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零度的氣溫讓辛情這朵久在溫室的花終於病了,連續好幾天都昏昏欲睡,只不過睡著的時候不再說夢話了,安安靜靜地死了一樣的睡著。()嚇得茉茉手腳冰涼,去拍鳳凰殿的院門卻沒有人應聲,大喊大叫也沒人搭理,茉茉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最後沒有辦法,只有拿了冰塊用帕子包了放在辛情額頭,希望她能醒過來。
辛情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深夜了,茉茉在床邊站著直點頭。辛情好不容易掙扎著坐起來,吵醒了茉茉,茉茉忙拿了軟枕給她靠了,到了此時臉色才輕鬆了些。高興之餘急急地跑去端了一直熱在茶湯子裡的粥來,一口一口地喂辛情吃。
「嚇著你了吧?」辛情問道。
茉茉點點頭,紅著眼圈帶著哭腔說道:「還好娘娘沒事,醒了就好了。奴婢想去讓他們請太醫來給娘娘看病,可是都沒有人應聲,娘娘,您快好了吧,您好了等皇上再來,您跟皇上賠個不是,皇上一直最寵愛娘娘,這次也一定會原諒娘娘的。」
「跟著我讓你受苦了。茉茉,如果有機會你去別的宮裡當差吧,免得將來連累了你。」辛情說道。
茉茉撲通跪下了:「娘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不是怕吃苦。奴婢只是覺得娘娘這樣的日子太苦了,娘娘,您為什麼不跟皇上說您是被陷害的?皇上一定信的。」
辛情笑了,挪到床邊伏身拉了茉茉起來在床邊坐下:「有些話說與不說都是一個樣子,他心裡給你定了罪,再怎麼辯駁都沒有用。」
「皇上會信的,娘娘,皇上會信的。」茉茉說道。
「信不信也沒差別,都是生不如死的日子,沒意思。這樣,反倒清淨省心。」辛情嘴角一絲笑。
茉茉只是不解地看著她平靜的臉。
這天深夜時分,辛情睡不著問茉茉:「茉茉,今兒是初幾了?」
「回娘娘,今兒初六了。」茉茉答道。
「初六了?還有五天我就過生日了。這麼多年還沒人送過我禮物,茉茉,我生日那天你送我一件禮物好不好?」辛情笑著問道。
「娘娘的壽辰不是六月初六嗎?」茉茉納悶地問道,六月的時候可是規模盛大地慶祝了的。
「那是獨孤貴妃的生日,不是我的生日。」辛情說道。
「奴婢一定送娘娘禮物的,不過,奴婢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還請娘娘見諒。」茉茉笑著說道。
「好,謝謝你。」辛情也笑。她的生日一定是最讓人難忘的。
茉茉發現辛情自初六之後每天都微笑著,很高興的樣子,還拉著茉茉一起收拾鳳凰殿,她的那些衣服就收拾了兩天,裁霞院送來的那近90套衣服辛情讓茉茉好好收了放到偏殿去,又從自己沒穿過的衣服裡挑了9套放在一起,自言自語說是給邯鄲的嫁妝,長長久久的才好。
到了初九,終於都收拾完了。那天忽然降了溫,鳳凰殿裡更是格外的冷,辛情想了想,讓茉茉和她一起睡。茉茉緊張的什麼似的,辛情歪頭看看她然後笑了。
「你老家是哪裡?幾歲進宮的?」辛情開始和她聊家常。茉茉答了,慢慢地就不那麼緊張了,辛情像是自言自語一樣開始講自己:「我沒你那麼命好,我生下來就被父母拋棄了,後來被收養,那個地方的孩子都是沒有父親和母親的。那兒條件很差,吃得不好,而且常常吃不飽,於是大孩子就仗著力氣大經常搶小孩子的東西吃,如果不想挨餓就只能讓自己變得厲害,讓別人不敢來搶你的東西。我到了五歲的時候就開始和小朋友打架了,只為了吃飽。大孩子們便經常在大人們面前告黑狀,我就常常被懲罰,我記得有一次下著大雨,電閃雷鳴,我又被趕出去了,渾身上下都淋透了,我便跑到一棵樹下避雨,誰知道——茉茉,你相信報應嗎?」辛情問道。
茉茉點頭,辛情苦笑:「在那之前我不知道什麼是報應,可是那之後我不信報應。我只是想吃飽飯,只是她們搶我的東西,可是被罰的是我,被雷劈到的也是我,我當時嚇傻了,以為自己要死了,後來她們讓我回屋子裡,我整整一個月沒有說一句話,沒有睡好一次覺,一閉上眼睛就會覺得雷聲在腦中轟隆隆地響。我害怕,可是沒人安慰我,我只好自己抱住自己縮在床角等著天亮。後來,長大了,再想起來那件事,覺得自己像是死過了一回。我告訴自己我什麼都不怕,我要變得很強大才能保護自己。我拚命的學習,有時候困了就拿針扎自己的手心。終於離開那個地方了,我去了更好的地方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錢,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吃很貴的飯菜。可是我沒有朋友,生病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只能靠自己。」
「沒想到娘娘有這麼苦的日子。」茉茉說道。
「再長大才知道最苦的不是吃不飽穿不暖,而是沒有人心疼沒有人想念沒有人珍惜,無論是生是死對別人來說都無所謂,你只有你自己。」辛情歎口氣:「全世界的人都幸福著,只有一個人被摒棄在外,只能看著嫉妒。」
「可是,娘娘不是還是國公,還有您義父和義妹嗎?」茉茉說道。
「曾經有,現在都不在了,國公和老爹已經死了,剩下魚兒還不知道是死是活。不過也好,不知道就還有希望,我就當她活著好了。」辛情似乎陷入了回憶:「以前老爹和魚兒還在的時候,我們開了一家小小的麵店,雖然不賺錢,可是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每天一起吃飯一起打掃一起關店門,梨花開了我們就關店去山上看花兒,天氣熱了我們就去野外,看人家放風箏,在水邊釣魚。有時候我還和魚兒一起上街買胭脂、買布料,老爹心疼我們,到了冬天就不讓我們出去,他自己每天跑出去買菜買米買面,我和魚兒看店。我說要養一條魚,老爹就給我買了一條,那魚很懶,吃飽了就一動不動裝死,我叫它小魚兒,魚兒還抗議過,呵呵。那時候夜長了,我和魚兒就烤土豆和地瓜吃,有一次烤了胡蘿蔔,還蠻好吃的。」
「娘娘~~~」茉茉不知道說什麼,辛情的臉上是滿滿的憧憬。
「我們還收留過一個女孩子,一個很笨的女孩子,每天都要打碎幾個碗,還會和我鬥嘴,不過,那女孩子心眼兒也不壞。」辛情說完,看看茉茉:「我一直盼著能回去,可惜~~~~算了,嘮叨這麼多,茉茉,你想回家嗎?」
「以前想過,後來不想了。」茉茉說道。
「不敢想了?」辛情問道。
茉茉搖搖頭之後縮了縮肩膀,半天才下定了決心一樣說道:「本來,奴婢是有一次機會可以出宮回家的,奴婢盼著哥哥來接我,可是他來了,卻說,爹娘都死了,嫂嫂又生了好幾個孩子,他沒有錢養我。我說我可以做針線可以自己養自己,哥哥說,從宮裡出來的人有幾個是乾淨的,讓奴婢不要回家給他們丟臉了。奴婢哭了一個晚上,再也不敢想回家了。」說著話,帶了哭腔。
辛情皺皺眉,沒說話。茉茉也不說話,兩人都看著床頂的金雕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