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班清點人數!由後至前報數!」
黑夜裡,毫無防備的一擊,我們潰不成軍,老湯的眼睛凌厲的盯著每一個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一二三四五六……」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陣混亂的報數聲中,兄弟們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的末日就要來了,老湯笑了。
「一班!」
「報告!一班應到十二人實到十二人」
「二班!」
「報告!二班應到十二名,實到十三名!哎?」
「多了誰?哪個肉頭?」
老湯對著隊列陰冷冷的喊了一聲,那表情始終不變,就他這麼笑一回,死了好幾個人。
「報告是我!一連六班羅軍!」
「滾出來!站旁邊!」
「三班!」
「報告三班應到十二人,實到十人,兩名未到!」
「四班!」
「報告!四班應到十二人,實到十二人!」
「五班!」
「報告!五班應到十二人,實到十二人!」
「六班不用問了!肯定不齊」
「七班!」
「報告!七班應到十二人,實到十二人!」
「八班!你們人呢?陣亡了嗎?」
「報告!八班應到十二人,實到三人,其他人『陣亡』」
「女兵班!」
「報告九班應到十二人,實到十二人」
「稍息!講一下!」
每問一句,老湯的臉都抽搐一下,旁邊的老朱,老李跨立在旁邊,每個人的目光都透著冷峻。
「你們這幫熊兵!老子第一次見這麼熊的兵,沒來的,找不到隊伍的,還不知道你們還有什麼驚喜給我,真他媽丟臉丟到家了!哨兵,開門!」
「報告!」
「滾到一邊去,等會再收拾你們!」
看到這次老湯真是發飆了,儘管他凶,但是很少直接罵人,現在他直接罵開了,可以想像我們的結局會是怎樣。
「一分五十秒!一分五十秒!你們的最好成績是一分五十秒!」
沒想到我們竟然這麼快,也不枉費自己連滾帶爬,看來今天晚上可以輕而易舉的度過「九七」了。沒想到,老湯的最後一句話,讓我們差點沒把自己拍死。
「一分五十秒意味著多少個人要因為你們而死,一分五十秒意味著多少財產因為你們而損失,你們覺得很快?聽令!呈警容風紀檢查隊形,散開!」
此刻我們再也不想老湯找出任何事來了,趕緊利索的完成著老湯命令,希望能讓老湯開心一點點,從而達到我們的某種目的。
新疆的晚上格外冷,零下十幾度,二月份的天讓我們始終不敢相信,現在是二月份。
比老家的天更冷,更長,不知道自己穿了多少件衣服,還抵擋不住那刺骨的寒風,彷彿置身於一個碩大的冰櫃裡,四周都是白茫茫的。
「警容風紀檢查,一!」
「二!」
摘下自己的帽子,讓老湯看那個光的發光的頭。
「三!」
戴上帽子,恢復立正姿勢,當然很多沒有帽子的直接讓老湯一腳給飛了出去。
「四!」
伸出雙手,那麼黑的夜就像站著一排排殭屍,滲人的很。老黑拿著一根腰帶,一邊走一邊讓腰帶發出「啪啪」聲,有個別指甲比較長的就直接「鞭刑」了。這樣的冬天,打在手上一定很舒服。
「五」
放下雙手,提起自己的褲腿,老湯要看那雙襪子,如果還有除了黑色之外的任何一點顏色,不用說,直接飛出來。
「六!」
老湯一路走,一路摔出來很多人,當然不是他們站不穩,是被老湯一腳一個飛出來的。
「停!」
不知道老湯檢查的結果怎麼樣,他是否滿意,連我們自己都不滿意。
站在原地,老湯走過來,一個一個挨著我們摸,摸哪?不好意思說,就是摸下面那道門,看我們關緊了沒有。
終於,他「猥褻」完了,只是眼神裡得不到滿足,我們看到的是怒火,今天晚上反正是死定了。
要想逃過今晚,除非天降奇星,他被團長叫過去,可惜這只是我們臨死前的幻想而已。
就那樣在風裡,雪地裡站了一個多小時,感覺整個人都被凍木了。老湯不知道在幹什麼,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站著。
人對未知的事總是感到恐懼的,他越這樣,我們越害怕。
「我數了一下,活著的人還沒陣亡的人多,真是奇觀啊!奇恥大辱!別給你們找借口,找理由。沒有通知不算理由,難道打仗了還拿著喇叭喊『打仗啦,集合啦』?」
老湯在上面表演的很浮誇,但是我們誰都沒有笑,因為是自己的錯,我們應當承擔所有的責任,即使把我們都練死,整死,我們也毫無怨言。
「來看看你們都幹了些什麼?那個兵,過來!」
「從陣亡的人群中跑出來一個小兵,看到他我們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請問我最親愛的孩兒,你能否告訴我,你這是什麼?你為何會有三條腿?」
老湯笑了,我們就要死了,這是他歷來的作風。那個不知名的兄弟穿好了一條褲子,卻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個褲腿,我敢說以我的智慧我是穿不成這樣。
「全體都有!俯臥撐預備!」
「殺!」
感情老湯覺得我們在看戲,所以給我們找點刺激,那樣子趴在雪地上,冰凍的的感覺傳過手心,手臂,在經過腦神經,傳至全身,傳達給我們一個信息:冷。
而那一個小兵早就被老湯一腿飛到雪堆裡去了,站起來繼續站在老湯麵前,似乎不疼。
「大哥,你又是咋回事?你的鞋子呢?被狗叼了?」
心裡問候著老湯,不該這麼幽默,應該狠狠的罵我們,別逗我們笑才是。
原來老湯也有幽默細胞,只是在錯的場合,錯的地點,錯的時間,他的幽默就是一把刀,無情的切割著我們。
「看來你是忘了,沒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原諒你了,你一邊去,再說。」
「你們是不怕賊的,晚上連門都不關,不怕賊進去偷哇!」
老湯就像個喜劇演員,一次一次的衝擊著我們的笑感神經,就那樣趴在雪地裡。
我們還有心思笑別人,看來我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反正注定一死,何不開心點呢。
說著這樣的話,我竟然有些解脫的感覺,但願他今天把我們都整死弄死,我可不想被他永無止境的慢性折磨。
「來,到前面來,看看你們裡面都穿著啥?沒穿你大爺的紅褲衩子把,表現好的同志都學著點!」
感情我們就是那些表現不好的同志,這可是個人**,何況還有幾名女兵在呢?
尊嚴?何物,只在個別人身上能體現,要是讓老湯找到收拾我們的理由,尊嚴剎那間不值一文。
「來來來,女兵們都看看,看看這是什麼。反正他們喜歡敞開大門,就讓你們欣賞一下,都來觀賞一下」
這個時候,所有人腦子裡都不再想關於「人道」的任何東西,為了這身衣服,就算是死,也沒什麼念想,更何況小小的羞辱呢。
還有什麼比死更可怕的,原來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連死都不怕了。
他不會讓我們死,只是會讓我們想死都難,我們不在害怕自己沒做好會讓自己不舒服,我們害怕的是因為自己一個人害了所有的人,這樣的責任我們承擔不起。
試問自己,為什麼要因為自己而讓所有人受牽連呢?那一刻,所有人都默默承受著。
女兵就那樣直勾勾的盯著男兵,彷彿忘記了男女之別,在這只有軍人,沒有男人和女人。
畢竟在女兵面前讓人拉開自己的褲子,讓那個小洞洞就那麼敞著,誰心裡也不會好受。
「我知道你們都是少爺,從小是家裡的寶貝,但你們給我記著,沒有任何事情比你們身上的那身皮重,包括生死。你們給我記著,你要皮在你們身上,你們所有的一切都不屬於自己,屬於部隊。」
這樣的日子,已經完全被老湯洗腦了,當我聽到這句話時,第一反應就是「生為國家人,死為國家鬼」。
為了這深「青蛙皮」,我失去的太多,如果說我為什麼忍受這一切,我本能的的說,因為這身「青蛙皮」。
來到這,我們打心裡渴望這樣的訓練,這樣的磨練,誰都想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有多強。
全連人都認了慫,我也認慫,全連人都沒認慫,我怎麼認慫。
「你們給我聽著,別說我沒人性,我知道你們罵我,你們恨我,今天你們罵我罵的越狠,明天你就會越感激我,如果我對你們仁慈,是我的不負責,將來有一天你們掛了都會恨我,記住我湯飛說的話。」
「我說過,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沒做錯事就要為做錯事的付出代價,你們是一個集體,部隊從來沒有一人做事一人當,只有一人生病,全家吃藥。起來準備,五公里越野,完成兩百個俯臥撐,今天這會是你們的煉獄。記著,學會承受這一切,盡早習慣這一切是你們的幸運。在新疆,在今後的歲月裡,每天都是如此,都給我滾!」
沒有路燈,也沒有照明設備,就這樣,我們透過雪地的光,尋找著自己的路在哪。
支撐著我走下去的只有這身衣服給我的信念,還有幾千公里之外的家,一小時,兩小時,直到天亮。
那一天並沒有因為我們的訓練而結束,從那以後,每天三四遍的緊急集合,完了還是那樣的訓練,一直到新兵結束。
如果問我多少秒能穿好衣服,我想不用三十秒我就能穿上五六件衣服,從五樓跑到樓下。
但這還不算完,最起碼今天晚上不到滿意的成績,老湯不會放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