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季大人親自去為三姐挑選人家,專門去許氏那裡待了一晚,兩人討論了很長時間,將揚州的一些合心意的人家選了出來。
但是最後還是因為不知道這些人家的適齡青年們的品性如何而作罷了。
許氏就說,「老爺,我看還是讓大嫂幫忙看吧。」
雖然江南一帶亂了一陣子,但是揚州倒是沒有亂的,許家的當家主母秦氏就一直住在揚州沒有避禍到廣州去,她是受不了廣州的氣候。
所以她對揚州的適齡青年們定然是十分瞭解的,讓她幫忙看,那是再好不過。
不過季大人還是不大放心,說,「還是你帶著衡哥兒和三姐兒早些回揚州,到時候再找戶人家吧。」
許氏不高興地道,「早些回揚州,我也是想的。只是,這京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回去前,也得先寫信回去,讓大嫂幫忙收拾屋子,還要讓人先押著些東西送回去,我帶著衡哥兒就這麼回去,去住漏雨的屋子,睡濕棉被麼。老爺你就是不知道打理雜事的麻煩,說得很是想當然。」
季大人被許氏頂得心裡嘔血,但還不好發脾氣。
許氏本來就不是順從的人,這幾年季衡長大了,有出息了,她在季大人跟前就更是說話肆無忌憚了。
季大人最後只好歎道,「的確是我想得不周。只是想著三姐兒的確是需要趕緊嫁了,不然雙十了還沒有出嫁,就很難看了。」
許氏說,「那也是老爺您之前沒想,現在這麼突然就起興。」
季大人被許氏堵了不少話,都氣得想要回書房去睡了,最後只是翻了個身,背對了她。
許氏自然也不會做小伏低狀柔弱地依附他,於是也翻了個身,還睡得離他遠些了。
季衡回京了,皇帝對他本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樣有了機會見面,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讓了人來請季衡進宮去,還提醒他將藥也帶進去。
季衡本來在家還有不少事情要做,但是皇帝要他進宮,也只好去了。
身邊帶了抱琴,坐了馬車到宮門處,裡面已經有宮轎在等著接他。
皇帝在上早朝,之後又留了大臣商量事情,季衡進了宮,就在勤政殿偏殿裡坐著等。
他對這東偏殿是十分熟悉的,畢竟在這裡讀了好些年的書。
當年院子裡被徐軒靠過的那顆松樹,經過這幾年,又長高長大了些,季衡坐在房間裡,透過開著的窗戶,就可以看到那顆松樹。
徐軒要回京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到。
經過這麼些年了,他本就不介意徐軒以前那些小孩子的脾氣,現在,自然是更不會去想了。
徐軒回了京,季衡想,自己也正好可以離開了,徐軒接替自己的位置,想必是可以讓皇帝安心的。
要近午時,皇帝才閒下來一些了,他就趕緊到了偏殿來,季衡正坐在書房裡榻上看書,窗戶打開著,秋風蕭瑟,梧桐樹已經在落葉,季衡的側臉映著窗外的光,若最精美的細瓷盈盈反光,皇帝看到他,既覺得心裡激動,抑制不住心跳變亂,但是,另一方面,腦子裡又十分安詳而幸福。
他走到季衡跟前去,低下頭也去看他看的書,說,「在看什麼呢?」
季衡看得認真,被他這一聲嚇了一跳,趕緊抬起頭來,對上皇帝一張溫柔笑臉,就放下書要行禮,皇帝已經伸手將他的肩膀按住了,說,「無需多禮。」
人已經在季衡的身邊坐下,手拿起季衡放下的那本書,因為將書捧到季衡跟前讓季衡看,所以他就順勢從他身後摟住了他,說,「要是知道今日有這麼多事,我就讓晚些去接你進來了,你在這裡等了很久吧。」
季衡笑了笑,想要從皇帝身邊退開一些,卻發現根本沒法退,只好自己將書接到了手裡,說,「也沒等多久,再說,這是微臣的本分。」
皇帝將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笑著說,「餓了嗎,一會兒咱們就用午膳。」
季衡應了之後,皇帝就和他一起看起那本書來。
這是之前在廣東一帶做知縣的官員寫的那邊的各種風俗民情以及各種農作物和果樹藥材的情況,皇帝說,「這書是誰寫的。」
季衡說,「此人叫游煥之,曾在廣東一帶為官,後因為人太過耿介不知變通,而被其得罪的官員聯名上書,說他怠政貪贓,他就被罷了官,他將家中妻小送回原籍安頓之後,就又回了廣東,將這一帶走遍,寫了這本書。」
皇帝不動聲色,眼神卻深了點,靜靜看了季衡兩眼,說,「朕看這書,倒是寫得十分不錯,可見這個官員的確是個好官,朕要下詔將他復官。」
季衡卻笑了起來,「皇上,這是作古的人了,此人已經過世有三十來年了。」
皇帝愣了一下,一時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季衡知道皇帝估計要惱羞成怒,自己拿著這本書看,剛才又說了那些話,皇帝估計還以為他是專門來給這個游煥之說情的,沒想到他只是看看這書,且試探試探皇帝的意思罷了。皇帝說了那話,顯然是被耍了的感覺。
季衡只好趕緊又說,「皇上,游煥之只是個小人物,這書也不是很有名,皇上不知道也是理所應當。而皇上卻想著將好官馬上復官,可見是一心為民,是天下人的福分了。」
皇帝在微怔之後已經反應過來了,於是就那麼順勢從季衡後面摟住了他的腰,將嘴湊到了季衡的臉頰上去,看季衡一雙眼睛勾人魂魄般地漂亮,那黑乎乎的眼睫毛,輕輕扇著,清亮的眼瞳宛若黑寶石,他就心癢難耐,於是藉著季衡故意這麼耍他,他就不客氣了,在季衡那嫩豆腐般的臉頰上張嘴就咬了一口,其實不算咬,連一點牙印都沒有,只是用唇舌舔了一下。
他咬完,季衡馬上就僵了,條件反射地要推開他,而且臉色也變了,眼裡神色複雜。
皇帝心裡既雀躍又忐忑,面上卻是一派自然,還笑著說,「你說這樣的恭維話也沒用,你以為朕不知道,你是故意這麼耍朕是不是。咬你一口算是輕罰了。」
季衡雖然盡量讓自己不在意,但是心裡還是感覺說不出的怪異,勉強笑道,「微臣怎麼敢耍皇上您,那是不要命了嗎。」
皇帝前面幾個月不見季衡,現在見到他了就不想放他離開,心裡的那份愛意,被不斷發酵,幾乎是他自己也要控制不住了,身體裡洶湧著熱流,讓他簡直想要將季衡勒進血肉裡,或者把他咬幾口才能夠解一解心裡那不知所措的澎湃的感情。
他在這時候,也不要皇帝的矜持和臉面了,直接將嘴又湊上季衡的頸子,說,「朕要是要你的命,就咬你的頸子。」
季衡覺得這樣的皇帝很奇怪,還是勉強穩住了那莫名亂跳的心神,說,「皇上,你這是要過茹毛飲血的日子?」
皇帝在季衡的頸子處嗅了嗅,季衡身上是熏衣香,頸子處卻有他自身乾淨而清新的體香,讓皇帝心跳加速,放鬆了季衡的腰,右手伸出來握住了季衡的手,才壓下了心裡的慾念,說,「還是算了,我下不了口,不吃你,咱們還是去吃烹飪過的飲食吧。」
季衡回頭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覺得皇帝和他的相處有些奇怪。
以前皇帝也是很親近他,但是不會這麼奇怪。
季衡下午陪伴皇帝一起看書,又有兩個侍講來為皇帝講課,因為講得不如皇帝的意,皇帝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明日你們不要來了,讓另外派人來。」
兩人都十分惴惴不安地退下去了。
能夠來給皇帝做侍講,那不僅是他們本身就十分優秀,也是掙破了頭才有的機會,沒想到第一次講就讓皇帝不滿了,他們怎麼可能不恐慌。
皇帝毫不介意地帶著季衡在書房裡處理政事,要到晚膳時候,季衡早就想走了,但是看皇帝認真處理著政務,就不好不識時務地提出來。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柳升在外面通報道,「皇上,皇后娘娘處的嬤嬤送了桂圓湯來,說是皇后娘娘親自熬的。」
季衡在看書,就抬起頭來看了皇帝一眼,沒想到皇帝這時候也正看向他,兩人就視線相接了,皇帝對外說道,「把湯留下吧。」
柳升這時候卻掀開簾子進來了,在皇帝前面行了禮,說,「皇上,您已有幾月沒去皇后娘娘處了,娘娘送了桂圓湯來,是向您示好,您就去昭明宮坐一陣子,也是要太后娘娘安心。」
他這樣跪著說,看來是明知皇帝要生氣,還是要死諫的意思了。
大約是他看季衡在這裡,季衡在的時候,皇帝的心情一向好,而且處事就要手軟很多。所以他才敢說。
沒想到皇帝卻依然發了火,道,「你這是收了昭明宮的好處,所以來替她說好話嗎。」
柳升可受不住這個罪名,趕緊磕頭如搗蒜,「皇上,奴婢的心思,可昭日月,心裡只有皇上,可不會受任何地方的好處。」
皇帝冷哼了一聲,說,「那也就是說,昭明宮,的確是送了好處去你那裡的。」
柳升戰戰兢兢地道,「但奴婢沒敢收。」
皇帝還是要發火,這時候季衡就說話了,對著皇帝笑了笑,然後對跪著的柳升說,「柳公公,下次皇后娘娘送東西給你,你收著拿來給皇上,然後再請皇上過去,皇上說不得還就去了。」
柳升可不敢說話,皇帝則是消了些氣,對季衡無奈地道,「你呀,這是什麼話,不是胡鬧嗎。」
季衡也不怕他,因為皇帝這話裡沒有生氣,只有寵溺,道,「皇后畢竟是天下之母,皇上您去她那裡也是應當。」
皇帝說,「前陣子,難道不是她讓人上書說朕不親近後宮嗎,朕就不親近她,看她能如何。」
季衡朝柳升使了個眼色,柳升趕緊跪著退出去了,季衡走到皇帝身邊去,柔聲說道,「皇上,您慪這些氣做什麼呢?皇后娘娘她是要仰仗您的,她仰仗太后能仰仗多久呢,她自己難道不明白嗎。」
皇帝明白季衡的意思,但是,他無心像頭蠻牛一樣在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身上耕耘,總覺得難以忍受,只是,想要親近的人,近在咫尺又不能親近,他還在勸自己和後宮好好相處。
皇帝生了滿腔悶氣,卻無從發洩,最後只是和季衡賭氣地說,「那朕就去皇后那裡過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