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笛生
費嬌嬌和六指毒簫等四人回到住所。四週一片寂靜,六指毒簫心中一凜,暗道不好,往日裡,幾個孩子的喧鬧聲總是不絕於耳,今天這裡過分的安靜了。
先來到費東海的樓前,喊了一聲,沒有動靜。
六指毒簫神情大變,一個擰身,上了樓頂,三個人仰頭看著他,費嬌嬌牽著初陽和石楊的手,靜靜的看著他,一言不,因為六指毒簫變幻莫測的神情已經告訴她,有事情生了。
費嬌嬌看著他輕鬆落地,笑道:「怎麼樣,我們還能活命嗎?」
「臭丫頭,在說什麼,如果我不同意,就是閻王親自來請。我也不會去的。」六指毒簫笑道:「沒有事情生,我這滴翠谷,就是皇上老子,沒有進過我的允許,也不能隨便出入的,他們都在雪雁的樓裡,我剛才聽到聲音了。」
費嬌嬌頓生疑惑,在雪雁那裡做什麼?
幾個人來到雪雁的門口,早就聽到聲音的慕容天楓下樓迎他們,「你們今天回來的太晚了。」
「也沒有什麼著急的事情,初陽和石楊泡了一會兒溫泉。」費嬌嬌看著他身後的初晴,似乎剛哭過的樣子,眼睛都是腫的。
初晴閃躲的站在慕容天楓身後,眼中流露出與她年齡不相稱的愧意,費嬌嬌聲色不動的與她打著招呼,心知事情肯定是與她有關。
幾個人上了樓,慕容天楓重複了一遍剛才生的事情,六指毒簫讓雲翹楚擼起雪雁的袖子,眾人大吃一驚,雪雁的手臂上,有一條清晰的血痕,就像一條吐著芯子的蛇,看著著實恐怖。
「這是什麼?」
「丫頭,想必你已經忘了,算了,我先給她解開穴道再說吧。」
六指毒簫閃電般的出手,在她的頭上。腕上,腿上,點了幾處穴道,「說話吧。」
「六兄,這點穴之人,你認識?」
「嗯,還不是認識那麼簡單,算了,這些事情,你們不必操心,雪雁雖然解開了穴道,但沒有十天半月的下不了床,我看還是到山外再買幾個人服侍你們,今天去可能晚了,明天讓慕容出去一趟,韓林應該可以幫得上忙吧。」
眾人聽得越糊塗,而且,還有一個問題,水來照顧雪雁?
慕容天楓淡淡道:「還是我來吧。」
「你來,你是一個男人?」雲翹楚恨不得一掌拍死雪雁。
六指毒簫插嘴,「我先下去。慕容,你跟我來一下,東海,你帶著你幾個孩子到我房裡去。」
費東海點頭答應,帶著幾個孩子走了。
房間裡只剩下費嬌嬌和雲翹楚,雪雁。
費嬌嬌斂起笑容,沉聲道:「雪雁,你最好個我講實話,怎麼一回事?」
「王妃,雪雁對天誓,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我沒有背叛誰,」
「那你說楊柳,楊梅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遭人暗算,並沒有看清暗算我的人是誰?」
費嬌嬌笑道:「雪雁,如果這件事生在晚上,或許我會相信你的話,可現在是白天,大白天,你為何非要鬼話連篇呢?」
雪雁緘默不語。
雲翹楚沒有了耐心,「姐姐,那個人,六指毒簫肯定跟他非常熟悉,否則不可能給她解開穴道,就算沒有她,我也能查處此人是誰,何必浪費口水,你看看她的樣子……乾脆一劍殺了完了。」
「我無權決定別人的生死,你也一樣。只是,雪雁,我想告訴你,就算你想有所隱瞞,也不可能隱瞞的住。雪雁,我對你很失望,無論是做一個女人,還是做一個暗衛,你都是不稱職的,搖擺不定的心思,不僅會害了你,也會牽連到別人,無論男女,都應該理智的把感情和事業理智的分清楚,不要誤人誤己更誤國。」費嬌嬌站起來,冷笑著說道:「即便是你現在告訴我是誰,我都不會再相信你了,我已經給了你一次機會,絕不會再有第二次。等你病癒,就走吧,滴翠谷,沒有你也可以。」
「王妃,我是長公主派在你身邊的。你不能趕我走。」
「不要說長公主,就是皇上也不行,我會練習燕長卿,讓他另外派人過來,雪雁,如果我是你,哼……」費嬌嬌轉身,拂袖而去。
雲翹楚看著費嬌嬌的背影,面色凝重起來,「雪雁,姐姐決定的事情。你還是不要亂動心思了,本來你可以在這裡呆上兩年,即便是無功也無過,憑著你兩三年的陪伴,也會有一個好前程,現在,真的晚了,我若是你,就死在這裡了。」
雪雁的臉上一片灰白,回去,哪有回去的路,回去就意味她的任務失敗,失敗的人,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她原想探聽到滴翠谷的秘密之後,悄然返京,現在,一切都化為泡影,燕長卿,今生怕是再也無緣見到了吧?
一步錯,步步錯,她已然沒有了路。
雲翹楚掃了她一眼,轉身走出房間,她要繼續搜一搜楊柳,楊梅的房間,看看能不能從中得到一些什麼線索。
推開門,雲翹楚環顧四周,他們的房間很簡單,一張梳妝台,兩把椅子,兩張床,一排櫃子,兩個木衣架,門口是洗臉盆架,然後再無多餘的東西。
雲翹楚先打開了櫃子,這櫃子應該是楊柳的,看衣服的顏色就知道,楊柳很喜歡穿綠色的衣裳。淺綠,深綠,草綠,基本上都是綠色,就是她的鞋子,也是綠色的,很怪異的一個人。
若非前段時間跟蹤他們,雲翹楚怎麼也不會多看這種人一眼。
她曾經和費嬌嬌聊過天,費嬌嬌說,喜歡一種東西到了成癮的地步,那人的個性,一定十分偏執,所以,遇到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避而遠之。
衣櫃裡還有一隻紅木的匣子,雲翹楚打開,無非就是一些女兒家常用的給了一大筆銀子飾,梳子,絹花之類的東西。
只是,這些她怎麼沒有放在梳妝台呢?
翹楚起了疑心,放下匣子走到梳妝台前,梳妝台前還有一隻一模一樣的匣子,打開來,也是那些東西,裡面有一隻綠紗的絹花,翹楚是認識的,那是楊柳的。
這個櫃子,明明是靠近楊柳的床,這東西?
再打開一個櫃子,裡面的東西都差不多,也有一隻匣子,裡面的東西,並無特別之處。
雲翹楚心中有了計較,只是現在大白天,帶個匣子出去,難免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等到今天晚上再來就是,反正離著近。
把整間房屋掃蕩了一遍,確定再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東西,雲翹楚把梳妝台上的匣子和衣櫃中的匣子調換了一下地方,笑盈盈走出房間。
回雪雁的房中看了看,他好像在睡覺,確定她還是一個活人以後,雲翹楚走出房間,她要去問一問師兄,怎麼會說去伺候雪雁這等傻話。
慕容天楓正在樓下陪著初陽和長錦說話,長錦相知高傲的公雞,昂著頭,不肯理會初陽,慕容天楓抱著初陽,初陽細聲細氣的陪著小心,不知道在和那位少爺在說什麼。
雲翹楚走過去,笑道:「你們在做什麼?」
三人異口同聲的說道:「這只是男人的事情!」
雲翹楚一怔,瞪了一眼三人,「師兄,我有事情跟你說。」
慕容天楓抱著初陽沒動,雲翹楚再翻一個白眼,「正事!」
「你們兩個去找費東海,我有事找我師兄,這是我們門中的事情,你們不能聽。」
她這麼一說,兩人不在纏著慕容天楓,長錦率先扭頭走了,雲翹楚在後面喊著,「等著初陽,你們一起走。」
「師兄,我們找個寂靜的地方聊聊。」
慕容天楓點頭,這丫頭很少像今天這樣鄭重,應該是正事吧?
兩人慢慢往前走,來到他們釣出老龜的地方,雲翹楚站在水潭邊停住了腳步,仰頭看了看如白練一般當空垂下的飛瀑,歎了一口氣,轉過頭來說道:「師兄,今天生的事情,你怎麼看?」
「怎麼看?到現在為之,我們都不知道對手是誰?」
「師兄,你還記得莫一笛嗎?」
慕容天楓震驚道:「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莫一笛是死了,可你別忘了,他的兒子還活著,雪雁的點穴手法,絕對出自莫一笛的兒子笛生之手,否則六指毒簫不可能解得開她的穴道,我想,他應該隱藏在滴翠谷,六指毒簫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礙於面子,他不肯告訴我們,所以,師兄,這次,我們可能要辛苦一點了。」
莫一笛是滴翠谷的門徒,風流瀟灑,處處留情。
七煞門有一個美貌如花的女弟子沈惠在齊國偶遇莫一笛,活潑俏麗而又單純的沈惠初涉江湖,怎麼會是俊俏多情的莫一笛的對手,不過一個月,兩人就以夫妻相稱了。
沈惠把七煞門的絕學傳給了莫一笛,莫一笛身兼兩大門派上乘功夫,更加野心勃勃,而他,也逐漸對沈惠失去了興趣,他偷偷離開的時候,沈惠已經身懷六甲。
沈惠遍尋不著莫一笛,找到滴翠谷。
滴翠谷內,也生了重大變故,莫一笛走火入魔,用七煞門的絕學,殺死了自己的師兄弟,然後遭到師傅六指毒簫的追殺,不知逃遁到何方去了。
沈惠得知真相,萬念俱灰,又捨不下自己的孩子,回到楚國,獨自支撐著生下了孩子,然後把孩子放在七煞門的門外,寫了一封信,希望師門能夠收養這個孩子,之後便消失了蹤影。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沈惠,沈惠的孩子,七煞門並沒有收留,第二天就送給了附近的農家,給了一大筆銀子,托付他們照顧孩子,
沈惠原本的打算是以死謝罪,然後換取兒子平安一生,她卻忽略了一件事,他們的兒子,有一半的血脈,是莫一笛的,七煞門豈可容忍這種事情生。
後來,六指毒簫尋遍三國,終於找到了莫一笛。
六指毒簫廢了莫一笛的武功,親自帶著他到七煞門謝罪,七煞門的掌門給了他一顆萬蟻穿心的毒藥,一件江湖恩怨,就此打住。
六指毒簫帶著莫一笛的兒子回到了滴翠谷,他的打算,也是不想讓他學功夫。
孰料想,這個孩子骨骼清奇,天資聰穎,讀書過目不忘,實在是一塊學武的好材料,六指毒簫漸漸軟了心思,手把手教他武功。
這孩子十五歲的時候,已經能和六指毒簫打成平手,只是內力上有所欠缺而已,而且他吹得一手好笛子,六指毒簫用紫金為他打造了一根弟子,既是樂器又是兵器。
六指毒簫給他起名笛生,他雖然聰明,卻非常內向,平日裡別人問一句,他答一句,從不多話,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功課上,六指毒簫對他傾注了全部的心力,實指望他有朝一日,能夠承繼滴翠谷,把滴翠谷揚光大。
命運的輪盤,卻偏偏不會按照六指毒簫所想的轉動,他無意中探聽到了自己身世的真相,從此就失去了蹤影。
六指毒簫猜測,他是去尋找自己的娘親去了。
數年之後,這個孩子果然找到了自己的母親,當他想要到七煞門為父報仇的時候,他的母親把事實的真相說了出來,並警告他,不論是七煞門,還是滴翠谷,他都不能去尋仇,因為這一切,都是他父親造下的孽債。
後來,他的母親患病身亡,他帶著母親的骨灰,想把她與父親葬在一起。
六指毒簫卻不肯告訴他莫一笛的葬身之處。
這麼多年,他一直潛在滴翠谷,尋遍了滴翠谷的每一個角落,始終沒有找到父親的墳墓。他的武功越來越精進,六指毒簫,或許都不是他的對手。
笛生對六指毒簫的情感,是複雜的,六指毒簫將他一手養大,又傳授他武功,就算是是他自己的孫子,也不見得會如此相待了。
後來,他也曾去七煞門尋過幾次,七煞門堅稱他的父親死後,屍已經被六指毒簫帶走,如此一來,六指毒簫就是唯一一個知情人了。
這麼多年,兩個人一直耗著,他們每次打鬥,都不會拼盡全力,大部分都是六指毒簫處於下風。
知道笛聲秘密的人,只有七煞門和滴翠谷,上次費嬌嬌遇到的那個人,就是笛生,六指毒簫就是沒有了命,也不想把這秘密告訴別人。
其實,六指毒簫能夠容忍七煞門的人住在滴翠谷,也是因為笛生,這一點,慕容天楓和雲翹楚,也是知情的。
慕容天楓不解的問道:「有一點,我想不明白,這個笛生,怎麼會和楊柳他們扯上關係,到底是誰收買了笛生,算起來,他也是我們七煞門的人。」
「這我還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我敢肯定,他這麼做,是為了逼迫六指毒簫說出他父親的葬身地點,我真不知道六指毒簫怎麼想的,笛生讓他的父母雙親合葬在一起,是孝之根本,他為何偏偏從中阻撓這件事情呢?」
慕容天楓笑道:「滴翠谷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插手,我想,六指毒簫也許想好了應對之策,我們只需盡全力保護好嬌嬌他們即可。」
雲翹楚俏皮一笑,壓低聲音問道:「師兄,其實我覺得你不應該放棄姐姐,你看她,既不喜歡燕長卿,也不喜歡公孫成田,沒準,你會成為最大的贏家。」
慕容天楓苦笑,是啊,費嬌嬌既不喜歡公孫成田,也不喜歡燕長卿,可同樣的,她也不喜歡自己。
「師兄,你一點都不像我們七煞門的人了,膽子越來越小,你看我和東海之間,不是挺好的嗎?如果我不搶先,我們會有今天嗎?」
慕容天楓無奈的搖搖頭,「師妹,我原來以為,這天下間,沒有我們七煞門做不到的事情,喜歡的,無論用什麼手段,搶過來就是。後來,我才現,這世間還有用銀子買不到,用武功搶不到的東西,你和東海之間,是緣分,如果他不喜歡你,你就是比他武功高,他也不會接受你的,你說是不是?」
頓了頓,慕容天楓落寞的眼神轉向水潭深處,「嬌嬌是屬於天上的女子,她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只可仰望,不敢接近,師兄配不上她,這輩子,我只想跟她做兄妹,如果有任何非分之想,我都有可能永遠見不到她,所以,翹楚,不要費盡心思撮合我們,我們之間,絕無可能。」
「師兄,你幹嗎要自卑,你長得不比公孫成田和燕長卿差,甚至,在我眼裡,你比他們都英俊瀟灑,姐姐雖然很好,但是他沒有你長的好看,所以,我覺得你們很相配。」
慕容天楓笑了笑,「翹楚,你和東海在一起,只是因為他英俊的外貌嗎?如果是,我想終有一天,費東海會丟你下。」
「當然不是……」雲翹楚語塞,因為她翻來覆去都在說一個事實,男女之間,相互愛慕,是因為容貌。
容貌的美醜,固然是吸引對方一見鍾情的條件之一,卻不是必須,而且,因為容貌而相愛的男女,他們感情的基石,就像是用豆腐做的,稍有外力入侵,就會坍塌。
雲翹楚不再說話了,她現,自己非但沒有勸動師兄,反倒把自己繞了進去,雖然師兄很痛苦,她卻幫不上忙。
「走吧,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