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過去了,辛弦和辛月如夏日裡的莊稼一樣長著,這天晚上,辛情抱著女兒在院子裡乘涼,桃花還沒回來。上弦月不是很亮,辛情便指著星星給女兒講十二星座的故事,正講著,悠悠的笛聲傳來,辛情身子輕輕一震,兩隻小粉團都感覺到了,齊齊歪了頭看她。
看著月亮,辛情想起了那個不忍想起的人,他曾經一襲白衣在花樹林中吹著憂傷的笛子。他的臉曾經被她忘記了,可是此刻的笛聲讓他的容貌和月亮一起清晰地呈現在了眼前。
「蘇豫,是你嗎?」辛情看著月亮自言自語。
「是啊。」辛弦笑呵呵地說道,已經會說話的女兒們經常給她搗亂。
揉揉女兒的頭髮,辛情苦笑:「是什麼是?小傻瓜,蘇豫不在了。」
「為什麼?」辛月手拄著小下巴。
「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弦弦、月月,既然他還不回來,我們去看他好不好?」辛情問道。
果然,兩個小傢伙還理解不了這個長句群的意思,聽到問「好不好」便齊齊點頭:「好啊。」
辛情笑了,繼續看月亮回憶往事。
等桃花回來,辛情和她說要去鄢陵,桃花先是一愣,然後妖媚地笑了:「怎麼忽然有了良心了?真是奇怪。」
「你不去可以,我要去。」辛情說道。
「誰說我不去了?出去走走也不錯,過兩天就起程吧。」桃花晃回房間去了。
桃花是行動派,說去鄢陵,她反倒比辛情還著急,一天加一個半夜的時間就處理好了一切,辛情一邊冷眼看著一邊仔仔細細給辛弦和辛月收拾該帶的東西。一路南下還算順利,而且鄢陵本來離邊境也不是很遠,所以就算行程很慢,過了**天左右就到了鄢陵。
鄢陵是陌生的。雖然她來過,雖然蘇豫葬在這裡。這個世界,除了水越城哪裡都是陌生的。蘇豫的墓在哪裡她甚至都不知道。
到了這裡,桃花忽然做了甩手掌櫃,一切只聽憑辛情安排。在一處客棧住下來,辛情不著痕跡的向掌櫃的打聽鄢陵郊外王公的墓群,掌櫃一臉詫異似乎辛情在問的是桃樹上有沒有長草莓。接下來的幾天打聽了不同的人,卻似乎這鄢陵從來沒埋過什麼王公級別的人物。
辛情忽然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電影情節,被大家合夥給耍了。
「蘇豫到底死了沒有?」辛情問桃花,這幾天她就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怎麼?找不到了?」桃花笑了,有點冷,有點故意。
「如果根本就不存在,我一輩子都找不到。」辛情看著桃花,心裡隱約了一點期盼。
「你以為奚祁會讓背叛他的人葬在他的土地上?還是你以為拓跋元衡會派人保護一個算計他的人的墓?」桃花起身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臉:「所以,如果你看到一片狼藉荒蕪不要驚訝。」
桃花帶她來的地方——更像是一片平地,墳丘已快平了,上面長滿了茂盛的草墳前一塊歪歪斜斜字跡幾不可辨的木碑,上面隱約幾個字是「豫之墓」。看起來根本沒人打理過。
將木碑扶正,辛情輕輕說道:「蘇豫,我回來看你了。對不起,我來晚了。」手指劃過木碑上的字,每個字似乎都有火一樣,灼得心一抽一抽的疼。蘇豫臨死那一幕似乎就在眼前,辛情忽然止不住淚如雨下,當年她哭不出來,今日卻止不住眼淚。桃花站在她後面也不言語也不來勸她,就那樣看著她抱著木碑哭了一個時辰哭到沒有眼淚,看她不言不語地低頭狠命拔草。
又過了一個時辰,桃花開口了:「走吧,看也看過了,哭也哭過了,心意到了就夠了。」
辛情沒理她,用雙手捧了一捧捧的土添墳。
「添吧添吧,添完了你那手就順便留下給他陪葬吧。」過來扯起她,看她紅通通的眼睛,桃花愣了一下:「死了八百年,你在這兒哭不覺得晚了嗎?他沒準兒已經轉世投胎了,哪聽得到你這嚎叫。」
辛情甩開她的手:「那我還能做什麼?我欠他的不只是一條命,你懂不懂?我沒法還他的,我生生世世要欠他的。」
「欠了就下輩子還吧。」桃花拉著她上了馬車往回走。
坐在車上辛情靠著車板一句話也不說,眼睛還紅紅的,桃花撇了嘴,還是冷笑。
似乎是為了配合她的心情,一路趕來的晴天忽然在晚上變成電閃雷鳴的雨夜。兩個小傢伙不但不害怕還興致勃勃地又喊又跳,看她們這個樣子辛情笑了,讓丫環看著她們,自己不知不覺睡著了。
辛情知道自己是睡著,但是她發現自己飄出了窗外,在路上一陣疾行又到了蘇豫墓前,自己又抱著木碑在哭。哭著哭著有聲音從身後傳來。「小情,你怎麼又哭了?」回頭去看卻什麼都沒有。
一個激靈驚醒,見兩個小傢伙一左一右歪著腦袋盯著自己看。
「娘不哭。」
「不好看。」
辛情忙伸手擦眼淚,真的有眼淚。伸了胳膊一邊一個將女兒裹進懷裡:「快睡覺,不准看。」兩個小傢伙咯咯笑著不睡,鬧到半夜才睡著了,她們睡了,辛情精神了,下了床到床邊打開窗戶向外看,雨小了,不打雷了不閃電了,純粹是一場溫柔的細雨了,望了半天的天,低頭看去,忽然發現本該空無一人的後院裡,一道白色身影靜靜矗立,似乎正看著這個方向。辛情立刻瞪大了眼睛,但是一個眨眼的功夫,人影已不見了。
「蘇豫,是你嗎?」辛情輕聲說道。
又住了幾天,辛情不假他人之手,親自買了鍬鏟給蘇豫添墳換墓碑,手都磨出了水泡。桃花只是冷笑跟著她抱著胳膊看她忙碌。忙完了,墳墓雖還簡陋,但起碼沒有那麼破敗荒涼了,辛情還特意在墓周圍撒了些花種。
一切都忙完了,辛情和桃花回了邊境,繼續隱姓埋名地過日子。
冬天了,這天天陰得很,看得人壓抑。黃昏時分那雪終於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辛情看著女兒在廊下看雪,邊等著桃花歸來。桃花回來了拿了封短箋給辛情,看到上面的署名辛情楞了一下。
「人呢?」辛情問道。、
「沒見啊,只有這短箋。怎麼,你認識?」桃花兩指輕動拿去看了:「這人倒是坦蕩,也不封起來。你要去赴約?」
辛情點頭:「既然找上門來了,當然要去。是敵是友見了才分得清楚。」
「看來這也是你的老相識了,你還這麼說,真傷人。」桃花笑著說道。
「我這人命不好,背後捅刀子當面使絆子的都是熟人。」辛情說著,邊就著燭火將那短箋燒了。火光在辛情的臉上跳躍著。
相見的地點不是別處,是夜晚的千金笑雅間,辛情如常打扮了,在桃花的注視下進了雅間。一個男子在桌邊細細品茗。
「南宮先生,你找我?」辛情問道。幾年不見,他還是一樣的審美觀。
「我不找你,我找小情。」白衣男子抬頭了,看著她。
「你找小情什麼事?」辛情問道,在桌邊坐下。
「小情,我們是朋友,非要這樣說話嗎?」南宮行雲說道。
「以前的朋友,現在和未來還不知道。」辛情說道。
南宮行雲輕輕搖頭歎氣:「小情對人已如此防範了。」
「南宮,如果我這樣說話讓你很難受,我道歉。可是,我這可能已經成為了習慣,自保的習慣。」辛情說道。
「小情,我來,是想帶你回鄢陵去見一個人。」南宮行雲說道。
「鄢陵?去見誰?」辛情皺眉。她在鄢陵只認識一個人,蘇豫。
「我可以先不告訴你嗎?小情,如果你信我就跟我一起去。」南宮行雲說道。
辛情想了片刻:「好,我跟你去。」
南宮行雲微微一笑:「好,明天一早就走,路上可能要辛苦一些。」
辛情點點頭。桃花聽到她的決定笑了:「你要是和他私奔了,這兩個小妖孽我就替你送回拓跋元衡身邊去。他那麼得意獨孤皇后的兒子,估摸著,這倆你親生的就更得意了。」
「如果我死了,你替我照顧好她們吧,給你當女兒了。」辛情說道,辛月正困著,在她懷裡昏昏欲睡,小手拽著她的衣服。辛弦拿著雞毛撣子當刀耍呢。
第二天一早,辛弦和辛月還睡著,辛情已出了家門,南宮行雲仍舊一襲白衣,駕著馬車在等她。馬車一路飛奔向鄢陵,路上兩人也很少說話,辛情一直盤算著這要見的人是誰,若是魚兒南宮行雲應該會直接說的,那這個人到底是誰?。
在辛情全身都顛簸得酸疼的時候終於再次踏上了鄢陵的土地。在城中一處熱鬧的巷子裡停了車,那門和牆無不顯示著這是一處富貴人家。下了車看看南宮行雲,「到了?」
門口的小廝急忙迎了上來,稱南宮行雲為少爺。院子內果然處處精緻講究,南宮行雲也不多言語只是帶了她穿過一個個穿堂,到了後花園也沒有停步,繞過小橋流水穿過曲徑亭閣終於到了一處月亮門前,門虛掩著,辛情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進去吧,小情。」南宮行雲說完,推開了那虛掩的門露出了裡面的一片幽靜。
辛情遲疑片刻邁步跨進月亮門,來都來了,該看的自然要看。院子裡種著許多的竹子,此時已是一片枯黃,那小小的幾間屋子此刻門板緊閉,靜得似乎沒有人的氣息。橫下心,辛情慢慢走近,推開門,一陣暖香撲面襲來,迎面一張紅木桌子和幾把椅子,左邊是暗紅的隔段,隔門上垂著蜜色的簾子,掀起簾子邁步進去,下意識向床的方向看去,辛情立時呆住了,床上那個白色的身影熟悉到閉著眼睛都知道是誰。
辛情怕自己是在做夢,因此更放輕了腳步向床邊走去,生怕吵醒了那人。
立在床邊,辛情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在床邊坐下,給他拉了拉被子,說道:「你沒死,真好。」沒有生氣瘦削的臉,一如既往的白衣服看起來還是很溫暖。
辛情握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一個人不管的。真好,你活著。」然後坐著看,也不動,直到那涼涼的手被她握得暖暖的。
門外,一道人影悄悄離開。
一直坐到天色陰暗,屋內一片漆黑,辛情還是未動。
「蘇豫,你答應過要帶我回家的,原來卻躲在這裡睡懶覺。你不怕我和你鬧嗎?」
「小情,該吃飯了。他睡了這麼久不會很快醒的。」隨著這道溫文的聲音,光亮一下子瀰漫了整個房間,柔和的光灑在蘇豫的臉上。
「南宮,我欠你一句對不起和謝謝。」辛情說道,回頭看南宮行雲。
「吃飯吧。」南宮行雲說道。轉身出去了。
吃過飯,屏退了僕人,南宮行雲看看辛情:「小情不想問什麼嗎?」
「以前有很多疑問,今天都沒有必要了。」辛情說道。蘇豫活著就好,那些所謂的秘密和陰謀已經離她的生活很遠了,既然如此就讓它們永遠成為秘密吧。
「雖然你覺得沒有必要,不過,我想話還是說開了比較好,小情是我想珍惜的朋友,我還是不希望我們之間有隔閡。」南宮行雲頓了頓:「很多事太久遠了,要是說漏了什麼你再問我。」
辛情點點頭,沒想到到最後謎團是由南宮行雲來給她解開。
「我和蘇豫認識,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蘇豫那時候剛剛弱冠,因為蘇相的原因被授予了官職,那年的天災、百姓無法繳納田賦,朝中大臣有人說,湖州近水,全天下都顆粒無收,湖州也定是豐收,今年拒不繳納賦稅定有人要與朝廷作對。蘇相為了讓蘇豫有表現的機會便找了理由讓蘇豫來到湖州,我和蘇豫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蘇相的本意是要強行征斂以顯手段,蘇豫來到湖州之後,微服四處查看,沒幾日便上奏折實報湖州實狀,請旨免去湖州賦稅一年。還將湖州幾個囤積居奇哄抬米價的米商關進牢中,開倉放糧賑濟百姓。此次米商的大膽,是因為背後多有京城勢力,蘇豫此舉不僅觸動了朝中大員的利益,也讓蘇相的違規之舉被奚祁知曉,本來奚祁就是要打壓蘇家勢力的,因此趁機升了蘇豫的職位,將支持哄抬米價的蘇黨朝臣或革職或關押或罰俸,獨獨對蘇相沒有任何懲罰,因此引起了許多蘇黨的不滿,蘇相知道奚祁的意思,不想蘇豫成為被利用的棋子便乾脆將蘇豫留在禮部,做了個掌管禮儀沒有實權的官。沒想到奚祁馬上又藉著所謂先皇遺旨將蘇棻選入宮中,一月之內三次晉封直至貴妃,引起了後宮諸妃及外家的不滿。這還不算,奚祁打著蘇棻的名號將蘇朵嫁給靳王。按制諸王每一次世襲都要降級一等,直至輔國將軍為止不再世襲。可是靳王府因為當年開國時鎮壓前朝謀逆有大功,太祖皇帝下旨靳王府世襲不降爵位。傳了九代,當年許多的大功臣已沒入民間獨獨靳王府還風光如昔,自是有人不服。」
說到這裡,南宮行雲看辛情:「每次看到你,我都無法想像當年的你是那麼任性,尋死覓活要嫁給靳王。當年正好我在京城,見了蘇豫幾面。他很愁悶,他反對你嫁給靳王,他說他已經做過棋子,不想妹妹也一樣被利用,尤其你當年才十五歲,天真爛漫不諳世事。」
說這些話的時候南宮行雲不錯眼珠的看著辛情,似乎要研究出什麼來。辛情稍稍挪開了視線。想像著十五歲的蘇朵,天真爛漫的她一心只高興著能嫁給靳王了吧?對於自己是否成為棋子恐怕完全沒有心思理會。如果她知道了她還會興高采烈地嫁過去嗎?
「沒人告訴過我這些。」辛情說道:「蘇相是心甘情願讓蘇朵去做棋子的吧?」
南宮行雲看她:「這就是你後來憎惡蘇家的原因?」
辛情搖搖頭:「不,我不恨蘇家的任何人,相反,我很感激他們。」如果沒有蘇家人做的一切蘇朵也許就不會死,那麼死的就是她辛情了,不過,若是此時仍在拓跋元衡身邊,她也許會憎恨蘇家的人了。
「你已習慣了自己新的姓名了?蘇家很陌生了?」南宮行雲說道:「小情,你不是蘇朵了。」
辛情一愣,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不該是蘇朵,我見過的蘇朵不是小情這樣的。」南宮行雲喝了口茶:「繼續說故事吧。自那以後我好幾年沒見過蘇豫,只是偶爾年節時分會寫一封書信問個好而已。期間蘇豫在做什麼也沒有告訴我。幾年以後忽然收到蘇豫的信函,他說你從王府離開了。他不好動用蘇家的人馬,所以讓我代為留意,我當時只以為蘇朵因為靳王納妾而耍性子離家出走,便也沒有多想,只是派了人小心留意。誰想到倒讓我自己碰上了你。」
「以後和我成為朋友是故意的?」辛情問道。
南宮行雲笑了笑:「是,也不是。你在江上漂流那段日子我一直跟著你,我甚至不太確定你是不是蘇豫的妹妹,所以∼∼找機會和你成為朋友,一方面是蘇豫的托付,一方面我想知道為什麼幾年不見蘇朵變化如此之大,雖然當年只見過兩次,但蘇朵應該不至於忘了我是誰,可是,你忘了,完全忘了。我沒有問蘇豫,我想自己研究。」
「後來蘇豫來到水越城是你告訴他的?」辛情問道。
「我是給蘇豫寫了信告訴他找到你了,可是不確定是不是蘇朵。蘇豫來了確定了是你才現身的。」南宮行雲頓了頓:「在和你相認之後,蘇豫很鄭重地拜託我要我好好對你,如果可能,他要我不要答應你將來所謂的『休棄』。」
「後來呢?蘇豫怎麼會要把我送給奚祁?」辛情問道。這個答案也許會讓她非常難過,可是她還是很想知道蘇豫的心思。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蘇豫他自己的苦處很少與別人說,他會幫助人卻不會幫助自己。」南宮行雲說道:「不過,後來他寫信給我,要我去北國的某地等他,說有求於我。我去了,等了兩天,他風塵僕僕地來了,交給我一個人。」
「魚兒?」辛情問道。蘇豫自升蘭殿刺殺事件之後就消失了,直到被桃花的人擄走他才又現身,她知道他去安排魚兒和老爹的後路,沒想到南宮行雲居然也有份。
「嗯,你失蹤之後我一直以為是奚祁所為,托關係看你是否在宮裡,不過卻一無所獲,直到看到魚兒才知道小情你已成了北朝的皇妃。蘇豫沒有多說,只是拜託我保護魚兒。然後他又消失了。」南宮行雲說道:「我隱約知道他在做什麼,但是,我本是普通百姓,他做的事是與皇帝為敵,我不能不為自己的家族考慮,所以,小情,我沒有伸以援手。」
「謝謝你南宮,你幫我保護魚兒我已經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了。你做的沒錯,若是我,我也會求自保,蘇豫∼∼是被我逼的,是我裝可憐才讓他做了蠢事。」辛情說著,用了平淡的語調。蘇豫的以卵擊石是她逼的,所以她是壞女人。
南宮行雲微微笑了,沒多言語。
「之後的事你應該也不知道吧?那為什麼蘇豫會在這裡?」辛情問道。
南宮行雲搖搖頭:「你應該問我為什麼在這裡。」
辛情皺眉:「這房子不是你的?」
南宮行雲搖頭:「不是。我當時在太湖家中,某天半夜忽然被驚醒,追了出去很久才追上兩個蒙面黑衣人,他們說只是奉了命令來送信,信已在房中了。雖然沒有交手,但是我自知不是他們的對手,況且他們似乎沒有想要危害南宮家的意思,所以我便回去了,果然在地上發現了一封信,只說讓我來鄢陵這裡照顧一個人。我急忙趕到鄢陵,照著地址找到這裡,卻見到那樣的蘇豫。」
「到底是誰?總不會是奚祁吧?」辛情自言自語。
「開始我以為是小情你。不過,再想想,似乎不太可能,兩個皇帝眼皮子底下,小情似乎沒有那個能力。」南宮行雲說道。
「確實不是我,我以為他死了,還是我親自拔出了刀。」辛情說道。
「看來,不是南帝就是北帝,否則我還真想不出來誰有這個本事。」南宮行雲看看辛情:「你說呢?小情。」
辛情沒作聲。
「南宮,你怎麼會去找我?難道你知道我還沒死?」辛情問道。
「這純屬偶然。」南宮行雲微微一笑:「表哥和魚兒去了北朝,表哥寫信來說見到了小情的兒子六皇子,哦,現在是皇太子了,還說,北帝在京城賜了他們府第,將全國的鹽鐵經營交給宗家。還准許他們去鳳凰陵祭拜。我想,我即使不能拋下蘇豫親自去鳳凰陵拜祭小情,也該遙祭一下,便費力找到了蘇豫當年那座空墳,結果我發現墳墓居然變了樣子。便悄悄派人查訪,結果就找到你。」
「南宮,謝謝。除了這兩個字我不知道說什麼。」辛情說道:「還有,不要告訴魚兒我還活著。」
「小情,我知道。魚兒那樣的人還是簡單的生活好,若是她知道你活著會擔心。」南宮行雲說道。
辛情點了點頭。
說完了這些,南宮行雲問她要接下來要如何,是留在這裡還是帶著蘇豫離開。辛情說明日再給他回復,南宮行雲又問起了她的兩個孩子,辛情也都說了。
又回到花園那處幽靜的房子,辛情坐在床邊看蘇豫,直到後來伏在床邊沉沉睡去,夢裡,蘇豫說帶她回家。
第二天一早,辛情洗過臉,端了熱水在給蘇豫輕輕擦臉,「對不起,蘇豫,我不知道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傷害,不管有意無意,是我害你到了這個地步,是我自私卑鄙,利用蘇朵、利用你的善良和親情來要挾你。像我這樣心術不正的人就活該要做孤魂野鬼的,我不該把你們都牽扯進來,是生是死是好是歹都是我活該生受的,我太貪心了,我以為我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樣,可以有家、有親人、有朋友,可是結果呢,我害死了待我如父親一樣的老爹,害得你生不如死,如果我不貪心,我老老實實按著老天給我安排的命運走,你們都會好好的。老爹死了,我說一萬遍對不起都沒有用了,我跟你說,你聽到了嗎?對不起,蘇豫,對不起∼∼」
蘇豫仍舊是安穩地睡著。只有握著他的手感覺到微弱的脈搏才會知道他是活人。
「小情,你做好決定了?」早飯,南宮行雲問道。
辛情點點頭:「我帶蘇豫回岳坪鎮。這裡再怎麼說也是奚祁的地盤,我不想冒險。」
「好,我送你們。」南宮行雲說道。
「謝謝你,南宮。這一輩子除了蘇豫和老爹,就欠你最多了。說句俗的,以後你如果要我幫忙,赴湯蹈火再所不辭。」辛情說道。
南宮行雲搖搖頭:「不怕我讓你殺人越貨打家劫舍?」
辛情一愣:「有必要的話,殺人越貨打家劫舍我也會幫你。」
南宮行雲哈哈笑了:「小情啊,我一個生意人哪裡需要那麼血腥的,不過,我可沒忘你當年說要幫我的事,不如就那一件好了。」
「那一件?哪一件?」辛情微微皺眉,最近幾年記性越來越不好了,很多事都記不清了。
「小情,我幫了你的忙,你卻忘了答應過我的事啊——虧了我還盼望著你能想起來,看來是沒指望了,我還是回去自己想辦法吧。」南宮行雲口氣裡居然有哀怨。
「南宮?我答應過的事——給個提示好不好?這幾年腦子不太好用。」辛情一時怎麼也想不起來答應了他什麼。
「如今看來,小情你當初不過是為了讓我幫你隨口說說而已,真傷心。」南宮行雲微微搖頭。
辛情看著南宮行雲皺了眉拚命回想,看著南宮行雲一臉的期盼,辛情忽然笑了:「南宮,我想起來了。我說過要給你找一個絕世美人做老婆,正好我還真認識一個,雖然脾氣有點不好,說話也有些難聽,但是,我只說給你找個絕色,她倒是符合,正好這次去你也看看。」
南宮行雲擺擺手:「若是那桃花娘子還是算了,看不得色彩濃烈的。」
辛情撲哧笑了,色彩濃烈的——若是桃花聽見了,估計會更加濃烈。
回程的路上,南宮行雲為保險起見,仍舊是親自駕車。寒冷的天氣讓辛情覺得十分歉意。南宮行雲卻笑著說,他是為了讓辛情快點給他找絕色美人做老婆。
辛情將蘇豫當孩子一樣照顧,怕他冷著,便放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手爐腳爐圍著,又鋪了最好的狼皮褥子,車在行進中的時候,辛情便靠著車板凝視蘇豫瘦削的臉想他沒死的原因。其實南宮行雲說的對,有本事把奚祁弄死的人再弄活的除了拓跋元衡恐怕也沒有第二個人了。可是拓跋元衡為什麼要這樣做呢?讓她親眼看著他死然後再弄活,為了絕她逃出升天的心思嗎?那不如直接弄死算了。是要和奚祁對著幹嗎?那似乎也沒什麼好處,蘇豫生死與否與他們的對決似乎關係也不大,思來想去,她實在有些想不明白。
每每想到糾結,辛情便笑自己,與蘇豫活著這件事相比,是誰做的沒那麼重要了。
趕回岳坪鎮的時候已是十一月了,進鎮子的時候正下著雪,太陽在厚厚的雲彩後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光亮,辛情握握蘇豫的手:「蘇豫,我帶你回家來了。」恍惚中,似乎感到蘇豫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忙鬆了手仔細看,卻是幻覺。
融融春日。
岳坪鎮外。
一位相貌普通的少婦正推著木製的輪椅慢慢走著,輪椅上一個有著溫文氣質的白衣男子,可惜,他看不見眼前的花紅柳綠鳥鳴鶯啼。
「又到春天了,蘇豫,你看,好多花都開了,很漂亮吧?」少婦笑著說道,看看遠處被辛弦和辛月拉著的桃花,她又接著說道:「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什麼陰損的招都用上了,終於還了南宮的人情。總算把他們還湊成一對了,他們家孩子的名字我都給取好了,就叫南宮桃子,呵呵。」
蘇豫的臉上依舊是毫無表情。
桃花帶著辛弦和辛月過來了,手裡捧著野花。又拽著辛情過去那邊入河抓青蛙。辛情無奈被拉著走了,桃花坐在一邊陪著蘇豫看著娘幾個越走越遠。也看見一個玄袍子的高大人影慢慢踱步過去。
這邊。
一隻可愛的綠青蛙蹦啊蹦,引得母女三人齊齊地小心翼翼地匍匐過去,辛情佔了胳膊長手大的優勢將那小青蛙抓到了手裡,辛弦和辛月搶著要,娘三個笑鬧成一團,辛情被兩個小粉團撲倒呵癢癢,正笑著,覺得眼前有烏雲罩頂,眼睛向上一翻,然後慢慢放大,手裡的青蛙也鬆開了,兩個小粉團也住了手視線保持一個方向看過去,撲閃著杏核眼。
「你∼∼怎麼?」辛情的聲音。
「玩夠了?該回家了。」玄袍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