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說四哥和宿姐姐什麼時候才來?」玉瑤的嘴邊蕩漾著滿滿的笑意,一手又輕緊緊拉著赫連如的依舊沒有放開。上次被魔尊胥蕭華帶至魔宮,她也是驚訝至極,可是後來那魔尊卻派了人送她回到了天寒宗,這令她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只是她還在魔宮時卻看見宿離的身影,那時胥蕭華沒有管顧著她,所以她便偷跑出了原本的寢房,想去各殿各室看看從哪裡可以離開。那時,唯有一扇門是半掩著的,從那道縫隙之中看進去,她分明就是看見了一抹雪白的身影。那人的容顏秀眉,是她本生就知道的絕世風華,所以,她才覺得自己沒有認錯。
「你怎麼在這裡?」突然,一個男聲幽幽地傳到了玉瑤的耳中,那個聲線裡帶著一絲的陰惻,含著的是冷邪的笑意。
玉瑤剎那間轉身,站在身後之人果真便是魔尊胥蕭華。那人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讓她瞬間覺得自己不管是做出什麼舉動,說出什麼話,都是無法遮掩任何東西的。她往後面牆上退了幾步,最後身子貼上了一片冰涼,玉瑤知道,後面已經是不能再退了。她抿了抿唇,低聲啟唇道:「不是……我只是,只是想四處走走。」
這是一句再蹩腳不過的話,胥蕭華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他的眸子裡微光閃爍,最後勾起魅惑的一笑開口:「你想回去,好啊,那本尊便找人送你回去。」
玉瑤本以為是他在開玩笑,但她卻真的發現胥蕭華傳音準備找了人來,她想問的立刻衝口而出道:「裡面的人是不是宿姐姐,她為什麼會被你帶到這裡?」她說完,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這個問題,難道她就真的覺得胥蕭華會回答她嗎?很顯然,太不可能了。
誰知,玉瑤卻看到了胥蕭華的臉上浮現了一絲與剛才不同的神情,恍若感歎,過了許久,他竟然真的開口了,他說:「我希望她不是。」希望她不是現在所有人認得的宿離,而是以前那個喜歡賞著杏花,露出最純淨笑意的宿蕭鸞。
只是,這只是他的幻想。他想重塑一個新的她,卻也有一天可以讓一切又回到那個死局一般的原點。
恍惚間,玉瑤似乎覺著自己聽到了一個格外乾淨的聲音,還含著溫柔的笑意,是那殿中女子的轉身回眸,「是胥哥哥嗎?你在外面。」
「沒什麼,蕭鸞。你在裡面等一會兒,是有客人來,很快就好。」胥蕭華沉聲開口,語氣平靜,眼眸之中又是對女子容顏的繾綣。
玉瑤不能明白為什麼宿離會叫一個魔尊胥哥哥,也不明白胥蕭華為什麼會叫宿離蕭鸞,更會露出這樣溫和的神情。在她看到的魔尊胥蕭華,總是一臉陰容,毫無溫暖可言。但是剛才,她覺得到了,面前這個魔尊波動的些許情感。
「那是……宿姐姐?」玉瑤難以相信剛才的一瞥,因為那是一個與她之前看到的神情完全不一樣的宿離。現在的殿中之人,是那樣的簡單純澈,而不是玉瑤前些日子感到的遙遠與不懂。
胥蕭華這次沒有應答,目光一移,便看見了來人。他一把拉過玉瑤的臂腕,將她推倒那個來人的身邊,不緊不慢道:「你送她回去,知道了嗎?」
那個侍從恭敬地點頭,就要帶著玉瑤離開,誰知玉瑤急切地說:「你為什麼會送我離開這裡?」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那便回去就清楚了。」胥蕭華不耐煩似地說道。
「那你把宿姐姐帶來這裡又是要作甚,為何宿姐姐像是變了一個人,莫不是你就是有意想以我作交換的?」玉瑤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因為他胥蕭華的目的已經達到,因為宿離已經被帶到了魔宮,所以……才會放她離開。
胥蕭華鳳目一瞇,長袖猛然一揮,玉瑤似是渾身脫離一樣,腦海裡混沌起來,迷迷糊糊地只想要快些睡去,很快便是陷入了這種狀態,一時間不會清醒。胥蕭華對著侍從擺了擺手,示意他快點帶她走,便不再理會這事,朝著宿離的殿中走去。
待到玉瑤再清醒時,已經發現自己身處於自己原本在天寒宗的寢房之內了,而且是安安心心地躺在軟榻上。微風拂過,撩動著她波瀾四起的心。她猛然起身,而看到的只是屋內的空蕩,早已不是剛才的殿中之景。她想,是胥蕭華真的已經把她送回來了。
木門微動,發出陳舊的開啟聲。進來的人是赫連如與秦曦。
玉瑤趕忙開口喊道:「師傅,掌門。」
赫連如先是走到了床邊,仔細地看了她幾眼,似是在確認著她是否安好,一個輕扶的動作,已經可以讓玉瑤心暖萬分。
「師傅,我……」玉瑤躊躇了一下,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麼,只是卻被秦曦給打斷了。
「帶你走的人是魔尊胥蕭華。」秦曦肯定地說著,神色並沒有像平時那麼的平和,也沒有那種隨意散漫的笑容。
「是。」玉瑤點頭。
赫連如考慮了片刻,對秦曦道:「是他闖入了天寒宗,同時那幾個不同宗派的弟子也都是他所傷的。」
「剛才你在宗門外被人發現,所以你師傅就去把你帶了回來。」秦曦看著玉瑤不停地咬著唇,臉色不是太好的模樣,以為她是心神未定,於是便又解釋了一句。不過在這一點上秦曦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玉瑤愣了愣,腦中突然閃過的是白衣女子含笑的身影,她的指間抓著赫連如的衣袖,隨即又緊了緊,「我看到了……宿姐姐在魔宮。」
「你說誰?」秦曦的眉頭一皺。
「宿姐姐。」
赫連如與秦曦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驀地生出的是一種不好的感覺。
秦曦似是想起了些
什麼,立刻啟唇認真對玉瑤說道:「記住,別人如果問起你,你便說你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被送回天寒宗。也不要說你在魔宮看到了些什麼,包括,你認識的宿姐姐。」
赫連如的眸光微閃,他沉默了許久後開口:「那還有一個人也被帶走了。」
「雖然說還不是很清楚,不過應該是不會錯的。」秦曦點頭說道。
「師傅,四哥他……」玉瑤聞言,瞬間臉色一白。
赫連如輕撫了一下她的髮絲,入手的是柔和絲滑之感,他看著面前的女子眼中是一片乾淨的清澈,她依賴自己,相信自己所告訴她的一切。他輕輕地揚起一笑,盡量是溫暖一點的,然後慢慢地坐到她的身邊,「他沒事,你好好休息便行。」
玉瑤怔怔地望著他,略是抿唇,其實她的,心裡有很多都明白,只是她依舊朝著赫連如微笑著,她說:「我相信師傅。」
赫連如一時間有些愣神,因為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這個小徒弟實在是太過地相信於自己,也太過地離不開自己。
「赫連,你這個徒弟可真是有意思的。」秦曦的眉眼間揚起笑來,似是調侃地說道,然後滿意地看著赫連如愣著的神色。話畢,他便朝著門外走去,踏在門檻處的一刻,他不忘回頭又對著玉瑤眨了眨眼,「別忘了和你說的。」
玉瑤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還緊緊地拉著赫連如的衣袖,耳後微微泛起一絲緋紅。她略是垂下眸子,嘴角的弧度漸起。
赫連如的眸中神色暗了暗,裡面閃爍起的光澤流轉,他扭頭看了一眼玉瑤搭在他衣袖上的玉手,沒有言語。直至過了半晌,他驀地站起身來,玉瑤的手便隨之滑落了下來。
「師傅……」玉瑤輕聲喃喃了一句,兀自沉默。
赫連如閉了閉眼,歎了口氣,將被褥替她重新蓋好,把她露在外面的半截玉臂又放了回去,「好好休息,為師先出去了。」
玉瑤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可最後卻只是淡淡笑了笑,看著那個清秀的背影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想,她的師傅估計永遠都不會知道的吧,她是怎麼想的,她到底想要得到什麼。可惜,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也是不可能會讓她的師傅清楚的。
因為,她的師傅,只能讓她仰望……
而現在,她卻說她想念自己的家了,也有些擔心她的四哥與宿姐姐,於是便有了赫連如和秦曦帶她回皇宮的事。
赫連如見她的神情裡多了些喜色,便注視著她的側容,半是闔起了雙眸,眼眸之中是說不清的情緒。
「師傅?」玉瑤回過頭,剛巧看見赫連如一眼不眨地看著盯著自己,臉上驀地一紅,驚詫地問道。
赫連如也驚覺自己的失常,輕咳了一聲,他執杯飲了一口清茶,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逐漸在口中蔓延。
看赫連如的轉頭,玉瑤垂了垂眼簾,在眼瞼之處落下一片陰翳,擋住了那雙原本清亮的眸子。片刻之後,她才幽幽抬頭,卻恰巧看見不遠處的來人,嘴角邊立刻露出了一絲笑意,「是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