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后還沒派人來找辛情,辛情那日回來之後又把事情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實在是考慮不周。讓那兩個人沒有子嗣——第一是讓拓跋元衡永遠都不碰她們倆,雖說赫連不得拓跋元衡的歡心,可是賀蘭還是偶爾能和拓跋元衡共度**的,所以這個方法行不通。第二是給她們服藥,可是這藥若是太后給她們的,她辛情當然不會相信那是真的,若是她辛情提供,老太后完全可以跟拓跋元衡說她要謀害他的子嗣,她可不認為蘇朵的臉比得過拓跋元衡的小蝌蚪。所以事情很麻煩。
這所有的事情攪在一起讓辛情如同困獸,煩躁不已,因此偶爾會摔東西、責罵宮人。以前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把房間裡所有東西都弄亂,然後慢慢地重新收拾,收拾東西也收拾自己的心情。
這天早上起來,辛情看哪裡都不順眼,終於沒忍住開始扔東西,把鳳凰殿裡拿得動的都扔在地上,包括被子、枕頭、巨大的床幔、那一大堆的衣服、首飾、香爐等等等等。看著滿地的狼藉,太監宮女們都嚇得噤若寒蟬,這位一直笑得有些沒心沒肺的右昭儀發瘋了。不禁在心裡揣測是不是因為皇上近些日子少來的原因。
站在一堆狼藉之中,辛情覺得自己的氣息慢慢地平穩了。看到有宮女要開始收拾,辛情說道:「都給我站著,不准動手,娘娘我自己收拾。」宮女們忙垂首侍立。
辛情在地上坐了一會兒開始慢慢地收拾東西,整座宮殿裡就只有她走來走去和擺放東西的聲音。正蹲在地毯上一顆顆地撿珍珠,一個黑影在她不遠處彎腰也撿東西,辛情沒抬頭說道:「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一邊站著去。」
「愛妃今天好大的脾氣!」是拓跋元衡,他走過來把撿起來的那顆珍珠放進辛情手裡。
「得罪了,請皇上恕罪。」辛情接著撿珍珠看也不看他一眼。
「朕惹愛妃生氣了?」拓跋元衡半蹲在她身邊,笑著問她。
「說笑了皇上,臣妾怎麼敢跟您生氣啊!」辛情說道。
「那是誰惹了愛妃生氣,朕治他的罪。」拓跋元衡幫她一顆一顆撿珍珠。
「沒誰,誰敢惹我這個大紅人啊!又不是嫌命長了。您別多心,可能是春天到了,心裡煩躁罷了。」辛情說道,還是不抬頭。這個討厭的流氓還來惹她,怕她氣不死。
「愛妃又是悶了?」拓跋元衡說道,「朕本來打算今天帶愛妃出宮走走,既然愛妃心情不好,還是算了。」
辛情抬頭看他:「出宮?去哪裡?」
「去了就知道了。」拓跋元衡說道。「愛妃要不要考慮一下?」
辛情假笑:「不用考慮,臣妾盼著呢。」然後手一鬆,一把珍珠又都落在了地上。走到被她扔地上的那一大堆衣服中,辛情把魚兒那件粗布衣裳翻出來穿上,又把頭髮隨便綁了,然後走回來,看看拓跋元衡:「可以走了,皇上!」說完了又看看宮女太監:「不准收拾。」
拓跋元衡是帶著她一直走到宮門口的,辛情不禁納悶,這個流氓皇帝是要當暴走族嗎?到了宮門口已有十幾名黑衣侍衛等著了,一匹黑色的駿馬昂首挺立。辛情看看這陣仗又看看拓跋元衡:「皇上的意思是?」讓她走著去還是讓她共乘?她寧可走著去。
「愛妃不會騎馬當然與朕共騎。」拓跋元衡牽著她的手來到馬邊,辛情恍惚看到那馬眄了自己一眼,辛情沖這畜牲冷笑了一下。了不起啊,再了不起也是個畜牲。
上了馬,拓跋元衡的雙臂把她困在懷裡,一點動的自由都沒有。
馬跑得很快,看到街兩邊慌張閃躲的百姓,辛情皺眉,非機動車上馬路還這麼囂張——可真是,就算這路都是他家的也不用這麼得瑟吧!典型的臭顯擺。出了城又跑了很遠,辛情很想讓拓跋元衡慢點兒,她想看看路邊的花兒,她想下去走走,可惜每次她一張嘴都被風嗆得差點背過氣去,後來她用手拽拓跋元衡的衣服,示意她有話要說,拓跋元衡放慢了些速度,辛情說要下去走走,拓跋元衡的聲音在她頭頂說「沒聽清她說什麼,讓她轉頭說。」辛情轉頭還沒說話,嘴唇就被拓跋元衡輕薄了一下,辛情瞇了瞇眼睛,臭流氓。乾脆轉回身不說了,大不了不看了。
「愛妃想下去走走?」拓跋元衡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頭頂接著問道。
辛情點點頭。
「不急,一會兒到了地方愛妃就可以下去走了。」拓跋元衡說道,還是笑,辛情很想回身給他一個耳光——真心實意的。
遠遠地看到一處小莊子拓跋元衡鬆開一隻手指給她看,說他們要去的就是那個地方。又跑了一會兒才到,一個看起來古樸莊重的小莊子。遠遠地就見兩個人在等著。
等近到可以看清人臉了,辛情皺皺眉。那兩個人她認識。
顯然那兩個人也認出她了,其中一個瞪大眼睛指著她說不出話。
「若水,不得無理。」辛情認識的那個隨心的殭屍爹說道。
「辛情,你、你、你是~~」隨心——赫連若水有點結巴。
「我是。」辛情說道。
「臣參見皇上、娘娘。」隨心她爹說道。
「德勖,好久不見了。」拓跋元衡笑著說道,然後看赫連若水:「這就是若水?長這麼大了。」
「是。若水,還不參見皇上、娘娘。」赫連德勖說道。赫連若水這才恢復了一點點正常,請了安。進了莊子,拓跋元衡說這地方這麼多年都沒變樣,赫連德勖就說謝皇上派人照看。辛情和隨心面面相覷。
「若水,你帶她出去走走,她在宮裡悶得慌。」拓跋元衡說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別惹她,她今天火氣大!」
「是,皇上舅舅。」隨心說道,忙拉著辛情往外跑。
她們出了門馬上就有侍衛悄無聲息地跟上了。辛情勾勾手指,等一個侍衛到了跟前,辛情笑著跟他說:「退後,退到我看不見你為止。」
「娘娘,微臣等奉旨保護娘娘安危。」那侍衛說道。
「我又不是傻子,有人要殺我我不會跑嗎!走開!」辛情說道。那侍衛思索片刻退後了,退到看不見。
「天哪!辛情,你是我皇上舅舅的右昭儀?我舅媽?」隨心還是有點震驚。
「你見著我就沒有別的話嗎?」辛情不想說這個讓她煩的話題。
「你居然被我舅舅看上了,真是挺可憐的。」隨心笑著說道。
「我問你,你舅舅當時在店裡出現,你幹嗎不告訴我?」辛情斜著眼睛。告訴她她就可以躲了。
「呵呵,辛情,你怪我有什麼用啊,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見我皇上舅舅。」隨心說道,還是用很可憐的眼神看辛情,「那個跟你說:過得好會給自己找麻煩的人是皇上?」
辛情搖頭。是另一個皇上。
「那個人還真是厲害,一語中的。你還真是給自己招麻煩了。」隨心說道。
「你少給我幸災樂禍。」辛情說道。
「我不是幸災樂禍,我是真可憐你。後宮啊,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凶之地,日子很不好過吧?」隨心說道。
「隨心,我發現你就算當了娘說話還是那麼不中聽。」辛情說道。
「我說的是實話,沒有比這一句還實在的了。不過,我看皇帝舅舅好像對你還不錯。」隨心說道。
「哼!」辛情瞪了她一眼。「我現在後悔了,如果當初當你小後媽多好!」
「喂,姐姐,啊,不,舅媽,現在這話兒你可別隨便說了,皇帝舅舅聽著還以為我爹曾經調戲過你呢。滅門哪!」隨心笑著說道。
「皇帝是你親舅舅?」那太后不就是她姑奶奶了。
「算是吧,我娘是先皇弘德夫人生的,寧王才是我親舅舅。」隨心說道。
「你也姓赫連,和太后是一家子吧?」辛情問道。
隨心點點頭,「太后是我姑奶奶,可惜跟我們家關係不好,因為我爹娶了我娘。不過,聽說皇帝舅舅對我娘還是挺照顧的,所以對我爹爹也不錯。」
「真夠複雜的。」辛情聳聳肩膀。
「還可以。」隨心笑著說道,「說來聽聽,為什麼今天火氣大呀?」
辛情沒說話,冷冷笑了。
「看來你是真不喜歡皇宮,那你怎麼不跑啊?」隨心說道。
「跑得了我還用在那兒等死啊!」辛情恨恨地說道。
「跟我外祖母一樣。」隨心說道,「我爹說我外祖母雖然很受寵愛,可是一直都鬱鬱寡歡,後來我母親生下來沒多久,我外祖母就病死了,死的時候才二十八歲。」
「我離死也不遠了。」辛情說道,沒準哪天她就豁出去了,能跑就跑。
「你不會死的!我猜我外祖母的死有一半原因是太傷心了,因為看不開皇外祖過多的女人。可是你根本就不喜歡我皇帝舅舅,所以你根本不會死的,除非你自己找死。」隨心撇嘴說道。
「謝謝你的恭維。」辛情說道。
「說實話,辛情,我覺得你這種冷心冷腸的人真的比較適合在皇宮裡生存。」隨心的聲音很真誠。
「我適合就活該在那兒活著?狗屁不通的理論。」辛情說道。
「當娘娘的人了還是不改粗俗。」隨心笑著說道,「走吧,皇帝舅舅讓我帶你到處走走,我可不能抗旨不遵,請吧,娘娘∼∼」
辛情站起身,跟著她出了莊子逛,看到田野才感覺到久違的自由,辛情深深吸了口氣,隨心在旁邊搖頭。
逛沒多大一會兒,就有人過來說拓跋元衡讓她們回去用午膳。
回到莊子,七拐八拐進了客廳,膳食已擺好了。隨心給拓跋元衡又請了安笑著說向皇上覆命。拓跋元衡看了看辛情,辛情衝他笑。
席間拓跋元衡半真半假地問赫連德勖什麼時候續絃,隨心笑瞇瞇地說,本來有一個小後媽的,可是還沒進門就被人捷足先登了。辛情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她一腳。
飯畢又坐了一會兒,說了些廢話,拓跋元衡說下午還要接見偃朝使者,所以先回宮了。還讓隨心以後有時間入宮陪伴右昭儀。隨心笑著答應了。
回城的路上,拓跋元衡放慢了速度。
「愛妃可高興些了?」拓跋元衡問道。
「臣妾本來也沒生氣!」辛情說道。
「辛情,朕想看到真實的你。不要總戴著面具對朕說話。」拓跋元衡說道。
「臣妾說的就是真話,是您不信!」辛情說道。真實的她?真實的她是什麼樣子的她都不知道,面具戴久了就會認不出自己最初的面孔。
「沒關係,朕會慢慢等的。反正~~~」拓跋元衡頓了頓:「反正朕和愛妃有一輩子的時間。」
辛情身子僵了一下,一輩子的時間——一輩子,多讓女人感動的詞,可惜他們天生不是一對。
「愛妃害怕了?」拓跋元衡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聽不出情緒。
「是啊,臣妾怕,一輩子太長了。」辛情說道。
拓跋元衡輕聲笑了,辛情的氣息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