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信任
費月月走後,姐弟倆皺著眉頭看向對方。如果老家換了管家,就算爹爹不跟他們說,也會跟娘說,娘平日裡肯定也會嘮叨出來,現在,他們顯然都被蒙在了谷裡,這個管家,是誰?
「姐姐,我們應該給爹寫一封信問問嗎?」
「不必,讓歐陽來,歐陽會幫忙查出來。」
費嬌嬌去找歐陽,歐陽笑道:「喬毓,那個管家,還用查嗎?只要找到費東伯,一切就都知曉了,你們費家的庶子,還真是不簡單,居然把聰明的費家人都瞞住了。」
費嬌焦點點頭,對費東海說道:「東海,把他們四個人全都找回來,歐陽。給我調幾個人來,守住他們四個,開始查賬。」
「姐姐,守住他們?你的意思,要把他們幾個關起來?」
「沒錯,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我以前就說過,如果他們真的出了事,我們費家罪責難逃,想不到竟然不幸的被我言中了,現在的補救措施,就是關住他們,查出費家的問題,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明白嗎?」
歐陽點點頭,「路途太遠,遙控指揮不容易,這個世界做生意,弊端太多了,反過來想,商機也多,就看我們如何把握。」
費嬌嬌看著窗外的蕭瑟的落葉,點點頭,「歐陽,我們的難題太多了,我能夠真正信任的只有你了。希望你不要騙我。」
「如果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會跟你背叛整個世界。」
「你以為你是聖鬥士?」費嬌嬌笑了,她知道,除了自家人,最值得的信任的人就是歐陽了。
「那咱們現在就行動。」
費東海強壓著心裡的怒氣,點點頭,「姐姐,你哪兒也不要去,有青鸞在,你應該是安全的,這邊的事情辦好再說。」
費東海和歐陽,笛生三人走後,只剩下費嬌嬌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胡亂拿著一本書翻看著。
青鸞站在費嬌嬌面前,面無表情的問道:「費小姐,既然你現在和歐陽的關係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為何還拖延著不說?」
「我們到了哪種地步?青鸞,我做事,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如果你這是替你主子傳話,還不如讓他來見我。我想他應該一直都跟著我們才對,他要的東西,若是金子銀子,我有的是辦法,可惜不是,我現在是一個下堂妻,你可千萬不要把髒水往我身上潑,沒準哪天我高興,還得嫁人呢,你這樣詆毀我,若是讓別人知道,我x後不要說嫁人,就是活著都沒有路了。」
青鸞心弦一震,她果然什麼都知道。
「主子說,費小姐如果有時間,就去見他一趟。」
「我隨時都有時間,揀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費嬌嬌表情平和,語氣溫潤,青鸞卻覺得一股冷氣從頭衝到腳,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兩個人走出費家老宅,費嬌嬌笑道:「青鸞,我真是很佩服你,或者說,我佩服你們習武的人,我最缺少的就是你們這種忠貞不二的精神,我只選擇對自己有利的那一方面,一旦覺得不妥,我會馬上放棄。」
青鸞飛快的看了一眼費嬌嬌。唇角擰起一個微笑,似乎很苦很澀。
「福家客棧,想不到,孟先生居然就住在我們家的客棧。」
福家客棧,是費嬌嬌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地方,就是在這個客棧裡,燕長卿給她解了啞穴,卻再一次又折磨她,他們,是一世的孽緣。
青鸞跟小二說找人,小二一指後院方向,便忙別的去了。
費嬌嬌譏笑道:「孟先生也會節儉了,我還以為你們主子會住在天字號客房。」
青鸞又是一笑,帶著費嬌嬌到了孟廣仁的門口,止住了腳步。
「費小姐,請進。」孟廣仁開了門,笑著請她進來。
費嬌嬌環顧房間的佈置,心裡重重的沉了下去,福家客棧還不如十多年前了,斑駁的牆壁,污黑的窗子,桌椅板凳也是一片油污,她不禁看向孟廣仁。這樣的房子,他怎麼也能住得下去?
孟廣仁笑道:「費小姐,是不是感慨良多,很多事情,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就不會知道真相。福家客棧,賺的是費家的名聲,而不是實打實的做生意,如果費家倒了,這裡,第二天就會易主。」
「我相信。但是,我不會讓費家倒下去的。」
孟廣仁的眼睛落在費嬌嬌身後的某個地方,費嬌嬌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後面是牆。
孟廣仁似乎笑得十分開心,「費小姐,我想知道,你讓雲翹楚七煞門,是不是想借助七煞門的勢力建立最大的鏢局。」
費嬌嬌笑道:「是。」
「費小姐,段家的鏢局,也是你的注意,現在又讓七煞門介入,時間上已經晚了一步,還行嗎?」
費嬌嬌心中暗道,當然行了,不要說晚一步,就是晚上十步,也能追得上,歐陽的前世,曾經是國內最大物流商,就是在國際上,也有一定的地位,物流不暢通,就算是手裡有座金山,也不可能財,開酒樓,開客棧……所有的生意,都不及物流的利潤高,物流暢通,貨物才能走出方寸之地,走向三國,甚至走向海外。
現在水上有漕幫,海上有雲家,路上,基本壟斷在段家手裡,段家的鏢局,已經成了段家最大盈利點,後來。一些商人從中看到商機,也成立了自己的鏢局,只是沒有段家財雄勢大,只能吃一點段家剩下的殘羹剩冷而已。
從來都是有競爭才有循環,良性的循環,會帶動產業的展。
她已經建議楚容,天下車同軌,度同制,這對帶動商業的繁榮,受益良多。
這裡的度量衡,相差很多,比如說,襄州一斤是十六兩,上京城距離襄州雖然幾百里之遙,一斤卻是十八兩,還有高密,一斤是十二兩。
各地的生意人,因為這個,結賬的時候,總是打官司,衙門裡對這種官司,見慣不怪。
旨意下了之後,各地已經開始統一,在這一點上,楚容比較明智,能夠聽的進別人的意見。
費嬌嬌笑道:「孟先生,你是擔心我賺不到錢,還是擔心段家賺不到錢呢?」
「費小姐,這段時間,你已經花了多少銀兩,可曾計算過?」
「當然,每花一筆銀子,我都有賬冊記錄,如果我沒有記錯,應該是九千八百四十七萬兩,孟先生是不是心疼了?」
「費小姐,我想知道,你為何在各地廣置產業,你能確定,那些房子能帶來利潤?」
「孟先生這是不信任我了?」費嬌嬌鎮定自若的一笑,淡淡道:「孟先生,現在楚國太子殿下頒布旨意,車同軌,修整各州府之間的道路,想必您都聽說了吧?」
「這與房子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道路的暢通,會促進貨物的流通,貨物的流通加快,商人們就會需要更多的房子來開舖面,做庫房,而不是只集中在幾個地方,比如說,定州的酥梨,人人盛傳此為天下第一梨,卻因為流通不暢,只能在方圓幾百里的地方販賣,再遠,就不行了,若是多建幾個物流中心,就是遙遠的南方,也能吃上北方的水果,當然,我只是隨便舉一個例子而已。」
孟廣仁眼睛一亮,點頭道:「費小姐果然是驚世奇才,我會向越國皇上稟明此事,把這項法令同樣在越國實行。」
頓了頓,他又問道:「費小姐,這件事,你可告訴了公孫成田?」
「孟先生這麼問,不就代表您已經知道了嗎?我想,孟先生應該知道我和公孫成田之間的一直有聯繫吧?」
孟廣仁點點頭,怎麼會不知道呢?公孫成田那只鷹,他們的人都認識,只是那隻金雕太兇猛,所以,抓了好幾次,都沒有能夠如願。
費嬌嬌笑著岔開了話題,「孟先生,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為何四大家族非要找到那個地方呢?四大家族,現在已經掌管天下,將三國收入囊中,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費小姐此言差矣,那個島嶼,是我們祖先的願望,為了祖宗的遺命,我們在所不辭。」
費嬌嬌若有所思,良久說道:「孟先生,我曾經在一本野史上,看到過一個故事,不知道孟先生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好,孟某人洗耳恭聽。」
「具體的,我記不大清楚了,那個故事,說的是有一群人,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他們想盡了辦法,想要回家,卻找不到回家的路,沒有辦法,他們只好在當地住了下來,並和當地人通婚,一代又一代,他們卻始終忘不了一個信念,那就是找到回家的路,回到家鄉去,後來,一個偶然事件,讓他們之間生了爭鬥,正是因為這次事件,讓他們知道該如何回到家鄉。」
孟廣仁的臉色忽然緊張起來,眼睛睜大,攥著拳頭,嘴唇顫抖半天,終於忍住了。
費嬌嬌卻不肯再說下去。
「費小姐,這個故事還沒有講完。」
費嬌嬌笑道:「後半部分,很殘忍,孟先生還是不要聽的好。」
「費小姐怕我一把年紀禁不住嚇嗎?沒有關係,我禁得起。」
「很簡單,刨腹自殺,靈魂升天。」
「什麼!」孟廣仁的臉色已經黑到了深夜,他站起身,緩步走到費嬌嬌面前,忽然間,他雙手扼住了費嬌嬌的脖子,厲聲道:「這個故事,是誰給你講的,你還知道什麼!」
費嬌嬌的臉色,從白轉紅,又從紅色,變成了蒼白,再不見一絲血色。
費嬌嬌雙腿亂蹬著,踹到了孟廣仁的腿骨上,孟廣仁這才恢復了理智,放開來費嬌嬌。
費嬌嬌揉著脖子,大口的喘著粗氣,良久,才恢復了正常。
「孟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費嬌嬌的疾言厲色,並沒有讓孟廣仁軟下口氣,他冷冽的眼鋒在費嬌嬌臉上不停地掃視著,企圖找出她表情中的破綻。
「你這個故事,是誰給你講的,根本不可能有這本書,你說,是不是雲家,雲家都給你說了什麼!」
費嬌嬌笑了,原來四大家族和雲家的關係,真如她所料的那樣,只是,這兩方,都在死守著自己的秘密,又想知道對方的秘密。
「費嬌嬌,只要你告訴我,這是誰告訴你的,孟某既往不咎。」
費嬌嬌斂起笑容,無比凝重的說道:「孟先生,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會說謊話,剛才那個故事,就是我從書上看到的,我自小養在深閨,很少能出家門,是以最大的愛好就是讀書,想不到,誤打誤撞,居然會連到四大家族與雲家的身上,我對你們四大家族尋找的那個地方不感興趣,長生不老也好,世外桃源也罷,我統統不感興趣,我是一個現實的人,我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我的家人,不會為了飄渺虛無的東西,放棄愛我的家人,子之蜜糖,吾之砒霜,孟先生,你可明白?」
費嬌嬌站起身,目光沉靜如水,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此乃柔德;故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堅。
一時間,孟廣仁居然不敢去與她對視。
「孟先生,我從來沒有想過與四大家族作對,更沒有想過捨棄四大家族去幫助雲家,對我來說,四大家族與雲家,沒有區別,都是利字當頭,所以,我既然選擇了一個,斷不會再去做一次選擇,我之所以選擇與四大家族合作,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為了天下蒼生為念,或許我說這句話比較大,我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無所求的小女子,惟願在有生之年,與家人相親,與愛人相伴,此生足矣。戰爭的殘酷,我比任何人都恐懼,所以,當孟先生跟我提出條件的時候,我答應了,因為家人,只是,這段時間,我才想明白一個道理,家國天下,本是一體,若國亡家怎可能安在。所以,我答應孟先生的一切條件,並盡我最大的可能去幫助孟先生,雖然時間不長,我想孟先生已然看到了一些成績吧,孟先生要銀子,我費嬌嬌有本事賺來,就去賺,只希望此生能夠生活在一個平靜祥和的世界。我雖然是一個女子,卻活得坦蕩蕩,孟先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會讓我更加瞧不起你!告辭!」
費嬌嬌打開門,拂袖而去。
孟廣仁站在原地,半晌,仍在消化費嬌嬌那一席話。
青鸞追上費嬌嬌,看她滿面怒容,不禁疑惑道:「主子惹小姐生氣了嗎?」
費嬌嬌淡淡道:「沒有,只不過你們家主子想要跟我說的話,可能沒有說完,我猜她今天晚上應該會找你。」
青鸞一怔,默默地跟在費嬌嬌身邊。
二人回到費家,費東海就在大門口等著他們呢。
「你去哪兒了?」門口有人,他不敢喚姐姐,沉著一張臉說道:「他們都出去找你了,出去也不知道留張條子。」
費嬌嬌笑道:「有青鸞在,我怎麼會有事,事情辦好了嗎?」
「辦好了,你跟我來。」他們回來以後,正是見過的只有費東森與費東鴻,費東伯與費東祥一直不曾露面。
費嬌嬌跟著費東海來到他的院子。
「放在哪兒了?」
「就在耳房,他們叫喚半天了,說起來,真是丟人……」費東海突然住了口,紅著一張臉,就像在夏日驕陽下曬紅了一樣。
他不說,費嬌嬌也猜了一個**不離十,冷笑道:「他們還真是越打越長進,費東伯今年好像四十了吧,我還真不知道他們這一天到底怎麼活過來的,或者還有什麼意思。」
費嬌嬌走到耳房門口,耳房的窗戶,已經被人全部釘死,門口還站著兩名彪形大漢,腰間配著寬背腰刀。
這架勢,做得太足了,費嬌嬌滿心的陰霾,頃刻間煙消雲散,東海總是這樣虛張聲勢,這幾個庶子,就算年紀比他們大又能怎樣,只要頂著嫡子的名分,他們就不能也不敢吵鬧。
費嬌嬌笑道:「東海,他們好歹也是我們的兄長,飲食上不能怠慢了,吃喝拉撒,可要伺候好了,還有,幾位嫂嫂那裡,有沒有人過去照看。」
費東海點點頭,「姐姐放心,歐陽那邊,帶了很多人過來,足夠我們支配,而且他手下的帳房,比我們自己的帳房算賬要利索的多,現在已經開始對賬,若不是忙著找你,我們早就出去了。」
歐陽親自訓練出來的帳房,自然比這個世界的要強,獨特的記賬方法,一目瞭然,原來她也想過教給費東海,只是擔心太驚世駭俗,遂放棄了。
後來,歐陽跟他說過,他們漕幫的財務,全都是用的現代的方法,簡便快捷,旁人還不懂,最是安全。
沒有想到,歐陽這次跟他們來映川縣,暗中帶了那麼多人,難道?他還有別的想法嗎?是不是,自己對他太過信任了,她應該信任歐陽嗎?
費嬌嬌歎了一口氣,暗自罵了自己一句,說孟廣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