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雪杉參差,橫亙的樹枝上還堆積著尚未消融的冰雪。兩側山崖高絕,積雪未消,銀亮的山溪沿著山勢蜿蜒而下,叮咚流響。
月光茫茫,南邊是滾滾起伏的雲海,雪山峰嶺參差,巍峨雄偉,彷彿破海而出的群島,壯麗難言。群山腳下,是一片五顏六色的絢麗大地,彷彿被天上潑下的霓霞所染,花樹草木密密地鋪展起伏,朝北綿延到極遠處的海邊,被狂風鼓舞,層層疊疊洶湧如浪。
山上積雪融化為溪,奔瀉而下,彙集成數十條大河,迤邐繚繞,穿過原野,滾滾流入滄海。兩岸的霞林彩花倒映其中,色彩斑斕瑰麗,彷彿無數彩虹縱橫交錯。千里原野地勢各異,變化出諸種地貌,起伏的丘陵、廣袤的盆地、茫茫的沼澤。茂密的山林、銀白的沙漠……一應俱全,或瑰奇峭拔,或蒼涼雄壯,或風秀麗,讓人目不暇接,為之神奪。
楊瀟立在山頂的一塊圓石上,遠山隱隱,霧靄沉沉,沉靜中又有隱約的壓力。他遙望遠方,只覺得面前無邊的雲霧如海,看似平靜的海面下暗流洶湧,似有一頭萬年巨獸隱伏其中,正窺伺著他。
自修成不滅境界之後,他的心頭就壓上了一塊極為沉重的巨石,並且每過一天都會更加沉重一分。最近幾日,他已完全笑不出來,甚而有時候覺得呼吸都為之停窒!這對於心志極為堅毅的楊瀟來說,實是前所未有之事。
楊瀟的心頭壓力來得莫名其妙,又無法可御,根本不是什麼玄功道法能夠化解得了的,又不知心結來自何方,實是無計可施。
楊瀟面色蒼白。他似乎聽到心底傳來一記脆響,砰地一聲,心底那最後的支柱己然斷裂。大劫將至。巨石落下,卻無聲無息。一聲輕響。楊瀟束髮的冠帶炸得粉碎,一頭黑髮無風飛揚。
楊瀟向天空望去。天空中本是萬里無雲,明月高懸。但此刻空中儘是不知從何而來的鉛雲,厚重沉鬱,將所有的月光都擋在外面。鉛雲翻湧不己,還在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將中天的雷雲擠壓得逐漸下沉。從山上的楊瀟看來,似乎整個天都塌了下來!
如此異象。必生大變。鶩地天地間驟然炸響一記霹靂!霹靂無聲,也不知是大音希聲,還是威壓如濤,已不需聲音。楊瀟的雙瞳深處已轉成深青色,肌膚上也浮起斑斑銅綠。他緩緩站起身來,轉身遙對南方。這時一天的鉛雲都旋轉起來,越轉越快,天心處的鉛雲不住向下延伸,形似漏斗。
啪的一聲脆響,一道紫電從雲層中掙脫出來。凌厲地在空中盤旋幾下,才一頭扎進下力的山林中。轟然一聲,這道細長的紫色閃電有著與其大小絕不相稱的驚人威力。所落處驟升一道粗達數十丈的巨大紫色火柱,火焰瞬間由紫轉白,由白轉青,最後才變成暗紅色的普通火焰,再向上衝了一衝後,就化成一道煙柱,沖天而去。
火柱從燃到熄,不過短短一瞬,然而紫火所及處已是一片焦土。密林已被焚成灰燼。下探的鉛雲越伸越長,有如一頭猙獰黑龍。辟辟啪啪的。越來越多的紫色閃電從雲層中浮出,繞著黑龍飛舞迴旋。偶爾有一條閃電落下,就會激起一道沖天火柱。天已深黑如墨。
但空中亂舞的紫電與時不時騰空而起的火柱映亮了這個世界。只是樹花土石,一切的一切都被塗上一層紫幽幽的光芒。這幅圖卷本該是幽深詭異的,但在楊瀟眼中看到的,卻儘是煌煌天威!
空中張牙舞爪的黑龍終於散了,在深黑的底色留下一塊巨大的空白。留白並沒有存在多久,一道輝光自天而降,所照耀處焦土復甦,枯樹抽芽,剎那間己於這焦雷煉獄中再造出一塊淨土。輝光中傳來仙樂隱隱,一朵三色蓮花自空徐徐降下,蓮花上虛立一個男子,以璃珠束髮,身著月白仙袍,繡風起雲生。
看那如玉似珠的面容,似曾相識!那人雙目綻放著奪目金光,將這一方世界映得纖毫畢現,光焰之強已完全無法直視!他挾濤濤天威而降,氣勢超凡入聖,驚世絕倫!
楊瀟心中一驚,急旋月魂珠,龍魂護體罡氣佈滿全身,他肌膚上逐漸透出陣陣青氣,青氣繚繞,漸漸將他整個人罩於其中。
那人身上正不斷散發出有如實質的威壓。這威壓淡而不散,含而不露,然而絕非世間尋常秘功法訣施放的威壓能及。這是仙威!
楊瀟長劍指地,雙瞳放射著幽幽青光,身周則繚繞著陣陣青氣。但他瞳中青光深邃幽遠,深不見底,與身周源自龍魂的青氣大不相同。
鶩地楊瀟的身影已然消失,只餘下一道淡淡的青色尾跡,蜿蜒著升上天空。
來人左手負在身後,右手向前輕輕一揮,就似是要趕開一隻喧鬧的蚊蟲一樣。隨著他的動作,夜空中游離飄蕩的紫電中分出了數道,向正踏空而來的楊瀟劈去。
楊瀟速度並不快,身形忽隱忽現,曲曲彎彎地向著那人逼去,只在空中留下長長的淡色尾跡。他趨退之間全無規律可循,堪堪讓過了前面三道擊來的紫雷,然而終還是避不過第四道紫雷,被那吞吐不定的電火在腿上灼了一下。
楊瀟一聲悶哼,拖著一條已完全動彈不得的右腿,依然那人風衝去。
那人曲指一彈,三道紫雷在他面前匯聚成一顆斗大的雷球,一隱一現間,雷球就已出現在楊瀟面前!雷球的移動方式與楊瀟一模一樣,均是瞬間跨越一段距離,然後再閃現出來,與傳說中縮地成寸的道法頗有類似之處,只不過雷球的速度比楊瀟實是快得太多了。
楊瀟面沉如水,雙目青光大盛,無鋒斷劍向下而上,後發而先至,挑在了紫雷球上。空中驟現大蓬的紫色電火,紛落而下,雷球呼的一聲轉而飛向遠方。眼中青光忽明忽暗,暗淡時幾乎要完全熄滅。他向那人望去,迎上了那人始終綻放著奪目金光的雙眸,然後從容一笑,眼中青光轉淡轉深,換成了幽幽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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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夜天中乍現一道極淡的藍色光帶,楊瀟一出現在那人身後,無鋒斷劍不帶一絲風聲,向那人後腦擊去。那人劍眉一揚,似也對楊瀟竟然擋開了自己的一擊感到些許驚訝,他隨即恢復寧定,冷笑道:「沒想到,你這小子倒有些手段!破!」
閃爍著淡淡青芒的無鋒斷劍幾乎已觸到了那人飛揚的黑髮髮梢,然而破字一出,它就凝定原處,再也無法前進一分。
楊瀟只看到無鋒斷劍上光芒剎那間已淡去,表面佈滿了裂痕,鐵屑紛紛剝離,浮游於空,然後握著斷劍的手上也爬滿了裂紋,一顆顆細小的血珠逐漸滲了出來。
呼的一聲,無形的陣風在他心房中吹起,吹熄了那朵倔強的藍色火苗。楊瀟哼都哼不出一聲來,仰天就向後栽倒。掉落了十餘丈後,他才恢復了一些行動能力,用還能行動的左足不住向地面虛點,每點一下,落勢就會緩上一緩。他是穩住身形,再行向那人進擊。
三色蓮花載著那人徐徐轉身,他抬手遙遙向楊瀟一指,空中又一道紫電當頭殛下!此時楊瀟連維持凝空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哪還有餘力躲閃?無奈之下,他揚起染血的右手向紫電拍去,希冀能夠以龍魂真力化解這必殺的一擊。不過此前龍魂只能用在法寶等凝固了靈氣的器物上,像這般直接煉化紫雷,還是他根本未曾領悟的境界。而且他心中不知為何浮上一個明悟,那即是不管用在什麼地方,這一次龍魂真力都將全無用處。
紫電如濤而下,毫不停留地漫過他的右手,隨後將他整個人吞沒,方才奔湧而下,落在群山之間,激起一道沖天焰柱。紫焰散盡,楊瀟現出了身形,看上去衣履如常,與被紫電擊中前並沒有什麼不同。然而他身體忽然一軟,如一片落葉,悠悠落下。
還未等他落地,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他下方。他伸手輕輕一帶,楊瀟落勢立緩,徐徐躺倒在山巖上,然後掌刀一振,斜指天空,刀尖上亮起一點精芒,化作一片如水光幕,抵住空中又一道追襲而下的紫電。
濤濤紫電天火在單薄無比的光幕前竟不得寸進!掌刀此時發出輕微的嘯叫聲,刀身上湧出一道道隱約的光紋,交錯向上,將與光幕相持不下的紫火仙雷一路絞散。這一刀看似平淡,然則能夠擊散紫火仙雷,內中蘊含的又該是何等聲威?!連手臂都在輕輕顫抖不已。
天空中又是一道紫電落下,再次被掌刀光幕擋住。那人立於三色蓮上,只是定定俯看著,也不著急催運仙法,任仙雷與掌刀相持不下。良久,他忽而歎了口氣,道:「想不到老五的斬魄神刀,竟然修煉到如此地步?」
柳隨風悚然一驚,撤刀拜倒在地,躬身道:「拜見教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