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捲殘雲,盡數飛散,沒有人會知道,此刻面對著這柄斬魄狂刀的幽泉的心裡,究竟在想著什麼?
幽泉眼中沒有絲毫懼色,更無一絲一毫退避之意,迎著風,迎著光,幽泉巨大的身軀奮然躍起,竟是向著斬魄狂刀迎面飛去。
天地似也靜默,大地都在屏息,人們目瞪口呆地望著殘陽之下,黑白兩色橫貫天空,轟然相撞!沒有人能形容眼前的景象,天崩地裂,日月無光,履霜城背後巨大的山峰絕壁間,出現了無數條龜裂縫隙,無數巨石紛紛脫落山體,掉落下來。
三分教場上,五行神宮的弟子們與鬼宗弟子們,個個都是噤若寒蟬,尤其是那些似獸非獸的鬼妖,此刻更是嚇的厲害,狂躁不安,瘋狂咆哮。
然而,這一切比起天上那驚天動地的景象,彷彿都不算什麼了,也不會有人在意。巨大的斬魄狂刀橫貫天際,隆隆刺下。所過之處,只見空氣中絲絲銳響,一路上所有事物,盡數是灰飛煙滅,不留一點痕跡。在狂刀的炫光之外,更可看見白光外沿呈現出暗暗血色。
那一驚天刀意轟然而下,幽泉仰天長嘯,全部手臂俱合到胸前,怪目圓睜,在斬破狂刀斬下的那一刻,赫然間黑氣大盛,怪手伸縮,天際中一聲驚雷轟隆,他竟是硬生生將這柄直能開天一般的神刀抓住了。
瞬間,天上地下,盡數駭然。然而,只見白光騰起,萬丈光輝,巨大的斬魄刀芒發出隆隆雷聲。從數十隻如鐵箍一般的黑手間,赫然硬生生、緩緩插了下去!
一寸,一寸。又是一寸。黑手一隻接著一隻,緩緩的被熾烈的白色光芒吞沒而消散了。那柄斬魄狂刀此刻看去。便如無上雷霆之力,張牙舞爪,奪人性命,帶著無盡殺意,一點一點地向著幽泉胸膛插了下去。
黑氣閃爍,厲嘯沖天而起,黑色的血液噴灑而出,斬魄狂刀終於斬進了幽泉的胸膛。並且已然一分一分的刺了進去,熾烈的白光激烈閃爍著,如天際閃電亂竄,轟擊在幽泉肌膚之上。
皮膚血肉,都悄悄褪去,巨大的身軀,彷彿也開始虛無飄渺的消散,就要被這驚天之力破為虛空。幽泉眼中光芒越來越弱,終是不敵這等絕世神刀。
只見他身形在斬魄刀的光輝之下,越來越小。彷彿是力量對撞消耗一般,隨著幽泉身軀漸漸變小,原本耀人雙目的刀光。也開始縮小下來,但還是那麼明亮耀眼。
幽泉終於重新變做了常人身形大小,黑氣籠罩片刻之後,轟然散去,眾人看的真切,此刻他面色慘白,頭髮瘋亂,顯然是敗局已定。
而更為重要的是,幾乎是在黑氣散去的同時。斬魄狂刀也消散開了,但那團霓光卻凝結在幽泉面前。閃爍不停,終於匯聚到二人中間。在幽泉胸膛之中橫貫而出。
逍遙侯的身影,從光芒中緩緩出現,墨綠的長袍變得破碎不堪,長髮披散,嘴角也掛著絲絲血跡。
幽泉大口喘息著,不斷咳嗽,嘴唇輕輕有些顫抖,低頭看了看胸口。
斬魄刀芒貫穿他的心口,從中間流淌出的鮮血,卻不是紅色的。他慘然而笑,長歎一聲,道:「斬魄心經果然不凡!……」
聲音才落,他雙手一合,此刻他身軀已回復常人模樣,手臂也直如常人,但這一合之下,登時黑氣洶湧,直湧入逍遙侯的刀芒之中。
「卡!」
一聲低微到幾乎無法聽見的聲音,赫然從斬魄刀的刀刃之上傳來,逍遙侯面色大變,連忙看去,只見斬魄刀之上,清晰地現出了一條裂縫。
逍遙侯這一驚非同小可,大吼一聲,使勁全身真元,一掌拍出,幽泉亦是大吼一聲,聲音淒烈,勁氣連爆,二人同時往後拋飛。
逍遙侯此刻但覺得腦海之中氣血翻湧如驚濤駭浪,一股殺戮戾氣翻來覆去如欲衝破胸膛一般,但他到底修行深厚,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虎歸山,更何況他強開五行神宮印,履霜地脈靈氣太盛,斬魄刀承受不住,如此巨力,留下裂痕。
逍遙侯強提一口氣,正要追趕,忽地覺得斬魄刀上猛然傳來一股巨力,直衝入腦海之中,瞬間衝破他的天地絕脈,轟然而鳴。一時之間,他身軀震顫,一口鮮血噴出,身子搖晃兩下,大叫一聲,竟從雲端栽倒下來。
這一幕驚心動魄的場面直把底下人看的是眼花繚亂,目瞪口呆,忽然間卻見大變乍起,逍遙侯卻忽然昏了過去,眾人頓時亂做一團。鶩地從天霜殿內一道劍虹斬出,瞬間化作千丈劍光,頓時炫光炸射,劍氣縱橫,氣浪滾滾,眾人只覺得呼吸一窒,漫天鬼妖瞬間被無匹的劍虹轟成齏粉,爆出無數血霧。
鬼宗諸魔直看的心驚膽戰,不敢相信如此毀天滅地的劍虹是凡人能夠駕馭的劍道,只聽得從天霜殿內發出一個雷霆般的聲音:「幽泉,念在聖教一脈,今日我放你歸去。想要憑借區區鬼術就像滅五行神宮,簡直癡心妄想。想要奪夜帝之位,下月十五,月圓之夜,我在明月天恭候大駕。」
幽泉臉色忽然變得森寒無比,雙目冷光四射,面皮微微一顫,沉聲道:「無生劍意果然不凡,今日就給劍魔個面子!」說罷,化作一道黑光飛身遁走。鬼宗諸人見狀,也紛紛作鳥獸散。
劍魔一劍驚走幽泉之後,履霜城眾人開始整頓收拾殘局,柳隨風與履霜城主都身負重傷被送入履霜秘境療傷,宇長風與劍魔也閉關修煉準備應對下月明月天之戰,百里冰也被轉輪王的幽冥血咒侵入天地絕脈,受傷極重,楊瀟雖然也受了傷,但為了照顧百里冰,一刻不離其左右。好在履霜秘境景色清幽,翠竹萬竿,風景清秀。
庭院深深中除了小徑水池。便是婆娑的竹子。每有山風自院外吹來,萬竹林中竹濤颯颯。碧影扶疏,冰冷干烈的山風經竹林中一番回
旋,再吹到身上時便十分清快寒幽。
穿過萬竹林,走過一輪月亮門洞,不遠便到東邊的九曲迴廊。百里冰經過半月的調養,身子逐漸恢復,楊瀟和百里冰沿著迴廊中的石階朝前山慢慢而行,一變悠閒地看看廊內的殿閣和廊外的山色。
頭頂的天空已變成暗藍的顏色。一輪橘黃色的圓月不知何時已掛在了東天。在他們眼前投下柔柔的光線。夜色月輝中,他們緩步走過了一條竹徑,便來到一片圓鏡形狀的水池邊。這時清涼的晚風從山外吹來,將池中映著月華的水面揉出許多皺褶,粼粼地閃著無數月光的碎片。清泠泠的山風吹皺了一池清水,也吹得楊瀟身心俱澈,他抬頭望了望暗藍的天空和流離的夜雲,又瞅了瞅眼前池波中細碎如金的月色,楊瀟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感慨道:「若是能在這裡逍遙一世該有多好!」
百里冰回首望著楊瀟道:「楊大哥。你的傷好些了麼?」
楊瀟微微一笑道:「好多了,履霜城的九花清露果然是天下無雙的靈丹妙藥!」
百里冰望了望池水中的明月道:「下月拜月教主在輪月宮設下明月盛會,楊大哥你去嗎?」
楊瀟神色微微一凜道:「當然要去。聖教中人齊聚一堂,魔主宮九殤與鬼聖幽泉親自赴會,我怎放心外公獨自前往,一旦打起來,我也能照應一二。」
百里冰神色有些黯然,低聲道:「鬼宗魔宮高手如雲,此次明月盛會猶如龍潭虎穴,為了夜帝之位我聖教早已四分五裂,此次拜月教主設宴。恐怕也是為了這夜帝之位吧。」
楊瀟冷冷一笑道:「只要能和外公,風叔叔在一起。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闖一闖。」
二人停在一處花蔭下。百里冰看著那些綠葉間粉紅色的薔薇花朵:「我只希望楊大哥能平平安安。」
「冰兒,你待我真好,我都不知該如何報答你了。」
「分內之事,何須報答。」
正惆悵想著,忽聽旁邊有人叫了一聲:「姐姐……」
「嗯?!」
楊瀟聽得這聲音,轉首望去,見是那黑袍女子正向他們走來。
百里冰拉過黑袍女子對著楊瀟道:「楊大哥,這是我的妹妹,百里霜。」
楊瀟笑道:「原來是這樣,百里霜,果然面如寒霜,拒人於千里之外……」
百里冰掩嘴一笑道:「楊大哥,休要取笑,我妹妹自幼修煉天霜寒玉決,講究心若冰清,萬事不驚。」
楊瀟聞聽,連忙一拱手對著百里霜道:「得罪了。」
百里霜也不答話,在百里冰耳旁輕聲說了兩句,便走開了。楊瀟望著百里霜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動,問道:「冰兒,我來履霜城後,曾見過一位姑娘與蝶舞長得一模一樣。不知她現在何處?」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那是北國大自在宮的慕姑娘,大自在宮與我履霜城世代交好,她是來我履霜城做客的,鬼宗退走後,她也回去了。」
楊瀟微微頷首,默然不語,山下是一處清潭,水質晶瑩如珠。月光從水面蔓延而來,眼前的水面舞動起無數閃亮的精靈。二人坐在潭邊望著南邊山下那片高低起伏的浩大山林,彷彿是一塊紋理細緻、光影交錯的暗綠絨毯,這潭水便是絨毯盡頭鑲嵌的玉片明珠,在蒼穹下閃閃發光。
楊瀟沉浸在履霜秘境的山間夜景中不能自拔,偶爾悄悄地回頭,便看到身後高峙的巖壁中汩汩流淌著瀑布清泉,在晚風中披成了幾綹,優輕柔地飄拂,似巖間掛上幾縷輕薄的白絹,風一吹,便落下,掛在了眉毛上,潤濕了面頰,如淚、如霧、如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