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宸殿裡,男子倚窗而立,他的眸子裡深邃幽然,似是可以容納萬物星辰。一襲白衣乾淨利落,烏髮隨意地垂在身後,只是他的臉色看上去卻很是蒼白,乾澀的雙唇緊緊地抿著,不知是在思緒些什麼。
「你覺得她還會回來嗎?」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君容的神情不變,只是冷淡平靜地開口:「她罪錯滔天,必須回來。」
「君容……你認為,這可能麼?」白千機嘲諷般地一笑,「我以為,我這樣說她就會明白的,我以為她不會再去想這些不可能的方法去救你的。只是,我想錯了。」
君容的眼中微光閃爍,但極快地便消失不見。他不清楚自己的心裡到底在徘徊著什麼,可是他竟然還會要求自己在這個時候冷下心來。
「三日之後,她再不回來,我會親自去找她的。」
白千機突然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的意思就是你要親手將她推入萬丈深淵?你明明知道,她回來之後,根本不可能有活下來的可能的,就連仙帝都不可以幫她脫罪。妖魔仙百萬生魂,先不算妖魔,可單單著弒仙之罪,就夠她跳百次誅仙台,受刺骨之痛千次了。」
許久過去,他卻只從君容的口中聽到了四個字,讓人甚至可以覺得冷的發指。
「那有如何?」
他說,那又如何。
那有如何……
白千機愣愣地注視著他,眉頭深深地擰著。
宿蕭鸞是他從小便認識的,他甚至是看著她出生,看著她成人,看著她認識這個君容上仙。他不算是對她特別好,但也是隨著她的理智成熟起,將她當作了自己的好友,他對她也有了更多的友情。
他以為讓她認識君容,也可以讓她過得更開心一些,只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的。
認識君容,是她劫難的開始罷了。
她為了救他,已經負了這個她本該守護的天下。她為了救他,不惜犯下仙界大罪,足以讓她死千百次。她為了救他,不需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平和,只求他活過來,而自己身陷地獄,不得超生。
可是現在白千機面前的這個人,卻只是說了一句那又如何,便將兩人之前所有的情愛全部化為了冰封。如果宿蕭鸞聽到的話,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後悔做出了這個決定。
只不過,白千機覺得,她不會。
因為是他,所以永生永世不會後悔。
「君容,你果然是個無情也無心的人。」白千機歎息。
君容隨意一笑,但又帶了些蒼涼,「你早就知道,不是嗎?」
「是,我早就知道。」白千機感歎著點頭,苦笑著看著他,「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我的兩個摯友,一個會想去犧牲自己另一個,而另一個又會因為天下而想去殺了這個。」
「千機,你從來都不懂。」君容闔了闔眸子,出口的話語悠遠縹緲幾乎讓白千機會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那麼,你真的決定了?你確定你不會後悔嗎?」白千機認真地重複問了一遍。
君容笑容異樣,眼底漆黑得忘不見底,他說:「你走吧,最近不要再來找我了。」
一句逐客令,可見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他的心裡其實也在動搖,只是,他在逼自己,也在逼她,逼著所有人去接受這個悲涼的現實。
白千機在原地又靜默了一會兒,便毫不遲疑地往他的殿外走去,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夙宸殿裡此刻又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冷風蕭瑟,寂靜空涼。
不會再有她的身影,不會再有她的歡笑聲了吧,一切都不會再重來一次了。
君容看著這空蕩的殿裡,眼裡浮現的卻是女子笑得清透地望著他,一遍一遍不膩味地叫著他阿容。
那個時候,宿蕭鸞笑得淡然,她說:「那麼——小心,走好。」
她說:「我等你。」
可是,是他食言了。在保護天下人和她之間,他選擇了前者。而現在,他又終將負了後者。
君容沉默中轉頭,視線重新落在了窗外。不知不覺,也已經秋天了啊。可是他庭院裡的杏花依舊開得很好,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最初是她喜歡,所以他便用仙術種出了這一片杏花林。
「阿容,你看,好漂亮。」女子嘴角笑得彎彎的,很是好看。
他忽地皺了皺眉,搖頭,再凝神看那兒的時候已然沒有了女子的身影,不過是個幻境罷了,他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呀。
白千機問他有沒有想好,他只是欣然對他一笑,卻什麼都沒有回答。
是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不是麼?
「天下真的對你而言那麼重要嗎?我覺得,我好像沒有辦法做到只愛於天下。」那個時候,女子這樣問。
「如果說你放下了這個天下,那麼天下那麼多人又怎麼辦?六界沒有我們想像的那樣安穩,這一切表面現象總會在某一天而破裂,所以,為了讓這一切來得更慢一些,我們的身心便是代價。」
而現在,他已經要為了天下放棄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