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晚上,漫天飄起了雪花,辛情和茉茉抱著手爐開著殿門看雪。到了十一一早起來,雪還沒有停的趨勢,看了一天的雪,晚上,辛情和茉茉抱了幾罈酒來,說是要給自己慶生。沒幾杯酒下肚,茉茉便雙眼迷離了,辛情笑她酒量太差,扶了她去床上睡了。自己也不喝了,起身到櫃邊去找東西。
茉茉醒了的時候見辛情一身大紅的嫁衣,臉上是精緻的妝容,極其嫵媚地笑著看她,懷裡抱著朵兒。殿內到處是酒味。頭疼欲裂,茉茉想動,才發現自己被反捆著雙手雙腳。
「娘娘~~~您要幹什麼?」茉茉驚問。
「我要走了。」辛情笑著說道,過來摸摸她的臉:「讓你受委屈了,不過,即使捆你起來我也不能保你一定不死,所以,你記住一句話,親自對拓跋元衡說,如果他對我還有一點點留戀,也許不會殺你。茉茉,對不起,在這宮裡你算是對我最好的了,請原諒我的恩將仇報,對不起。」然後拿了一塊乾淨的手帕塞住了她的嘴,費力地拖著她出了鳳凰殿,放到正殿高台下,茉茉使勁搖頭,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讓你記住的話是,『也許,我只有皇上了。』記住了?」然後轉身走了,上了幾級台階回頭看了看她,說道:「還有,我把夜明珠放在你懷裡了,如果你能活著,將它放在宮門口,給我指點方向,我怕找不到出宮回家的路。()」然後緩步邁上台階進殿去了,鳳凰殿的殿門沒有關上,茉茉還能看見辛情的動作,她拿了火折子四處走著,經過之處點點火光燃起∼∼波斯貓朵兒跟在她身邊亦步亦趨∼∼茉茉想喊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試著挪了挪,茉茉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殿前前些天堆的雪人身上都披著一件大紅的衣裳,寬大的衣擺隨風飄著,在白白的雪地裡看起來極其詭異。茉茉嚥了嚥口水。掙扎著,她拖著身子一點點往台階上爬,因為雪還在下著,漢白玉台階上這些日子的雪也沒有清理,所以很是滑,她累的滿頭大汗才爬上一個台階。眼看著鳳凰殿裡的火光越來越大。
鳳凰殿的院門被打開那一瞬間,所有人不約而同震了震,雪花中飄著的紅衣裳看起來像是厲鬼夜行。而冒著煙、火光閃閃的鳳凰殿看起來也是詭異的很。拓跋元衡步履匆匆向著高台走去,根本沒看到台階上那個鬆了口氣的被捆得粽子一樣的宮女。
近前了,撲面而來的熱氣令人氣息一窒。拓跋元衡剛抬起了一隻腳,樂喜忙喊道:「皇上不可~~」卻見拓跋元衡已步入殿中了。
殿內很安靜,只有火勢悄悄蔓延的聲音,正對著門的地上有一堆灰燼,還有幾張沒有完全燒盡的紙,人卻不知道在哪裡。侍衛們小心圍著拓跋元衡,卻被他一聲怒喝斥退。樂喜也不敢再勸,只祈禱這獨孤妃別又是任性火燒鳳凰殿來復寵。
拓跋元衡定睛掃視,無奈眼前顏色鮮艷的衣服、絹紗掛得到處都是阻擋了視線,揮劍砍斷這些東西之後,卻什麼也沒看見。一名侍衛急匆匆地進來回報,說貴妃娘娘在鳳凰殿屋頂之上。
高台之下,數百人的眼睛盯著屋頂上的大紅身影,雪還在下,她提著裙角在房脊上小心走著,如同夏日中少女入河捉魚那般小心翼翼,她的前面走著波斯貓朵兒。在夜雪中,這一人一貓看起來像極了剛剛修煉成人形的妖精,一樣的小心翼翼。
拓跋元衡深深吸了口氣,大手一揮,便有許多侍衛動作迅速地靠近鳳凰殿。而那剛剛還似乎在學步的紅衣人忽然醒了一樣,看一眼下面,笑了,笑聲飄忽得很。
「你又在胡鬧。下來。」拓跋元衡說道。
辛情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退後。」
侍衛們立刻呆立不敢亂動一步。
辛情又笑了,看著屋頂瓦片上的雪已被殿內的熱氣烘烤化了,她坐下來,朵兒在她身邊蹲了,一貓一人看著下面的人。
「朵兒,這火是地獄裡的火,會把人燒成灰燼的,風一吹,就都灰飛湮滅了,不會在這骯髒的塵世留下一點痕跡,真好,我要解脫了,我要乘風歸去了∼∼呵呵∼∼」辛情笑著說道。
「放下刀,朕——既往不咎。」拓跋元衡恨恨地瞪著辛情,拳頭緊握。辛情這才忽然夢醒發現他一樣。
「拓跋元衡,我說過,除非我死了不能動了才不會離開你,可是這幾天讓我想到了這個法子,即使死了也可以離開你,你總不會滿天下追趕我的骨灰吧?哈哈∼∼這個鬼地方我終於可以離開了,自由自在∼∼」話音未落,頸上的匕首忽然改了方向直衝心口去了∼∼
侍衛躍起的瞬間,底下的眾人看見了波斯貓朵兒更早一步的躍起撲向辛情握著匕首的手∼∼可是,他們也清楚看到,那匕首還是刺入了胸口∼∼大紅的身影歪倒滾落,裹著滿身的雪從天而降∼∼
太華殿
一群太醫腦門上冒著冷汗跪在拓跋元衡面前。
「怎麼樣?」拓跋元衡坐在龍床邊,龍袍上一片血紅,右手握著帳內那還有些冰冷的手。
「回皇上,娘娘福大命大,由於貓兒的力量,使得匕首歪了位置,沒有刺中要害,不過,雖說性命無礙——」說話的是盧太醫,頓了頓接著說道:「但是、但是、但是娘娘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恐怕龍種——」龍種難保——這四個字他怎麼敢說。
此話一出,殿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集體僵化。
「身孕?」拓跋元衡斂聲屏氣,回頭看了看帳中臉色白得像鬼一樣的女人。
「是,而且——娘娘腹中是雙生子。」盧太醫答道。
「你們——全部留在宮內直到貴妃和皇子完全康復,若有差池朕砍了你們的腦袋、拆了你們的府第,聽清楚了?」拓跋元衡冷聲。
眾太醫馬上磕頭稱是。拓跋元衡揮了揮手,樂喜會意做了手勢帶著所有人出去了。
拓跋元衡坐著沒動,握著辛情的手,她的胸口處雖已包紮過了,仍舊透著殷紅。
「灰飛煙滅,如此決絕。想不到,你竟如此痛恨朕,恨到不惜殺了自己報復朕。辛情,你以為你死了朕會難過?」拓跋元衡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用了力,辛情一點反應也沒有,「朕不會難過,知道嗎?朕不會難過。不過是女人,朕要多少都找得到,何苦非留你這個又臭又硬的女人在身邊惹自己不快。既然這麼想走,好,你不是喜歡賭嗎?打個賭,你活著朕便放你走。」
臉色慘白的辛情仍舊是死屍一般不動,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似乎還能證明她是活人。
拓跋元衡沉默坐著,樂喜小心翼翼進來了,蚊子似的開口說道:「皇上,娘娘燒的東西似乎是經書,這是老奴找到的幾片殘留。」
拓跋元衡接過去了,是幾片快被燃燒殆盡的紙,一片只剩下了下面橫排的兩字「情、生」,另外幾片都是支離破碎的佛語,拓跋元衡將那紙片揉成了團,又回頭看辛情。
「原來這往生經你是為自己抄的,鄢陵之行你已決定要死了?你這個傻女人,怎麼偏偏是朕的剋星∼∼」拓跋元衡使勁握了握她的手。
樂喜偷偷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