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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空寂寥 文 / 輕風若水

    「既然煜華國的人都那麼喜歡如此對待於來使,那麼我們又何須再糾纏於這個無謂的話題。從今日起,尹澤國便與煜華國立下此戰帖,望煜華國欣然接受於此。」

    「命四皇子玉疏伝為此次大將,帥眾兵交戰,以退敵國。」

    「疏伝,接旨。」

    最後一眼,那是玉疏伝微微抬頭,眼裡冷光閃現。

    宿離睜開雙眼,目光所及之處是自己不熟悉的床欄雕飾。煙霞色的幔帳隨風輕動,呼吸之間滿是幽幽地暗香。

    枕邊的空蕩彷彿提醒著她,又是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她抬手掀起簾子,露出了半截白皙的玉臂,視線向外看去,是說不清的華麗,卻又數不盡的虛無之感。

    她第一次想像著是否皇宮之中的每個妃嬪都是在這種世界中度日如年,她們每日都期盼著帝皇的到來,可是又一日日地希望落空。她們習慣了寂寞,習慣了空蕩,她們面對帝皇可以用最美好的笑靨對待,但獨獨把所有的黑暗不滿留給了自己。

    月光微微透了進來,灑在她的身上。她只著了一件單衣,輕輕地靠在了床沿之處。她的眼眸半是闔著,只留了一條縫隙向窗外望去,裡面是波光流淌,泛著熠熠的光澤。絕世的容顏之上是略顯蒼白的色彩,不知是因為心中的感傷,還是由於本身身體逐漸出現的異樣。

    夏侯和風還是對煜華國宣戰了,到最後他還是說不能接受那個所謂給他的理由。他說宿離先是傷了靜柔公主,又是傷了他的太傅,四皇子更是當面可以侮辱於尹澤國的來使,殊不知那本就是他安排的。

    那時,血色灑了一地,一滴一滴……就似是在侵蝕著宿離一捻即碎的心。而玉疏伝正是一把拉住了她冰涼的手,匡堂的聲音,是茗凰劍落地。

    玉疏伝的眼裡是深邃的,是死寂得看不清的,他只是這樣靜靜地望著宿離,看著她迷惘無措的神情,最後他卻是輕聲笑了起來,用著那種讓宿離幾乎快要沉溺進去的笑顏,他說:「宿兒,醒醒了……」

    宿離呆愣在了那裡,任由他擁住自己,深深地閉上了雙眼。她的雙手僵在兩邊,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看到了一個弒殺成性的自己。她控制不住自己,然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又一次地沉淪。

    僅此一念,成魔為仙,唯有看的是她自己。

    她哭不出來,一滴淚都落不下來,她看著自己的微顫的雙手,看著擁著自己的人,最後剩下的只是一片迷離之色,她唇邊的笑意苦澀至極,那是心痛得已然不能自己的神情,可是她說:「阿容,我想你了……」

    玉疏伝環繞在宿離腰際的手都是一滯,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只是驀然間他將手放了開來,與她之間隔出了一段距離,讓他的視線能夠與她的交匯。他的眼底是一抹濃墨般的深幽,裡面星星點點的是灼灼微光,似是想要將宿離看個透。

    「本尊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看著玉疏伝的死寂神情,看著宿離呆愣在那裡一瞬間不知所措的秀氣面容,於子默勾唇笑了,明顯都是充斥著嘲諷之色。他全然沒有在意自己右臂之上已被宿離的茗凰劍從肩頭一直刺傷到手腕,不停流著血的傷口。血液順著他垂著的臂彎,一直向下流淌著,最終都落在了空空的地面上,還有他艷紅的衣衫之上。

    宿離心中念想的人太深,而玉疏伝更是不會去接受宿離叫出的人是一個與自己看似無關的人的名字。

    她依舊是在他的身上尋找著另一個人的身影。

    那一次,宿離的魔氣又一次地出現,還是當著玉疏伝的面。他的腦海裡之後回憶起來的,不禁都是那時他眼前劃過的片段畫面,仍是那個身著月白色衣衫的女子,血染晴空。

    夏侯和風幫了於子默,而於子默也是幫了夏侯和風。他們的目的,一個是為何有借口可以攻打煜華國,還有一個則是為了讓宿離與玉疏伝嘗到什麼才是痛的感覺。

    玉疏伝總是神情淡淡的,宿離倒是一直覺得就算有什麼發生,他也會處理得很絕決。包括這件事一樣,她以為,他會將她推出去,她以為他已經很想毀去當日的約定,很想真的再一次離開她了。

    終於,玉寧軒還是讓玉疏伝去做了大將,領兵出戰。也不知是因為他一直維護於宿離,還是那些傳言又一次地落到了玉寧軒的耳中。宿離知道,有望婉然的存在,就依舊會有更多的煽風點火的情況存在。

    宿離想與玉疏伝一起,可玉疏伝卻說:「你留下來。」

    玉疏伝準備出征,而宿離卻被玉寧軒招進了宮,說是府邸裡也沒有別的什麼人,所以便讓她留在宮裡,這樣既可以防止有妖魔的作祟,又可以讓玉疏伝安心。但是,又有誰不明白呢?她不過是一個籌碼,在這父與子之間可以有一個暫時的交易連線。

    那麼,如果說連玉疏伝都已經不再重視她,那麼他是不是就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呢?

    宿離呆在宮裡,這感覺又何嘗不是在坐牢?

    月色淒涼,她已是再也入不了眠。只是隨意地披了一件紗衣,便推門走了出去。這裡是後宮裡的一處偏院,卻依然是處處都為她裝飾得很好。彷彿她來到這裡,真的只是做著普通的來客。

    宿離微微一笑,笑意淺淡。她看著外廊的長椅,又看了眼還未亮的天空,歎息了一口氣,便幽幽坐了下來。這種話感覺很是特別,有些空寂,有些孤獨……

    明明在仙界的時候已然習慣了所有的一切,可竟在凡間呆了一陣,又有枕邊人相伴之後,再難以恢復到原本的心境。

    宿離或許是知道了,為什麼她的父王會在她想

    要離開仙界時露出那樣怪異的神情,說出那樣奇怪的話。因為,他早就清楚她可能會遇到的事。

    冷風吹過,以宿離現在凡人的身體,還真是能感受到絲絲的涼意。果然,月色雖可賞,但也要顧及到自己的感受。宿離笑了笑,覺得還是回房為好,可是倏乎間她就感到懷中多出了一團柔軟溫暖的東西,低頭一看,不正是溪冉在自己懷裡蜷成了一團。

    小狐狸的毛色雪白,在月光下泛著淡的光彩,他微微睜著雙眼,裡面是漆黑蹭亮的感覺。

    「冉兒,你這又是何必?」宿離失笑地看著小狐狸怎麼都不再走開的樣子,分明就是很想去睡了,卻還在這裡陪著自己。

    「就讓他陪著您吧,仙君。」背後是女子清靈的聲音。

    宿離轉頭看去,連簌簌正含笑地望著自己,「簌簌,連你都不睡了嗎?」

    「可是仙君睡不著啊。」連簌簌說的理所應當。

    溪冉從宿離的身上跳了下來,隨即幻化成了俊俏男子的模樣,他的唇緊緊抿著,一雙黑色的眼睛裡滿是不解,「仙君,為什麼您不告訴這個四皇子您是宿仙,是宿君啊?要不然,他怎麼會這樣甩手就離開了。」

    宿離知曉他是小孩子脾氣,所以就算是說到什麼讓她覺得難以開口的話也可以釋然,宿離輕笑出聲,說道:「冉兒,那要是每個宿仙都先告訴了對方自己的身份,那有很多人一旦知道,豈不是反而把事情弄糟了?」

    「可是……」溪冉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很快就被連簌簌打斷。

    「好了,仙君說的其實沒有錯,就是這樣的。」連簌簌平靜地開口,只是眼中流露著懷念般的神色。

    溪冉覺得不甘,「你為什麼就又知道了?」

    宿離似是知道了些什麼,卻還是微微笑著,她將頭輕靠在旁邊的木柱上,闔上了雙眼,「簌簌,你還想見他嗎?」

    連簌簌頓時一愣,垂下了眼簾,她說:「見了才只會給仙君添上麻煩罷了,還是就這樣罷。」

    「宿妃……宿妃啊……」宿離半是感歎地道著:「一生含著宿命,一生只能困頓於自己的宿命,一生心甘情願地服從於自己的宿命。你知道嗎,他很想你……很想——見見你。」

    連簌簌瞬間便知道了宿離口中所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心下更是複雜難言。

    「簌簌,如果我告訴你他已非他,更有一日可能會變成一個你所陌生的他,那你會恨我嗎?」宿離陡然間開口。她說的人……是玉疏伝。因為君容代替了玉疏伝活下去,因為君容的輪迴這僅僅是第一世,因為是他的靈魂搶佔了玉疏伝的身體,繼續代替他活了下去。君容不記得過往,他只知道現在他是玉疏伝。

    這些是白千機告訴宿離的,而宿離當時也不明白地問白千機,為什麼明明已經過去了將近兩百多年的時間,玉疏伝才剛剛是第一世地重生,可惜,白千機沒有告訴她,而他身邊的譚顏姬也沉默了。

    「仙君這是何意?」連簌簌疑惑地開口。

    宿離吁出一口氣,最後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她斂起笑容說道:「不……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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