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多變
「小姐,馮小姐求見。」
費嬌嬌怔住。剛剛吃早飯的時候,明明是看見的了,為何那時候不說?
「請她進來吧。」這兩天她都抓緊時間畫圖,就想著讓徐公燦多做幾種樣品出來。
馮玉鶯就住在與費嬌嬌相鄰的廂房裡,這兩日一直在教初晴刺繡。
費嬌嬌放下筆,問道:「馮小姐,何事?」
馮玉鶯微微一彎腰,柔聲細語的說道:「喬小姐,昨日我聽玉海說,您準備開一個繡莊,是嗎?」
「嗯,是有這個打算,五爺已經在給我找人。」
費嬌嬌並不打算讓馮玉鶯參與進來,她不喜歡那雙張揚與外的眼睛,這個自以為聰明的女人,實際上愚蠢到家了。
不論馮玉海如何勸說,她都不願意嫁給徐公燦,徐公燦反倒告訴馮玉海,他對馮玉鶯,再也沒有任何奢望,希望馮玉海不要枉做好人了。
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馮玉鶯與徐公燦的事情。賊五的夫人連諷帶刺的說,想給馮玉鶯說一門好親事,馮玉鶯當了真,不想,賊五的夫人給她提的親事,是他們家五十多歲的馬伕。
馮玉鶯丟了人,哭了半天,馮玉海只好安慰她,並給她出主意,讓她去找費嬌嬌,因為,現在這座宅子的真正主人,實際上是費嬌嬌。
「那我能去嗎?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費嬌嬌淡淡一笑,「馮小姐,我已經看過你的技藝,只能算是中等水平,做個普通的繡娘,可以。」
馮玉鶯的臉色一白,她不想做一個普通的繡娘,以為憑著馮玉海的面子,她最少能做個管事,孰料,費嬌嬌並沒有給她這個面子。
「馮小姐,我做事,從不講面子交情。」費嬌嬌拿起筆,彎腰繼續作畫。
「馮小姐,我很忙。就不送你了。」明顯的逐客令,讓馮玉鶯有些慍怒。
「喬小姐,既然你看著我不順眼,當初為何救我?」
費嬌嬌直起腰,正色道:「馮小姐,當初我救你,是因為你那份真摯的姐弟情誼,現在,我並沒有看你不順眼,只是,我們各自的做人原則大不同,所以,找不到共同的話題。」
「是因為徐家哥哥嗎?」
「既然徐小姐說了出來,我也直說好了,如果你不肯接受一個人,就不要一而再,在二三的給他希望,在給了他希望之後,又狠狠的打擊一個人,沒有人,可以踩著一個人的肩膀上位。繼而得到幸福,幸福,是需要自己去爭取的,尤其是女人,不能把自己的人生,定位在一個男人身上,與其幻想那些虛無縹緲的未來,不如抓住可以看得到的幸福。」
「我……我只是不想再受苦,喬小姐一定生在富貴之家,所以不知道窮人的日子有多難過,玉海出事以後,為了救他,我賣掉了房子,四處舉債,依然不能救他,最後,不得不自賣自身。」馮玉鶯的唇角凝起一個苦笑,「喬小姐,我們之間的差別就是,你生來就是龍女,而我,只是一條平凡的鯉魚,若想成為龍女,我就必須不斷的跳躍,直至越過龍門,才能得到幸福。」
「馮小姐,我很忙。」費嬌嬌不想再跟她囉嗦下去,馮玉鶯的人品,她不敢苟同。五千兩銀子的事情,她已經知道。
馮玉鶯落寞的走了出去,費嬌嬌雖然買了她,卻並沒有給她簽賣身契,馮玉海整天跟著費嬌嬌忙碌,具體在做什麼,她也不知道。
「青鸞,出來吧。」費嬌嬌早就看到了青鸞那雙大腳。
「是不是全都聽見了?」費嬌嬌頭也不抬的問道。
青鸞點點頭,「小姐,今天下午,會有人到江月樓等你。」
「終於來了。」
「是,他們看到了小姐的努力。」
「我只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不是要做給誰看。」費嬌嬌一陣窩火,明明知道現在還沒有能力擺脫他們,明明知道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擺脫他們,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到時候來叫我一聲就成,對了,我讓你查的歐陽,有結果了嗎?」
「歐陽一直是漕幫的幫主,他從老幫主手裡接任漕幫幫主也就兩年多的時間,但他行事手法,比較狠辣,不管幫內幫外。都很扶他,也很怕他,倒不是說他的功夫有多高,而是他那個人,太詭異,他有一個暗器,可以出火光和聲響,就算輕功再高,也躲不過去。」
費嬌嬌笑道:「是不是你們的主子曾經在他手裡吃過虧?」
青鸞並不避諱,坦率的承認道:「主人說,小姐如果能與歐陽合作。他們會非常感謝。」
「感謝我為他們挽回了面子,我不要感謝,如果讓我與跟歐陽合作,我再要一成的利潤。」
「小姐今天可以自己說。」
「好吧。去給我倒一杯茶來。」費嬌嬌看著青鸞離去,抬起頭,漕幫居然能夠和四大家族抗衡,實在是她沒有想到的,她現在開始對歐陽感興趣了。
「笛生,跟我去江月樓。」
笛生疑惑道:「去江月樓,江月樓在哪兒?」
「就在襄州城裡,快走了。」
費嬌嬌想著,笛生的武功,比慕容天楓他們都高,而且,這麼多人,就笛生整天沒事做,慕容天楓每天忙得要死,笛生每天閒得要死。
三人來到江月樓,自從費嬌嬌幫了江月樓,江月樓的生意,一直紅紅火火。
費嬌嬌懷疑青鸞已經來過,她輕車熟路的上了二樓,推開了一間雅間。
雅間裡,只有一個人。
「費小姐,別來無恙。」
孟廣仁一臉笑意。
「孟先生,千里迢迢來看我,真是辛苦。」費嬌嬌坐下,小二上茶後離開。
「孟先生不是已經回越國了嗎?我猜,孟先生應該是一路跟著我們的吧?」
孟廣仁笑道:「跟聰明人講話真是簡單,不錯,費小姐,我的確是一路上跟著你們,就是想知道費小姐這一路上都在做些什麼,畢竟,別人給我的情報,會具有片面性,而自己的觀察。是最直接有效的。」
費嬌嬌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已經通過了孟先生的考察,是不是?」
「是,高於我的預期,而且,費小姐還給我帶來一個大大的驚喜。」
「是歐陽,對吧?」
「是,歐陽掌握的漕幫,是我們的目標,歐陽一直不買我們的帳,那個人,不管明的暗的,都用過了,都沒有辦法。楚國有兩家人,都是我們拉攏利用的對象,一個是雲家,一個是歐陽,只要費小姐能夠幫我們把這兩家收在麾下,我們可以答應費小姐一些比較苛刻的條件。」
費嬌嬌沉吟片刻,點點頭,「孟先生,我會考慮,還有,我需要的銀兩,從何而來?」
「需要多少銀兩,只需告訴青鸞,青鸞自會稟報我,只需提前一天,我就可以讓人給你準備妥當。」
「好。」
孟廣仁看了一眼青鸞,「青鸞,你帶著笛生公子出去一下,我還有事情需要單獨跟費小姐講一下。」
笛生一怒,「不行!」
費嬌嬌笑道:「沒事,笛生,你想太多了,孟先生怎麼可能在最需要我為他做事的時候,做出對我不利的事情呢。」
費嬌嬌起身推了笛生一把,笛生才不情願的出去了。
費嬌嬌斂起笑容,正容道:「孟先生,有話就趕緊講吧。」
「費小姐,我們這些年不成功的主要原因,一個是因為船隻不行,二來就是鬥不過那些海盜,那些海盜神出鬼沒,在海裡就像一條魚,我們訓練的人,水性再好,也不如他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才屢屢失敗。我們尋遍了三國,都沒有找到像歐陽那樣的人才,如果說費小姐是一個經商的天才,那麼,歐陽就是能征慣戰的帥才。只是這個人,誰的面子都不給,令人驚喜的是,他居然會對費小姐情有獨鍾,本來我打算過一段時間才露面,歐陽的合作,讓我這個最有耐性的人,都沉不住氣了。」
費嬌嬌淡淡道:「那我的好處呢?」
「好處?」孟廣仁驚愕道:「難道青鸞沒有跟你說,再多給你一成的利潤。」
「我可以答應接近歐陽,但是,在此之前,我的一切行動,你們不可介入,沒有我的允許,絕對不可以干涉,另外,不管這件事有沒有成功,我都想看到一顆人頭,不知孟先生能否答應?」
「誰的人頭?」
「諾敏!」費嬌嬌的眼底湧出一股深不見底殺意,冰冷刺骨,「實不相瞞,我的記憶,在慢慢恢復,別人都還不知道,這件事,我只告訴了孟先生一個人,我想起來的第一個人,就是諾敏,所以,我要他的人頭,一個月之後,我一定要見到他的人頭。」
「費小姐,你想起了多少?」
「都是很零碎的東西,唯獨諾敏,很清晰。所以,他帶給我的屈辱,要有一個終結,孟先生的出現,正好圓滿了我的夢想。」
孟廣仁皺眉,半晌沒有說話。
「費小姐,他也有他的苦衷,他是為了越國。」
「孟先生不是想告訴我說,諾敏實際上四大家族的人員之一。」
「他是我的內侄。」
費嬌嬌站起身,一臉嚴肅的說道:「孟先生,我們今天的談話先到這兒吧,孟先生的要求,我會好好考慮一下,也希望孟先生考慮一下我的要求。」
「好。」
回到賊五家,慕容天楓已經等得著急,「嬌嬌,你去江月樓,為何不等我回來。」
費嬌嬌笑道:「二哥,你太緊張了吧,笛生跟著我,怎麼會有事。」
「哼!」慕容天楓瞪了一眼笛生,「笛生,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能帶她單獨出門。」
笛生並不買他的帳,「憑什麼?」他的年齡,比慕容天楓大,怎麼可能甘心情願的聽從慕容天楓的吩咐。
慕容天楓不疾不徐,緩緩道:「因為我是他的二哥。」
「你!」這件事,的確是真的,費東河跟大家都說過這件事了,而且,慕容天楓的所作的一切,很是稱職。
費嬌嬌笑道:「行了,我很平安,在襄州城,我不會出事。」
慕容天楓擠擠眼,費嬌嬌不解,走近慕容天楓,好笑的問道:「二哥,你怎麼了,眼睛有毛病了。」
慕容天楓還沒有說話,有人已經從屏風後面轉出來跟她打招呼,「嬌嬌,是我。」
「你怎麼來了。」費嬌嬌的笑容瞬間消失,她不希望看到燕長卿。
燕長卿上上下下,不停的打量費嬌嬌,她真的瘦了,轉眼間變成了身材高挑,氣質高貴的翩翩佳公子。
費嬌嬌笑道:「怎麼,不認識了,覺得驚訝了,燕長卿,麻煩你喚我一聲費小姐,嬌嬌,是我家裡人對我的稱呼。」
「嬌嬌,那個休書,我是不會承認的。」
「承不承認,休書都是事實存在的東西,燕長卿,我現在做的一切,已經是在不遺餘力的幫助你了,請你不要再給我添加負擔。」
費嬌嬌走到慕容天楓身邊,「二哥,剛才你使眼色,是因為燕長卿來了嗎?他來不來,對我來說,無所謂。」
慕容天楓拽著費嬌嬌便走,「嬌嬌,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大哥還是希望你能與燕長卿在一起,所以一再囑咐我,如果燕長卿來找你,讓我幫他,讓你給他一個機會。」
燕長卿追了上去,「嬌嬌,我想和你單獨坐一會兒。」
費嬌焦點點頭,「行,我們到花園去吧,風吹著,人會比較清醒。」
燕長卿跟著費嬌嬌一路進了花園,上了假山上的亭子。
費嬌嬌一指對面的座位,「燕長卿,坐在我的對面,不要過來。」
燕長卿苦笑著坐下,如今的費嬌嬌,更像一個睥睨天下的女王。
「燕長卿,你來做什麼?你的國家大事,不才是最重要的嗎?」
「嬌嬌,你明知道,在我心裡,最重要的是誰?」
「我不知道,燕長卿,我已經慢慢在恢復記憶,在我恢復的記憶力,有關你的東西,全都是骯髒,齷齪和無恥的畫面,所以,我更加認定,不能接受你,對不起。()」
「嬌嬌,你明知道那都是假的,是假的!」
「一切都是我親身經歷,怎麼會是假的,小時候,我可以認為你做的那一切,是霸道任性,長大了呢?長大以後的你,我如何解釋?燕長卿,我很佩服你,為了國家,不,應該說為了皇室,你付出了太多,日後,你一定是一個名垂青史的大英雄,但我只是一個小人物,小人物都是自私的,小人物只想自己活得好一點,家人活得好一點,那些救國救民的大事,我做不來。」
費嬌嬌吁出一口氣,「燕長卿,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如果你想用我的家人相威脅,我會讓家裡人離開,我想,不管是越國,還是齊國,只要我說一聲,他們都會很高興的歡迎我們,我有這個信心。」
燕長卿的臉色一片慘白,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失去了,真的失去她了。
「嬌嬌,如果我知道自己會愛上你,我不會選擇那樣的方式,但是,事實已經存在了,我無力為自己辯解什麼,這次成功以後,我會隱退,從此再也不會涉足朝堂,來的路上,我已經想好了,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到時候,我會一個人走。」
燕長卿站起身,緩步來到費嬌嬌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嬌嬌,我一次次告訴自己,還不到時間,不能來看你,所以,我一直忍著忍著,我還是沒有能夠忍住,所以,我來了。在沒有見到你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你會說出怎樣的話,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只要你沒有嫁人,我都不會放棄,我想,你的爹娘也不會因為你放棄自己的故國,遠走他鄉,我也不會逼他們離開。還有,我不想做大英雄,我只是進了我自己的責任而已,男人大丈夫,保家衛國平天下,理所應當。」
費嬌嬌低頭不語,她與燕長卿之間,沒有那種悸動,看到燕長卿的那一刻,腦海裡突然閃現出更多的畫面,那些,都是和燕長卿有關的。
自從出逃,她認識了很多人,燕長卿,公孫成田,慕容天楓,笛生,歐陽公子,每一個人,都很優秀,但是,這些男人,沒有一個能讓她的心有強烈的震顫。
費嬌嬌有一種失望,她知道,自己這一生,有可能真的遇不到愛情了。
「這次來,除了來看你,我還有別的事情做,所以,在我走之前,請你不要對我冷著臉,也不要趕我走,你對我來說很重要,但我不會因此放下自己的責任。」
「我沒有說要趕你走,如果能夠幫到你,我很樂意效勞。」費嬌嬌笑道:「燕長卿,只要你不在對我說兩個人之間的事,我會把你當作一個朋友對待。」
「費嬌嬌,我真恨不得你變成一個男人。」
「我也想啊,下輩子,我一定要變成一個男人,做女人太辛苦,尤其是像我這樣的女人,如果那次摔得再嚴重一點就好了,說不定我就能變成一個什麼都不知道傻子,也就沒有這麼多的痛苦和煩惱了。」
「嬌嬌,你全都想起來了嗎?」
「沒有,我只是想起了關於你的一些片段,不完整。」
「我想,你會全想起來的,一定會的。」
「是,我一定能夠想起來,只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不管我有沒有想起從前的事情,我都覺得很幸福,因為,我有一個完整的家,有疼愛我的家人,在這之前,這一切,對我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現在,上天卻很容易的就把這一切賜給了我,所以,我很感激,每一天,我都生活在感激裡。」
燕長卿略帶沙啞的問道:「你要的幸福,就是這麼簡單嗎?」
費嬌嬌笑道:」是啊,就是這麼簡單,財富,名譽,地位,所有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輕而易舉,唯有一個完整的家,家人無微不至的關懷,是最難得的。」
燕長卿蹲下身子,一瞬不瞬的盯著費嬌嬌,緩緩道:「嬌嬌,如果,我能夠為你延續這份幸福呢?」
費嬌嬌用力搖著頭,笑道:「燕長卿,難道你忘記了嗎,無論失憶前,還是失憶後,我都跟你說過一句話,牙刷與男人,不能共享,而且,這一生,我已經擁有的太多,做人不能太貪心,我已經擁有了家人,不能再奢望太多,一個人奢望太多,會遭到報應的,所以今生今世,我不敢再奢望愛情,如果有一天,我厭倦了這種生活,說不定會找一個平凡的男人結婚生子,但是,有一條,那個男人,只能有一個我,他純純粹粹的屬於我一個人,如果他的身邊或者他的心裡有過別人,我不會要。」
費嬌嬌說完,燕長卿沒有在接續她的話題,只是呆呆的仰望著她,費嬌嬌易容了,但是,她優美的脖頸,仍然能夠讓人感受到她的美。
瘦下來的費嬌嬌,一定很美很美。
想著想著,燕長卿問道:「嬌嬌,你能讓我看看你真實的樣子嗎?」
「現在不行,我的易容術,是碧瑤教給我的,我不是一個聰明的學生,所學技藝不佳,所以,這張人皮面具一旦揭下來,就不能再用了。」
「我給你,這次我帶了一盒,足夠用上兩年的,我只想看看你是不是和小時候一樣。」
笑了笑,燕長卿說道:「如果你答應,我就把一盒面具全都送給你。」
「我只能給你一個人看。」費嬌嬌很是垂涎那一盒人皮面具。
「我們去你的房間。」燕長卿起身往下走,「你到房間等我,我去給你拿東西。」
燕長卿頭也不回的下了台階,他從來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他的狠,就是父親也望塵莫及,只有面對費嬌嬌的時候,他進退維谷,每一次下定決心放開她的時候,心裡就會有個聲音出來阻止他,一旦下定決心,聽到費嬌嬌那些傷人的話,又想放棄。
費嬌嬌回到房間,關好房門,用工具一點點揭下面具,露出一張風華絕代的面孔。
燕長卿雙手捧著盒子,一步一步,走到費嬌嬌的房門口。
敲了三下,裡面傳出費嬌嬌的聲音,「進來。」
燕長卿走進房間,向右轉,撩開珠簾,悅耳的叮噹聲過後,燕長卿看到了珠簾後面的費嬌嬌。
雖然一再的告誡自己,鎮定!鎮定!盒子還是掉到了地上。
費嬌嬌慌不迭的撿起盒子,好在盒子上了鎖,所以,並沒有摔壞。
「嬌嬌,既然你拒絕我,為何非要讓我看到你的臉,我……我後悔了,我不想放棄。」好半天恢復鎮定的燕長卿喃喃道。
費嬌嬌優雅一笑,那是一個人在美最幸福最甜蜜的夢境裡才能看到的如幻仙子。
「燕長卿,我從來都沒有給過你希望,讓你看到這張臉,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要打擊你,因為,我要讓你看到一個事實,你從身心,都配不上我!」
燕長卿一個趔趄,險些栽倒,「費嬌嬌,你一定要把話說的這麼殘忍麼?」
「我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燕長卿,我從來不是一個好人,我很自私,我只是想要我自己想要的東西,別人強加給我的,我絕對不會接受。」
費嬌嬌轉過頭去,「燕長卿,你出去吧。」
燕長卿看著她的背影,一步步退了出去,這一步,就是一刀,每一刀,都深深割在他的心上。
費嬌嬌,她真的很殘忍。
費嬌嬌換上一張新的面孔,比之前的樣貌清秀許多,像個白面書生。
想了想,換了一身衣服,向外走的時候,不經意的看到,半開的那扇窗外,站著一個人,歐陽。
費嬌嬌停住腳步,走過去打開窗戶,「歐陽,你怎麼在這兒?」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誰知道,竟然看到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我以為這樣的女子,應該都是在天上的。」
費嬌嬌一驚,這院子裡高手如雲,為何沒有人現他,而且,以燕長卿的武功,不可能現不了他的存在。
「很驚訝吧,費嬌嬌,原來你就是汾陽王妃費嬌嬌,世人傳言,費嬌嬌又胖又醜,又傻又呆,長期得不到汾陽王的寵愛,所以鬱鬱寡歡,無疾而終,果然傳言是不能相信的。」
「請進。」
歐陽直接推開窗戶,跳了進來。
費嬌嬌請他坐下,自己則坐在了遠離他的另一張椅子上。
歐陽打量費嬌嬌的新面孔,笑道:「我是叫你費嬌嬌,還是喬毓,相比之下,我覺得喬毓這個名字,更適合你。」
費嬌嬌笑道:「名字只是一個符號而已,無所謂的。」
歐陽的眼睛,一直停留在費嬌嬌身上,費嬌嬌側開臉,淡淡道:「歐陽,你不覺得這樣很不禮貌嗎?」
「喬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聽到你的名字以後,讓我想起了一個朋友,她離開我已經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自己忘了她,誰知道,一閉上眼,馬上就能看到她的臉,聽到你的名字,我就想,如果我看著你,是不是能夠忘記她呢。」
費嬌嬌微微一笑,「歐陽,那個人,一定是你的紅顏知己吧?」
「不,她是我一生最愛的人,只可惜,到死,她都不曾愛過我。」
費嬌嬌失笑道:「歐陽公子,今年貴庚?」
「我麼,如果我告訴你,我今年七十歲,你肯定不會相信吧,哈哈哈,我現在是二十歲,應該比你大吧。」
費嬌嬌笑道:「心理年齡七十歲,身體年齡二十歲,是這樣嗎?」
歐陽低沉的說了一句,「心裡充滿了愛情,就像充滿了使愛情不變的聖鹽一樣,即使到了老年還能保持愛情的新鮮。」聲音很低,費嬌嬌沒有聽清楚,如果她能夠用心仔細傾聽,就會知道,這是法國作家,雨果的名句。
「喬毓,我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費嬌嬌笑道:「我覺得自己還是不能接受歐陽公子關於合作的建議,那樣的話,等於使我喪失了主動權,我不願意把自己的人生交給別人來把握,對於生意,也同樣如此。」
「如果我讓喬小姐做主呢?」
「這不是歐陽公子說一句可以就能辦妥的事情,而且,歐陽公子,不妨直言相告,我的目標,並不是襄州這一塊地方,我要的是三國,我要把自己的生意做到三國去,這也是我為何選擇襄州的原因。」
歐陽公子拍掌叫好,「喬毓,你的設想,與我不謀而合,否則我不會把漕幫總舵遷到襄州來,看來,我們還是有很多共同點的。」
費嬌嬌的態度還是十分的堅決,她淡淡的笑道:「歐陽公子,我不想和歐陽公子選擇那種合作,銀子,我不缺,我只想要地皮,還有,我希望我與漕幫的合作,只限於一手錢,一手貨這樣的交易。」
歐陽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長歎了一聲,緘默良久,他才說道:「喬毓,你有所不知,在我接手漕幫的時候,本來想不管6路,還是水路,都納入漕幫的範圍,孰料,段家先行一步,開設了鏢局,現在,段家的鏢局,生意紅火,甚至搶了不少我們漕幫的生意,如果讓我知道是誰給段家出的這個主意,我一定打爛他的狗腿!」
兩人的目光交纏在一起,行若刀劍在環境虛空中相互擊打,兩人的眼神,都很深邃,犀利的目光,似乎要看到彼此的內心深處,費嬌嬌知道,這個人,才是自己真正的對手,有一瞬間,她很興奮,棋逢對手,才能品味出其中的樂趣。
費嬌嬌漫不經心的說道:「歐陽公子,若是我告訴你那個人是誰?你會把她怎麼樣?」
「如果不能為我所用,我就……」他做了一個動作,殺人的動作。
費嬌嬌更加的沉著冷靜,她端坐在椅子上,自然有股高貴優雅的氣勢瀰漫在她的四周,讓人不敢生出褻瀆之心。
「我很遺憾,本來我是想說的,現在,不敢了,」
歐陽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莫非,這個主意,是費嬌嬌想出來的?一時間,房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歐陽的眼底,跳躍著炫目的光芒,陡然大笑出聲,久久,笑聲才停下,「喬毓,我明白了,這主意是你出的,我怎麼就忘了,段家與你們費家,是姻親,你與席家,也應該是同氣連枝的,對不對?席大公子看到你的時候,認出了你,可又不十分確定,我有些期待明天的見面了。」
費嬌嬌從容自若,唇角溢出清淺的笑,「歐陽公子,我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能,當然能,不但是明天的太陽,就是五十年,八十年以後的太陽,我也能夠保證你會看到。」
「那就謝謝了,我估計大家都聽到你的笑聲了,歐陽公子,不如我們明天再見,你看如何?」
「好,那就明天見,美麗的女孩,我期待與你的見面。」歐陽身手利落的從窗戶跳了出去,幾個縱身之後,不見了人影。
燕長卿坐在房間裡,不到盞茶時間,又站了起來,他現在真是坐臥不安,賊五站在靠門的位置,看著這位赫赫有名的冷面王爺,雙腿直打顫。
「賊五,王妃停留在襄州的這段日子,就有勞你了,王妃身邊的人雖然個個武功高強,卻不代表她身邊一定是安全的,私下裡,你還是多找一些人跟著她,盡量的不要讓她出城,還有,我剛才看到她住的院子,樹太多太茂盛,很容易藏人,明天把那些大樹的枝椏多去掉一些。」
「是,王爺。」
「賊五,王妃不能在襄州地盤上出任何問題,否則,唯你是問!」
「是,王爺。」賊五偷偷擦了擦汗,來來回回,就是這句話,保護王妃,那個王妃,用得著他來保護嗎?我看王爺是怕給自己戴綠帽子吧?
自己的人,十之**都變成了王爺的細作,自己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老大,還不能推脫,偏偏費嬌嬌又回來襄州,自己的日子,注定不會好過。
「行了,你出去吧。」燕長卿揮了揮手,煩躁的讓賊五下去。
賊五忙不迭的溜走了。
燕長卿換了一套衣服,走出房間,順著後房簷偷偷出了府。
「嬌嬌,在嗎?」
「在,二哥,進來吧。」
慕容天楓領著長錦走了進來,費嬌嬌驚呼道:「長錦,你這是怎麼了?」長錦的左臉上,印著清晰的五指山。
「是誰打你的?」
「是哥哥。」
「什麼!」費嬌嬌恨恨道:「走,我們去找你哥哥!」
長錦縮了一下,摸摸自己燙的臉,費嬌嬌拿開他的手,「長錦,疼不疼?」
「嫂嫂,只有一點疼。」
「你哥哥為何打你?」
「我說他不是男人,因為他找別的男人都不要嫂嫂。」
長錦咬著嘴唇吶吶道:「哥哥喝醉了酒,他也不是故意要打我的,我也是看不慣他,可是,嫂嫂,我不想讓你嫁給別人,你如果不願嫁哥哥,就嫁給我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像哥哥一樣對你,我一定會讓你幸福。」
費嬌嬌想了想,有些明白了,「二哥,你先出去,我來給他聊聊,今天晚上,就讓初晴跟著青鸞睡吧。」
慕容天楓點頭出去。
「長錦,你哥哥在哪裡喝醉了酒,是在外面回來的嗎?」
「是,他喝的醉醺醺的就回來了,你看著馬上就要天黑了,如果再晚一點回來,說不定會遇到危險,他……」
費嬌嬌笑道:「長錦,其實你是最關心哥哥的,對嗎?你害怕嫂嫂離開,而且,你看到了歐陽來找我,是不是?」
「是,嫂嫂,我原來以為你會離開我哥哥嫁給公孫成田,後來我覺得,你對公孫成田就像對我的態度一樣,我就知道,你不會喜歡他的,後來又遇到了笛生,可是笛生已經老了,一頭的白,怎麼能夠配得上嫂嫂,所以,我想嫂嫂也不會嫁給笛聲,現在,突然出現了一個歐陽,我覺得,他是最有可能的人,因為我覺得他好像和嫂嫂身上有一種共同的東西,是什麼,我說不上來,只是覺得你們很相似,所以,我害怕嫂嫂被他搶走,歐陽走了之後,我就去找哥哥,結果,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他,我一直就在門口等著他,終於等他回來了,他卻是醉醺醺的,說話都不利落,你說他千里迢迢的過來,就是為了醉酒嗎?如果沒有暗中保護他的人,就是有十條命,恐怕也早就送給閻王了。」
長錦一口氣說完,只覺得口乾舌燥,上氣不接下氣,畢竟他是一個只有十歲左右的孩子。
費嬌嬌遞給他一杯水,長錦仰頭喝了進去,「嫂嫂,我想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你說。」
「你先答應我。」長錦心裡說道,如果我說出來,你就不會答應我了。
費嬌嬌失笑道:「好,我答應你。」
「哥哥打完我以後,他也哭了,我從來沒有見他哭過,嫂嫂,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好不好?」
「長錦,如果是這件事情,我沒有辦法答應你,醉酒的人,都沒有理智可言,現在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
長錦拽著費嬌嬌的袖子撒嬌,費嬌嬌的腦海轟的一聲,想起了前塵往事,在燕長錦小的時候,最是粘她,依賴她,每次他從長公主府跑到費府去找她要點心吃,都是這樣拽著她的袖子撒嬌,突然想起往事,讓費嬌嬌心中湧起一股柔情,她的心,一下子軟了。
「好了,別拽了,我陪你去。」費嬌嬌拉起他的手,長錦有些臉紅的仰頭看看嫂嫂,扭捏的問道:「嫂嫂,我原來都是這樣求你,你記得嗎?」
「我是剛剛想起來的,長錦,我想起來了,原來你陪著我的時候最多,如果有人偷偷說我是胖子,你會帶著人打他,那時候,你最護著我,是不是?」
「嫂嫂,我以為你在也想不起從前的事情……」長錦有些哽咽的說道:「嫂嫂,不管你是美是醜,在我眼裡,你都是最好的,永遠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