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御前的人來清璃宮傳話,說是皇上要來用晚膳,請婉儀主子先準備著。小凱子和谷雨以為秦牧是來找付明悅算賬的,簡直如臨大敵,付明悅倒是淡定得很,悠閒的睡了個美容覺,又讓谷雨給她盤了個好看的髮髻,這才讓小凱子去尚食局傳膳。
秦牧來得不算晚,付明悅領著宮人在院中跪下接駕,秦牧上前欲扶起她,她不著痕跡的往後一退,說道:「皇上請。」
秦牧碰了個軟釘子,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抬腿便跨進了殿門。
尚食局已經將晚膳送來,付明悅親自打開食盒,將菜一道道取出,又給秦牧盛了大半碗米飯,連筷子一起恭敬的遞給他:「飯菜嬪妾已全部試吃過,請皇上慢用。」
秦牧一挑眉:「你不跟朕一起用?」
「皇上只說來嬪妾這裡用晚膳,並未說要嬪妾陪皇上一起用,因此嬪妾已經先用過了。」
很明顯是故意跟他嘔氣。
秦牧無奈,問道:「吃的是什麼?」
「回皇上,嬪妾吃的是自己親手做的糯米糰子。」
「還有嗎?拿來給朕吃一點。」
「嬪妾怕那些東西會礙皇上的眼,因此全部自己吃掉了。」付明悅硬邦邦的答道。
秦牧放下筷子:「火氣這麼大,早上在長寧宮還沒發完?」
付明悅跪下道:「嬪妾有罪,請皇上責罰。」
「非要跟朕槓到底?」
「嬪妾不敢。」
秦牧揮手讓伺候的宮人全部退下,起身走到她身邊:「朕知道昨日委屈你了,但朕不是故意的,朕有苦衷。」
「皇上說有苦衷,便是有苦衷吧。」
秦牧佯怒:「再不起來就一直跪著。」
付明悅應道:「是。」
她絲毫也不肯妥協,秦牧自然不能真的讓她一直跪著,一把將她拉了起來,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朕今日來就是想同你解釋的,你就不能給朕一個機會?」
「皇上是九五之尊,要寵愛誰,又何必顧及嬪妾的感受?」
「若朕非要顧及你的感受呢?」
「嬪妾受不起。」
秦牧覺得自己快要被堵得吐血,很想就此拂袖而去,又捨不得付明悅繼續傷心,唯有耐著性子說道:「就算要判人死刑,起碼也得給人一個辯解的機會,朕堂堂一國之君,婉儀連這點薄面都不肯給嗎?」
「皇上請說,嬪妾洗耳恭聽。」
「先吃飯,朕忙了一天國事,還餓著。」
「那皇上慢用,嬪妾不大舒服,先去休息了。」
說完她真的甩下秦牧,逕自回了內殿。秦牧只好獨自坐下,隨便吃了點東西,一邊感歎她大概是他見過的最大膽的女人了,竟敢甩臉子給皇帝看。
匆匆填飽肚子,也沒有叫人進來收拾,就進了內殿。
付明悅正垂首坐在床邊,身前的地上已經積了一小攤水漬,顯然剛才一直在默默啜泣。聽到秦牧的腳步聲,她趕緊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卻依然沒有抬頭。
秦牧走過去,坐到她身邊,兩人誰也沒說話。沉默了許久,秦牧試探著伸手想將她拉入懷中,付明悅反應很大,一下就站了起來,往旁邊退開了兩步。
秦牧苦笑:「現在連碰都不讓朕碰了?」
「皇上是要嬪妾侍寢嗎?」付明悅冷冷的問道。
「是又如何?」
付明悅看著他,伸手解開衣帶,將衣服一件一件脫下。
「你做什麼?」秦牧抓住她的手。
「皇上不是要嬪妾侍寢嗎?嬪妾自然應該主動脫光衣服,任皇上享用。」付明悅流著淚甩開他的手,將褻衣也除下,整個人赤.裸著站在他面前。
她要用這種自我輕賤的方式讓秦牧知道,昨天的那一幕對她的傷害究竟有多大。
秦牧撿起地上的衣服裹住她:「朕不是來羞辱你的,你這樣讓朕的心很痛。」
「皇上是因為昨日已經羞辱過了,所以今日不屑再羞辱了嗎?」
「如果朕告訴你,朕寵潔容華並非因為喜歡她,而是另有目的,你信不信?」
「皇上做事自有皇上的道理,嬪妾豈敢過問您的目的?」
秦牧從來沒有哄女人的經驗,見她一直不肯鬆口,也有些惱怒:「朕已經說了不是真的想寵她,你還要怎樣?再說朕身為皇帝,寵一個妃嬪怎麼了?」
他一時氣急,話一出口才暗道糟糕,這不是更傷她的心麼?
果然,付明悅聽了他的話後,死死咬住嘴唇,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的往下掉。秦牧手足無措,只得翻來覆去的說:「你別哭了,朕不是那個意思。」
付明悅的眼淚不但沒停,反而更兇猛了,秦牧心浮氣躁,大吼了一聲:「別哭了,朕錯了還不行嗎?」
整個世界清靜了。
付明悅驚愕的望著他,顫抖著叫道:「皇上?」
秦牧瞪著她:「給朕三個月時間,三個月之後朕的大事辦完,到時候她便難逃一死,你這口氣留到那時候再出,行不行?」
「她……她懷了皇上的孩子……」付明悅黯然說道,就算秦牧不要周舒黎,也一定會要她的孩子。
「她根本沒懷孕,是朕讓太醫故意這麼說的,又給她服了一些脹氣藥,讓她誤以為是懷孕顯懷。」
付明悅驚呆了:「皇上,你說的是真的嗎?」
秦牧沒好氣的回答:「廢話!」
「為什麼?」
「朕說了有大事要做,你別多問,知道得越少越好。」
付明悅焦急的問道:「很危險嗎?」
「你放心,朕自會佈置好一切,只要你不給朕添亂就好。」秦牧低頭吻了吻她,「你在朕心裡與別人是不同的,朕就算厭棄別人,也不會厭棄你,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欺騙朕,或者你心裡有別人。」秦牧的口吻很認真,「朕允許你跟朕耍小性子,像剛才那樣賭氣也可以,但那兩條決不可以觸犯,你聽清楚沒有?」
付明悅有些心虛,潔容華的事是一場誤會,但白禾和秦穆的事卻是她實實在在騙了他,如今被他如此鄭重的警告,她心裡不由升起一股濃烈的恐懼。若有一天他知道了,會不會直接殺了她?
「怎麼?你現在已經犯了?」秦牧見她目光有些閃爍,故作輕鬆道,「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若你現在向朕坦白,朕可以考慮從輕發落。」
他不是個愛笑的人,用現代的話來說有點悶騷,此時的笑容卻十分明朗,像是要照進付明悅內心最深處,將那裡存著的東西全部曝光。
付明悅一凜,她犯什麼傻?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裡有別人,她要是說出她就是白禾,他必然不會再相信她喜歡的是他,那她就算不被打入冷宮,也鐵定會失寵。
「皇上,嬪妾騙了你……」她幽幽開口。
秦牧的手不易察覺的一抖。
「嬪妾今晚並沒有做什麼糯米糰子,嬪妾到現在還沒用晚膳。」她抬起頭,「皇上,嬪妾好餓。」
秦牧神情一鬆,是自己多疑了吧,她應該是沒什麼事瞞著他的。
「活該!」他故作嚴厲,「誰叫你不聽朕的解釋就跟朕賭氣,今晚你就餓著吧。」
付明悅可憐兮兮的搖著他的手臂,小聲哀求:「嬪妾知錯了,皇上饒了嬪妾這一次吧。」
「好吧,看在你等下還要侍寢的份上,朕就暫時放過你。」
付明悅聽到「侍寢」兩個字,想到自己剛才竟然當著他的面把衣服都脫了,頓時羞得滿面通紅,推開他,背轉身子道:「嬪妾要更衣,請皇上出去一下。」
秦牧怕她著涼,沒有再打趣她,直接去了外殿等候。
等她穿好衣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命趙德福傳膳去了。
「朕明日吩咐尚食局給你這裡添個小廚房,以後你想吃什麼都可以隨自己心意。」
「皇上,嬪妾不過是個從四品婉儀,連一宮主位都不是,若是添置小廚房,必定會惹人非議。嬪妾在宮中人緣不大好,還是不要自找麻煩了。」
秦牧一想,她還真是「人緣不好」,不過說到底都是他造成的,只能等收拾了那個人再給她高位了。
心裡這樣想,嘴上卻說道:「這是變著法想讓朕升你的份位呢?」
付明悅一驚,抬頭見他神色並無一絲惱怒,才知道他是在逗她,順勢說道:「是啊,皇上不肯主動升,嬪妾唯有厚著臉皮自己求了,皇上答不答應?」
「三個月後,潔容華一死,朕就升你為從三品婕妤,君無戲言。」
付明悅只是隨口這麼一說,沒想到他竟真的要升她份位,還是一次晉了兩階。又是愧疚又是感動,眼圈又紅了。
「怎麼,還嫌不夠?」秦牧替她理了理頭髮,「你放心,朕心裡還沒有別的皇后人選。」
「嬪妾不是那個意思。」她趕緊解釋。
「好了好了,看把你嚇的,朕知道你沒這個意思,是朕對你的承諾罷了。」
趙德福在殿外問道:「皇上,婉儀主子的晚膳到了,是否現在就用?」
「拿進來吧。」
付明悅剛才一直在與秦牧賭氣,憋著一股怨氣,倒不覺得餓,此時卻餓得狠了,飯菜剛擺上桌,她就一頓狼吞虎嚥,秦牧不由得感歎:「明悅,你身為妃嬪的儀態呢?」
「反正嬪妾被打成豬頭的樣子皇上都看過了,嬪妾也沒什麼好掩飾的了。」
她說的是被鈺貴嬪掌嘴一事,秦牧很是內疚:「對不起,詹大將軍立下大功,朕不能虧待他的女兒,委屈你了。」
付明悅並非有意提起這件事,趕緊道:「當時貴嬪娘娘也是一時誤會,況且若不是她,皇上還不知道要惱嬪妾到什麼時候,一頓打能換來與皇上和好,嬪妾覺得值。」
「傻瓜。」秦牧歎氣。
「皇上今晚到嬪妾這裡來,潔容華一定會不滿,是否會影響皇上的大事?」
秦牧點頭:「可能會吧,朕本打算去安撫她的,但想到你會不高興,便來了你這裡。」
「都是嬪妾不懂事。」付明悅垂眸,一副乖巧認錯的樣子。
秦牧壞笑:「你誤了朕的大事,今晚必須好好補償朕。」
「皇上,明日還要早朝……」
「嗯,所以你要吃快點,否則朕若是早朝遲到了,就對各位大臣說是你這個妖女纏住朕需索無度。」
付明悅咬牙:「皇上您……」
真夠無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