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兩人，兩年
夜風吹過，剛才還喧囂的樹林忽然間變得一片寧靜，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似的。
胖子的後背已然濕透，面對滿地的蒼狼的屍首，直到此時，他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他走到離他最近的一隻蒼狼前面，蹲下，將那支貫穿喉嚨的羽箭拔出。出乎意料的，箭支很輕。箭頭也不知道是何種金屬打造而成，在月光下泛著微微的銀光。
羽箭上有三根羽毛，被人修剪的非常規則。
「好看嗎？」
一個清亮的女聲從他的身後傳來，打破了這暫時的安靜。胖子轉過身去，他的身前不知什麼時候站立了一個臉上還有些稚氣的少女。
少女年紀比他要大，從身型上看，已經步入了女性最美好的時光。她身著獸皮做的衣服，腳上穿著一雙黑靴，她的頭髮很黑，黑的有些發亮，長長的頭髮被編成了兩個大辮子。
她的個子不算高，但她的肩上卻挎著一把長弓，看上去有些吃力，但這樣的打扮讓她本有些清稚可愛的臉上增添了一絲堅毅。
「好看。」胖子瞇起小眼睛，點了點頭。面對這樣一個可愛清新的少女，沒有人會說不好看。
「我問的是箭。」見他盯著自己看，少女的臉有些發紅。
「我說的是人。」胖子遞上了那一尾箭支。
少女有些微怒的接過羽箭，心道，此人看上去也算老實，怎的這般油嘴滑舌。
正想著，面前的少年忽然認真的對她行了個禮，「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少女他突然表現出來的認真一愣，大概是沒有想到面前的胖子會如此鄭重的致謝。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擺了擺手，有些結巴的說道，「不用客氣，應該的，應該的。」看的出來，這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
「為什麼是應該的？」胖子微怔，難不成這狼群是這少女養的？
少女知道胖子產生了誤會，急忙解釋道，「我正好有弓，也會射箭，而你，什麼也沒有，我不救你，你就會死。所以，我應該救你。」
說完，她開始收拾起其餘的箭支。
她的動作很快，每抽出一根箭支，便會極細緻的用方巾將箭支上的狼血擦拭乾淨。不多一會，便將七八支羽箭很整齊的放置進了隨身攜帶的箭筒之內。
然後，她邁步向前方走去。
「喂。」胖子見她將欲離去，想想自己在這謎林之中找不到方向，情不自禁的喊出聲來。
「還有什麼事嗎？」少女轉過頭來，有些奇怪的望著他。
「那個。」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實不相瞞，我在這片樹林中已經走了將近半日，但始終，走不出去。」
見他有些窘迫的樣子，少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所以，你能帶我出去嗎？」胖子繼續問道。
……
月光下，一胖一瘦兩道身影在林間穿行，因為是夜晚，他們的速度並不快。而且，他們還在聊天。
少女姓蘇，名長亭。
「寧海，這片樹林叫知返林。」蘇長亭耐心的說道。雖然初見面時感覺胖子略微有些輕浮，但她倒不認為胖子是壞人。也許是一種直覺，跟胖子走在一起，她感覺很放鬆，也很放心。一路走來，也映證了她的這種感覺。她知道了這個胖胖的少年叫寧海，年紀比她小三歲。
見胖子的神情有些詫異，蘇長亭忽然想起了他並非本地之人，對此處不甚瞭解也屬正常。「簡單的講，遇到岔路口，陰往左，陽往右便可出林。」
「何為陰，何為陽？」
「奇為陽,偶為陰,陰陽相夾,陽包而陰藏。」蘇長亭正說著，兩人便走到了一個岔道口前，「寧海，是往左還是往右？」
「我沒有數。」
「才跟你說了出林的法子，怎的這麼快就忘記了。」蘇長亭有些不悅。
「不是忘記了。」胖子有些委屈，「而是你剛才才告訴我，而我之前不知道這個道理，前面的那些岔路口也只是跟著你走，根本就沒有去數過陰陽奇偶。」
蘇長亭想了想，認真的說道，「倒也是這個道理。」轉念又道，「不對，雖然你之前並不知曉這個道理，但上一個路口你卻是應該知道我們是往左還是往右。那麼，你必然知道這個路口的轉向，因為，上一個為陰，這一個必為陽。」
胖子恍然大悟的望著少女，豎起了大拇指，「高見。」
少女的表情顯得有些得意。
兩人繼續往前面走去，前方的樹林似乎開始變得少了起來，這便表明，他們快要走出這片樹林了。
「對了，寧海，你準備去哪兒？」蘇長亭說道。
身旁的胖子罕見的陷入了沉默，他搖了搖頭。蘇長亭以為胖子不願意告訴他，在她看來，這應該不是什麼秘密的不能告知的為難之事。
「我是真的不知道。」胖子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開口說道。
蘇長亭皺了皺眉，「你不知道你要去哪兒？」
「我想修行，但我確實不知道哪裡可以修行。」胖子極誠懇的說道。
「為什麼
……你想要修行？」
「我有病。」胖子指了指自己的身體，「我的經脈不通，我的氣海被封，我需要修行，要麼自己修行，要麼需要找到一個坐忘境的強者來幫我治病。」
蘇長亭「哦」了一聲，沉默了半響，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同路。」
胖子有些不解，「你也要去修行？」
少女用手輕輕撫摸著肩上的長弓，她的手很修長，指甲剪的很整齊，手上的繭很厚。她抬頭望著前方的點第十一章 兩人，兩年
點星光，目光充滿了堅定，「是的，我要去修行。」
似乎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她的神情有些黯淡。
有些人，雖然只是初見，卻能讓你敞開心扉。而寧海，就是這類人。所以，儘管只是初次見面，她便覺得這是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或許說出來有些讓人可笑，可事實就是這樣。」蘇長亭說道，「幾年以前，我也未曾想過自己會去修行，畢竟，對於我們來講，這是一件極遙遠的事情。然而，那一年，發生了一件事。」
她的臉上忽然呈現出一種少女的羞澀，「我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夥伴，呃，沒錯，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他是一個書生，長的很俊俏，他讀過很多的書，閒暇的時候，他經常給我講那些書裡面的故事。我喜歡依偎在他的身旁看他講故事時專注的樣子。也許是我們彼此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我們約定，這一生會在一起。」
「可是。」她用力咬了咬嘴唇，歎了一口氣，「我卻沒有等到他給我提親的那一天。一年之前，傳來了他和另外一個女子訂親的消息。那是一個家境很好的女子。」
「我很震驚，也很失望，我去找他，他卻不肯見我。後來，我才知道，並非他不願見我，而是他的父親不許他再見我。只因為，我們家太窮，非但窮，也沒有任何的官宦親屬，所以，用他父親的話來講，娶了我，對他而言，並無好處。」
「你確定他是喜歡你的？」胖子忍不住問道。
「儘管我見不到他，但我相信我們這些年的情意。」蘇長亭幽幽的說道，「他有他的難處，他只是一個書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也是一個孝子，所以，我能理解他。」
「我也能理解你。」胖子誠懇的說道。
「謝謝。」蘇長亭喟歎道，「還有一年，明年這個時候，他們就該成親了。」
夜風繼續拂面，拂動著她肩上背著的長弓以及肩上垂落的辮子，少數的未扎進辮子裡的髮絲在她清秀的臉頰上飄過，帶起一絲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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