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元衡所說的稍等幾日似乎長了些,辛情不著急也沒興趣,不過拓跋元衡的臉倒是一天比一天難看。辛情也不過問,每日扯出格式化的笑容陪著拓跋元衡在鳳凰殿笙歌達旦,過著日夜顛倒、花天酒地的生活,辛情覺得自己像個坐台小姐。所以白天拓跋元衡不在的時候辛情便換上自己那兩套粗布衣裳,只有這時候她才覺得自己還像個好女人。有幾次被拓跋元衡看見,他沒說什麼。
二十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拓跋元衡正一邊攬著辛情的肩一邊喝酒看歌舞表演,一個小太監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拓跋元衡將手裡的翡翠杯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然後陰著臉說道:「這後宮到底還是朕的。」
「皇上好大氣性,嚇壞臣妾了。」辛情靠在他懷裡,一手輕撫他的胸口,一邊假笑。
「後日朕便為愛妃行冊封大典。」拓跋元衡說道,臉上仍然陰陰的,辛情都有些害怕。
第二天便有許多太監來來回回穿梭於鳳凰殿,辛情也沒閒著,被馮保教導各種禮儀。那冊封文書和璽印又被拿走,馮保說是要等明日重新還給她。那天晚上拓跋元衡沒來。
到了典禮那日,又有人來宣讀了一遍亂碼。重新把那金子還給了她。不一樣的地方是去太華殿謝恩的時候除了拓跋元衡還有許多大臣,只不過沒有大臣抬頭就是了。然後又去慈壽殿和顯陽殿分別給皇太后和皇后謝恩,辛情看皇太后一點都不像「身體不適」的樣子,看著她的眼神是冰冷而蔑視的。皇后面貌端莊,氣質沉穩,辛情沒看出她有什麼表情。剛回到鳳凰殿,又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們來給她磕頭,這讓辛情心裡平衡了一點兒,跪了好幾次古代人了,終於也有人給她跪了。在那一群人中,辛情看到了一雙幽怨的美目,微微一笑記在了心裡。
冊封大典過去之後,拓跋元衡對她的寵愛有增無減。不僅擴建鳳凰殿,還成立了裁霞院,專門為她做衣服,當第一件紫色繡牡丹的衣服送來的時候,辛情笑了,這衣服看起來華麗無比,卻是棉布做的。辛情穿上了,拓跋元衡來時直誇漂亮。
「天下女人無不愛綾羅綢緞,愛妃卻獨愛布衣。不過——」拓跋元衡拉她入懷,「愛妃穿這布衣也不減風姿。」
裁霞院做了各式各樣的衣服送來,辛情一一穿過,獨獨不穿紅色。因為蘇朵穿上紅色實在太妖艷了。
辛情冷眼看著,鳳凰殿的宮女太監們都是洋洋得意的樣子,對她逢迎有加,生怕有一點伺候不到惹拓跋元衡不高興。
春天的時候拓跋元衡帶著他的女人和臣子們出城踏青,辛情被攬在拓跋元衡懷裡接受女人們刀光劍影的洗禮,她微笑以對。
錦帳圍起的風景裡,拓跋元衡和妃子們飲酒作樂,妃子們當然不能放過表現的機會。有翩翩起舞的、有引吭高歌的、也有吟詩作賦的,辛情坐在拓跋元衡身邊微笑看著。
「愛妃覺得如何?」拓跋元衡笑著問她。
「開眼界長見識,皇上真是有福氣,眾位不僅貌美如花而且多才多藝,臣妾可要恭喜皇上了。」辛情笑著說道。
「既然愛妃說好,通通有賞。」拓跋元衡說道,然後在辛情耳邊小聲問道:「愛妃說的是心裡話?」
「當然,臣妾可不敢欺瞞皇上。」辛情笑著小聲說道。
眾妃子見他們二人「親密」耳語,雖然差點咬碎銀牙不過臉上卻笑得如花盛開。
「右昭儀娘娘如此誇獎真是讓姐妹們不好意思,彫蟲小技不過博皇上娘娘一笑,要說多才多藝臣妾們怕是連娘娘一根手指也比不上呢!」一位妃子不冷不熱地說道。
「是啊,右昭儀娘娘獨得皇上疼寵,必是我們這班姐妹遠不及娘娘,不過今日既是出來玩兒,請娘娘賞我們個薄面也讓我們開開眼界!」一個俏麗的女子說道,雖然不十分美貌,但卻有小家碧玉的嬌俏。
這兩個人既開了頭,女人們當然跟著鬧下去了。甚至還有兩個膽大的跑到拓跋元衡身邊,伏在他的肩頭撒嬌,辛情藉機讓出了拓跋元衡的胸膛。
「諸位愛妃今日就饒了右昭儀吧!她平日懶散慣了,就算要表演也得給她些時日溫習一下才好!」拓跋元衡笑著說道。
「皇上您就是偏心,單單怕右昭儀娘娘累著,您可就不怕我們累著呢。」俏麗女子嘟著嘴說道。
「朕當然也心疼愛妃你了!」拓跋元衡摸摸她的下巴:「既然愛妃你累了,朕今晚便去為愛妃紓解疲勞如何?」
俏麗女子水眸轉動,「謝皇上您心疼,那臣妾就恭候聖駕了。()」嫵媚地看了拓跋元衡一眼,扭著楊柳小蠻腰回到座位上了。
拓跋元衡悄悄捏了捏辛情的腰,辛情笑了,不錯,她今天晚上可以好好睡個覺了。
回宮的時候拓跋元衡讓辛情與他共乘御輦,辛情拒絕了,她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即使現在沒人敢找她麻煩,等她失寵了難保皇帝不拿這個秋後算賬。她不想得這種狗屁寵愛,但是更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進了宮門已是太陽西下了,只在天邊留下一抹紅暈。拓跋元衡去給那杜美人「紓解疲勞」了,辛情一個人安靜地用晚膳,她現在的食量又回到原來的水平,江南那一年裡用麵條養起來的肉都被燕窩魚翅鮑魚溶解了。
吃完了,兩個宮女過來服侍她漱了口。
「娘娘今日出門怕是累了,不如早些歇了。」馮保說道,辛情點點頭,她也是這麼打算的。躺在寬大柔軟的床上辛情卻睡不著,索性起身,隨便拿了件衣服披了往殿門外走,打算到鳳凰殿後的花園走一走。
「夜深天涼,娘娘還是不要出去的好!」馮保忙說道,今日皇上沒來這右昭儀要是出了點問題他可擔待不起。
「我熱!」辛情說道,「給我拿件厚衣服便好!」早有宮女拿了衣服來等著了。
鳳凰殿擴建之後,不僅添了好幾處亭台,還新挖了一處不小的水塘,裡面放了各種彩色的石頭,看起來絢爛非常,池塘邊上除堆疊了一座假山還散落著放著幾塊光滑的大青石。
雖已夜深,鳳凰殿各處還是燈火通明,辛情隨意走了走,果然風還是有些涼涼的!宮女給她披了斗篷,仍舊小心在後面跟著。在一塊石頭上坐了,眼睛掃了一圈,然後微微扯扯嘴角哂笑,辛情啊辛情,早知道還要進這龍潭當初還費什麼功夫非要出那個虎穴,虎穴雖也險惡卻還有蘇朵有權勢的爹和姐姐,現在倒好,成孤家寡人了,連個靠山也沒有,這裡又比虎穴凶險了不知多少倍。她現在唯一能抓住的是拓跋元衡這根不可靠的浮木,太后不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她,所以從冊封大典之後,她每次去給太后請安都被軟軟地擋了回來。皇后雖未有明顯的敵意,但恐怕也在暗中磨刀霍霍。妃子們更不用說了,她一個空降部隊不招她們恨才奇怪。在這樣的處境中怎麼睡得著,這日子比以前上班的時候可是難過一百倍,那時候頂多是包袱款款走人,現在隨時都有可能身首異處。現在她有個習慣——每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都要摸摸自己的脖子。
今天那兩個人,赫連夫人雖等級低於昭儀,但她是太后的內侄女,後台無比強大,太后之所以厭惡自己恐怕就是因為這個赫連夫人。她辛情佔了赫連的位置。不知道怎麼才能讓太后那個老太婆相信她辛情沒想搶什麼,她最想的是離開這個食人魚塘。
不過這似乎有點難度,拓跋元衡看起來不會那麼容易就把她放了,歪身看看水裡,蘇朵的容貌在水面上出現,即使有那塊疤痕依舊美麗得很,辛情看了一會兒,隨手撿起塊石子朝影子扔過去,蘇朵的容貌立刻扭曲了。如果唐漠風當時用刀劃花蘇朵的臉多好。
「娘娘,夜深了,該回去歇了!」馮保走過來輕聲說道。
辛情站起來又慢悠悠地走回殿裡,直到天快亮了才睡著,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睜開眼睛,拓跋元衡坐在床邊笑著看她,見她醒了便一把把她抱在懷裡,「怕擾了你睡覺朕才沒抱你。」
「謝謝您心疼!」辛情假笑著說道。
「生氣了,愛妃?」拓跋元衡問道。
辛情雙手環上他的脖子,「雨露均沾嘛,您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愛妃真是賢慧。」拓跋元衡笑著說道。辛情沒言語,鬆開手掙開他的懷抱下了床懶洋洋地讓宮女們服侍洗臉、上妝,梳完了頭髮,辛情額頭上的疤被頭髮遮住了,整張臉毫無瑕疵,拓跋元衡就在一邊含笑看著。
「愛妃的臉真是讓人百看不厭。」拓跋元衡說道。
「那您就趁著我沒老之前好好看吧!」辛情假笑。
「愛妃就算老了也一樣會很美。」拓跋元衡撫摸著她的臉。
「年輕才美!」辛情說道。
正巧太監來請旨傳膳,拓跋元衡便說與右昭儀一同用膳。
那天晚些時候,杜美人晉為六嬪之隆徽,拓跋元衡晚上又去給她「紓解疲勞」去了。接連好幾天拓跋元衡都去了杜嬪宮中,不過她卻沒有再從六嬪晉為三嬪。雖然如此,可是後宮中人已有不少去捧她了,辛情聽說她現在囂張得很,笑了笑,覺得無聊。最近常常貪睡,似乎警覺性都降低了,好幾次拓跋元衡來她竟然不知道。等到這個月她的大姨媽沒來辛情知道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遣出所有內侍只留下馮保一人,辛情半天沒說話。
「娘娘可是有什麼吩咐?」馮保終於小聲開口問道。
「馮保,我要一種藥,一種可以流產的藥。」辛情說道。
馮保鎮定得很,似乎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
「不知道娘娘什麼時候要?」馮保問道。杜嬪近日很得聖寵,右昭儀要對付她了嗎?
「越快越好!」辛情慢條斯理地說道。
「老奴知道了,這就去辦!」馮保說道,聲音平靜。
「去吧!」辛情說道。心裡盤算著怎麼封住他的嘴。
不到天黑馮保回來了,交給辛情幾顆小小的藥丸。
「什麼名字?」辛情拿起一顆仔細看了看。
「回娘娘,這是紅花**丸。」馮保說道。
辛情點點頭,「好了,去吧!」馮保退出去了。
辛情手裡捏著兩顆藥丸,桌子上是已涼了半晌的水。摸摸肚子,辛情輕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狠狠心吞下了藥丸。
晚上拓跋元衡來的時候辛情推說身體不舒服把他支走了,下腹痛了幾日,又有暗紅的血流出,辛情知道自己的孩子沒了。拓跋元衡見她這幾日都是臉色蒼白忙要宣太醫來看,辛情笑著說是女人都有的毛病,不過是自己體寒,每個月都要這樣疼幾天,左說右說連撒嬌的手段都用上阻止了,拓跋元衡讓太醫開了驅寒的方子。
自從流產之後,辛情有一段時間心情不好,她以前和隨心開玩笑說自己想要一個孩子留著養老,可是現在她親手殺了這個孩子。如果是在以前她一定會留下他的,可是現在若留下他恐怕她辛情就永無離開之日了。不是她狠心,只是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拓跋元衡依然很迷戀她,這讓辛情很頭疼。她不喜歡被人纏著,有種喘不過氣的壓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