季衡看著楊麒兒懷裡包裹在襁褓裡的小嬰兒,很歡喜地接了過來,皇帝對楊麒兒說道,「當年你那般想要一個妹妹,一天到晚念叨,現在有了長女,便是得償所願了。」
太子的確十分歡喜,說道,「是啊。等長大了,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還請父皇和阿父為她賜名?」
季衡看了看皇帝,皇帝便說道,「你們幾個都是兒子,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公主了,便用一個『珍』字吧,珍寶的珍。」
太子馬上道了謝,太子妃在旁邊也趕緊道了謝,臉上雖然是笑容,卻掩不住眼中的怨氣。
六月初,天氣開始漸漸炎熱,豫王妃在預產期內生下了一個七斤多的健壯男嬰。
坐在豫王府,季衡親自抱著這個男孩子,屋中沒有他人,皇帝就對楊歆兒說道,「你當年生下來也有這般大,可算是把你阿父折磨了個夠,王妃想來也是受了苦楚,你當要多體恤她。」
楊歆兒沉穩地點頭,「是。」
然後又看向季衡,說了一句,「當年辛苦阿父了。」
季衡笑起來,「你能健健康康長這般大便是我的福分,當年那點事情,現在想起來,也不過是一兩天罷了,又算什麼。」
說著看向皇帝,皇帝道,「朕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呢。當時可把朕嚇壞了。」
證明他在這時候還記得當時的恐懼,皇帝陛下還讓兒子把孫子抱走,自己則緊緊抓住了季衡的手。
太子府上新立了一個妾室,乃是太子手下一個侍衛的妹妹,此事報備到皇后案頭的時候,皇后沒說什麼。
之後這個妾室很快就有了身孕,太子妃則多次請了高僧上東宮裡給講經。
皇后將楊麒兒叫到跟前去詢問了一次東宮中的事情,楊麒兒只說並沒有什麼事,乃是因為珍兒身體差,太子妃才請了高僧去唸經。
如此,季衡也便無話可交代了。
中秋之後,帝后看楊麒兒和太子妃之間實在冷淡得很,就準備派楊麒兒去江南查訪秋收和賦稅之事,在出發之前,楊麒兒抽了時間來了東華街六條巷子。
玉琉還是住在這裡,楊麒兒穿著便服,這一年多的時間,他整個人都沉穩了下來,不僅是氣質沉穩,而且是有些死氣沉沉的樣子。
玉琉在院子裡接到了他,看他面上並無什麼表情,眼神卻幽深,不禁有點怕他這樣子,但他還是微笑著請他進屋,為他端茶遞水,絞了帕子為他擦臉擦手。
楊麒兒坐在榻上,說道,「你不要這樣忙來忙去了,過來本宮身邊坐下。」
玉琉笑著在他身邊去坐下了,低聲道,「府上添了郡主之事,玉琉在此恭賀了。」
楊麒兒聽他說這件事,便愣了一下,心想珍兒都已經做過滿月酒好一陣了,然後他才想到自己也有好幾月沒有來這裡了。
他看向玉琉,說道,「珍兒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只是身子些許差了。」他在心裡歎了口氣,不知道這個長女能不能夠養活,他突然感覺心酸,於是伸手抱住了玉琉,玉琉由著他抱著,輕輕拍撫他的背脊,玉琉本就比太子大了兩三歲,又很會安慰人,他知道楊麒兒該是在為他的長女難過,所以也並不說什麼話,只是靜靜地摟著他。
一會兒之後,楊麒兒也就回轉了心情,他對玉琉說道,「我讓澤曜拿了兩萬兩銀票來給你,你可收到了。」
楊麒兒雖然貴為太子,但是宮中的銀錢出入都是有定數的,全都要記賬,東宮內宅管理在太子妃手裡,他自己的私庫裡,其實並不充裕,畢竟他不收也不會收大臣們送來的供奉,除非是有明目的。
故而兩萬兩對太子來說,也不算是小數目了。
玉琉道,「趙大人前陣子便拿來給我了。殿下,您為何突然讓他送這麼大筆錢過來。」
楊麒兒便說道,「本宮這陣子要下江南去巡視,不到年底不會回京。玉琉,咱們便分開了吧。這兩萬兩,你拿著或者去做些買賣,或者便這般過日子,當也能過下去了。若是以後遇到麻煩,便找澤曜帶話給我便成,如此,本宮以後便不再來此了。」
玉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淚也一下子就流了下來,但他緊緊咬著下唇想要忍下去,但實在是忍不住,他哽咽道,「玉琉只想陪伴您,即使您半年一年來一次也成,請您不要這樣拋下我。」
楊麒兒伸手為他輕輕揩掉了眼淚,楊麒兒看著他淚盈盈的眸子,心裡也並不好受,玉琉跟了他好幾年了,這些情分自然不是說斷就能斷。
他只好說道,「別哭了。你還年輕,娶妻生子也行,本宮並不會阻攔,只會恭喜。以後好好過日子吧。」
他說完,就硬著心腸起了身,快步走了出去。
玉琉哭著起身去追趕他,但等他跑到院子門口,楊麒兒已經沒了蹤影。
最初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因太子還住在蘅蘭宮,四五月大半年見一次已經算不錯,後來太子住在了東宮,見面次數也就稍稍多些,雖如此,但也是一兩月有一次便是好的,到去年,便又是兩三月四五月才能見一次了,這一次就更久,已經有大半年不曾相見,玉琉知道兩人的關係也許是要走到頭了,故而很是憂鬱,因此憂思,身體便很不好,望著空蕩蕩的院子,他在院門口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楊麒兒在東宮準備出發下江南事宜,並且將那位新納的有身孕的妾室親自送回了她的娘家養胎,這件事雖然是秘密做的,但是帝后還是知道了,便叫了楊麒兒去詢問,楊麒兒顧左右而言他,並不言及太子妃打壓妾室之事,帝后看他如此,只得忍了沒有說他,然後傳了太子妃入宮去,太子妃從蘅蘭宮裡出來,也沒說什麼話,還是和以前一樣和太子相處,只是懇請太子讓她去將那個妾室接回來,但楊麒兒來了脾氣,並不允許,兩人在內室裡吵了架,楊麒兒一怒之下,去請示了帝后,讓太子妃去了京城裡的東宮。
趙雲銑這日回侯府,就有僕人前來給了他一封信,他拆開看後,便問,「送信之人還在嗎?」
僕人點頭說此人一直在等。
侯府侯爺在廣州,故而現在侯府裡是世子趙雲銑做主,他在書房裡接待了小林,小林看到他,就馬上跪下了,而且哭了起來,「懇請趙大人垂憐,我家公子病得起不了床了。」
趙雲銑皺眉道,「你起來說話。」
小林卻並不起身,他不得不說道,「殿下不是和玉琉公子已經徹底了斷了嗎,殿下馬上要下江南,你還是回去吧,請大夫為你家公子看病就是,找到我這裡來又有什麼用。」
小林卻只是磕頭,「就是因為殿下不要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才病倒了,趙大人,您去同殿下說一聲,讓他來看看我家公子吧。」
趙雲銑道,「你回去勸一勸你家公子,讓他想開些,難道他還能跟著殿下一輩子不成。他也是個男人,和殿下斷了,正好過自己的日子,看看他那位叔父夏錦不是過得好好的嗎。」
趙雲銑是知道夏錦的,而且還大約知道他和自己老爹的那些往事,因為他老爹還親自交代他,要是夏錦前來求助,必定要給幫忙。
趙雲銑受不得玉琉總是憂愁的樣子,而且現在他的所有都壓在太子身上的,太子要是和玉琉的事情鬧出來,名聲必定受損,他是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雖然趙雲銑那般說,但小林還是苦苦哀求,趙雲銑沒法子,只得答應親自去勸說玉琉一番。
趙雲銑去之前還讓府中給準備了些藥品,這才帶了最親近的貼身小廝去了東華街六條。
看到玉琉的時候,趙雲銑實在是十分驚訝,因為玉琉已經瘦得原來還顯得豐潤的臉頰都凹下去了,他不知道一個人能夠在這般短的時間裡瘦成這樣。
玉琉看到趙雲銑,也幾乎沒有力氣說話,聲音十分虛弱,「趙大人,求你替玉琉在殿下面前說說情。」
趙雲銑心中雖然不忍,但是到底知道孰輕孰重,這幾年為了幫太子遮掩玉琉這件事,他幾乎一直是提心吊膽,現在總算是可以睡個好覺了,他才不會又把這件事攬回來。
趙雲銑便道,「玉琉,我一直覺得你當是個豁達之人,為何在這件事上想不開,殿下不可能和你一輩子在一起,殿下是太子,以後要做皇上。如何能夠傳出這樣的名聲。殿下這幾年待你不薄,我想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殿下事務繁重,身上擔子更是沉重,他以後沒有功夫再來你這裡了,便對你放手,也不讓你再等,你正好好好過自己的日子,這又有什麼不好。你現在是良民之身,身上又有積蓄,置田買地,或者買兩個鋪子,都可以。你要是有什麼麻煩,叫人來我府上,我也都會幫忙。這樣,你還求什麼呢?」
玉琉的眼瞳裡蒙著一層水汽,他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我要求什麼,但是,沒了殿下,總覺得活著也沒了盼頭。我不求殿下什麼,只要他一年半載來坐一坐,我便知足了。」
趙雲銑覺得他可憐,但是也實在不能幫他,說道,「我送了些藥材來,京中幾個好的大夫,要是請不到,就拿侯府的帖子上門去請,你好好養病,把身體養好最要緊。殿下最近事務繁多,又要下江南,府中公主身體又很差,你就不要再給他添麻煩了。」
玉琉咬著牙只好不再懇求,趙雲銑便也就轉身走了,他覺得自己已經是仁至義盡,騎馬回府的時候還在想,為什麼他總是在幹這種事情,簡直比個會勸人的娘們還娘們了。
玉琉其實所有道理都懂,但是懂也沒有用,心裡的難過並不因為懂就能減輕,想到再不能和楊麒兒相見,他便覺得這個世界再無他留戀的東西,任何東西都對他沒有了意義。
在一日清晨,他從痛苦中醒來,似乎看到楊麒兒在晨光裡不斷走遠,他伸手想要把他拉住,但卻因此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小林只出去了一會兒,又要進來伺候他洗漱的時候,發現玉琉的手搭在了床邊,他愣了一下,想要將他的手放回被子裡,握住他的手腕,他就是一驚,再看向他的臉,只見玉琉閉著眼睛,眼角還有一滴淚滴,神色哀愁,沒了一絲動靜,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沒了氣息,他怔了很長時間,才突然驚醒,便是一聲嚎啕大哭,「啊,公子……」
楊麒兒一大早去向帝后辭了行,在宮門外上馬的時候,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升起來,他坐在馬上,向後看著高聳巍峨的城牆城樓,不由一陣恍惚,他又看向京城的方向,不知為何,心中一陣悲傷,他只來得及說一聲,「走吧。」便揮起馬鞭,馬兒帶著他飛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