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救她的自然是秦放。
他到來後顧不得向皇帝行禮,就撲到付明悅身上護住她,兩個太監怕傷到他,立刻住了手。
「放肆!」皇帝大怒,「若不讓開,朕連你一起打!」
「父皇,三皇弟是明悅的救命恩人,明悅怎會殺他?那個叫芊竹的宮女最近總是想接近兒臣,但兒臣之前雖與明悅有些誤會,心中卻只有她一人,又怎會理睬芊竹?她一定是因此懷恨在心,所以故意陷害明悅。」
皇帝皺起眉頭,顯然對這些情感糾葛十分厭煩,不過終究沒有下令再打,而是叫人去傳芊竹回話。
芊竹卻沒有來。
傳話的太監一頭冷汗:「皇上,芊竹死在了內殿。」
一下死了三個人,現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皇帝一個不高興會拿自己開刀。
「父皇,芊竹一定是畏罪自盡,求父皇徹查。」
皇帝沉思片刻:「來人,請太醫驗屍,將付明悅押入宮正司候審。」
「父皇,明悅不能進宮正司,上次她就差點死在裡面,這次再進去恐怕就出不來了。」秦放急道。
「慶王回錦靈宮閉門思過!」皇帝惱怒。
眼看付明悅已經被兩個太監架了起來,秦放立時動了手,將太監打倒在地,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付明悅,付明悅已經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孽障,你還把朕放在眼裡嗎?」皇帝大發雷霆,「來人,將慶王杖責五十!」
付明悅聽說要杖責秦放,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秦放跪倒在地,說道:「都是奴婢的錯,求皇上不要責罰慶王殿下,要罰就罰奴婢一人吧。」
皇帝不語,立刻便有兩個太監上前將秦放按倒在地,打了起來。付明悅想撲過去幫他擋,卻因傷勢過重無法得逞。
「皇上,求皇上饒了放兒!」好戲連台,自然不能少了肖淑妃。
「皇上,放兒只是一時心急,並非故意對皇上不敬,求皇上看在臣妾的份上,饒過放兒這一次吧。」
肖淑妃哭得梨花一枝春帶雨,模樣實在讓人憐惜。
皇帝終究是心軟了,揮手讓太監停下,說道:「這次的事朕不再計較,若再阻撓,休怪朕無情。」
「父皇……」
「放兒,閉嘴!」肖淑妃低聲斥道,隨即讓宮人強行將秦放拖走了。
*
經過太醫檢驗,賢妃和秦牧都是中了劇毒而亡,而芊竹則是自盡。宮正司的調查也很快有了結果,芊竹因為勾.搭慶王不成,對付明悅懷恨在心,所以對秦牧下毒,想要陷害付明悅。誰知賢妃突然造訪,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便索性連賢妃一起毒死。
安黎宮和錦靈宮的宮人都可以證實,最近芊竹總是往錦靈宮跑,想要勾.搭慶王,卻屢次被慶王拒絕。宮正司在芊竹的房間裡搜到毒死賢妃和秦牧的毒藥之後,這次事件正式蓋棺定論。
付明悅自然被宮正司放了出來,她受傷並不是很重,加上皇帝對她「心生內疚」,傳了御醫為她診治,因此沒過多久便痊癒了。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御醫,那可是專門為皇帝看病的,就算再得寵的妃嬪,想要動用御醫也得向皇帝請旨,付明悅不過是區區一名女官,卻能享受如此待遇,實在令人咋舌。
長青宮內書房。
「明悅,這次你受委屈了,朕許你一個願望作為補償,說吧,想要什麼?」皇帝和藹的說道。
他與秦牧一早便料到秦放會派芊竹對秦牧下手,因此早有戒備。那日賢妃來訪,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芊竹突然親自來奉茶,秦牧便知茶水裡肯定有古怪,因此那茶他根本就沒碰過。
芊竹見秦牧不上當,心中著急,趁著付明悅出去查看賢妃屍體的時機,用匕首刺傷秦牧,並將劇毒藥丸塞入他口中。她哪裡知道,皇帝的暗衛早就盯上了她,這毒藥是秦放前一日給她的,她拿到後很快便被暗衛調換,暗衛做事隱秘,自然不會讓她發覺。
當時她突然出現奉茶,秦牧沒來得及服下解藥,被她刺傷後,趁機轉頭將解藥塞入口中,便沒有中毒。而背上的傷,卻是用了當初秦政政變時付明悅的那招,即在背上綁了血袋,匕首刺下,血袋破裂,看起來便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
秦放和肖淑妃想要殺害秦牧,皇帝與秦牧便將計就計讓他們如願。至於賢妃,皇帝早就查到她與肖淑妃勾結陷害瓊妃,反正遲早也要賜死,也就不去理會她的死活了。
如今瓊妃和秦牧已「死」,賢妃那邊的威脅也解除了,肖淑妃與皇后仍然勢均力敵。
肖淑妃母子本都是沉得住氣的人,但最近的事情屢屢超出掌控,雖然最後都被他們扭轉了局勢,但誰知道拖下去還會不會有意外發生。他們肯定會盡快對皇后和秦攸下手,將太子之位收入囊中,才會安心。
這些心思又怎逃得過皇帝這隻老狐狸的法眼?一切都在在他的掌握之中,只差最後一步,便可將肖淑妃和肖家的威脅徹底除去。
而這最後一步,付明悅是關鍵人物。
「皇上,清王殿下還好嗎?」付明悅雖然知道秦牧是詐死,但多日未見畢竟擔心。
皇帝知她聰明,定是看出了其中的關竅,也不瞞她:「牧兒很好,你不用擔心。說吧,你想要什麼?」
付明悅自然不會矯情到拒絕皇帝的賞賜,裕元皇帝是個守信之人,說滿足她一個願望,只要不是太離譜,一般都能得到滿足,如此好的機會,誰放棄誰就是傻蛋。
「皇上,奴婢以後能去服侍清王殿下嗎?」她試探著開口。
瓊妃已經回來,她留在皇帝身邊頗為尷尬,不如趁機求了去秦牧那邊,日久生情,秦牧便有可能愛上她。
皇帝一笑,只當她與秦牧兩情相悅,感情正濃,因此才想時刻呆在他身邊。這是他喜聞樂見的結果,立刻答應了。
「等此間大事一了,你便去牧兒身邊伺候吧。」
付明悅知道所謂的大事便是讓秦牧登上太子之位,這也是她的目的,有皇帝籌謀就再好不過了。
「皇上,奴婢能為這『大事』做些什麼?」
「朕要你去刺殺攸兒。」
「刺殺四皇子?」付明悅驚得嘴都合不攏,皇帝想要補償秦牧的心情她很明白,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秦攸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他竟如此狠心?
「朕要攸兒徹底退出競爭,讓肖淑妃覺得皇位手到擒來,徹底放鬆警惕。」
原來只是個幌子,付明悅鬆了口氣。她心中一直將皇帝當成自己的長輩,可不希望他是冷血動物。
「但若皇上想要清王殿下繼位,四皇子他……又怎肯配合?」
「放兒手下養了一批死士,若我們不盡快出招,恐怕攸兒難逃一劫,朕這是在救他,想必皇后也不會不顧攸兒的性命。」
付明悅本想問皇帝怎知死士之事,轉念一想,皇帝恐怕早就派暗衛在調查他們,就算死士太過隱秘查探不到,但秦牧已知此事,定會告訴皇帝。
「奴婢願為皇上和清王殿下做任何事,皇上儘管吩咐。」
*
皇后覺得皇帝今天溫柔得有些不正常,兩人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他一直對她十分客氣和尊重,但從來沒有柔情似水過,哪怕是在床上,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瓊妃出現後,更是連偶爾的體貼都沒有了。
如今這個對她溫言軟語的人,真的是她的夫君嗎?
二十多年來,她早就習慣了他的冷漠,此時只覺週身都不自在,很想開口詢問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卻又貪戀這片刻的溫柔,不願意去打破。
她雖是個堅強厲害的女子,仍是希望得到夫君憐愛的。
「秀蓮,自從你嫁給朕,便一直替朕操持後宮,實在是勞苦功高。朕竟然連帶你出宮走走都從未有過,實在是問心有愧。最近年關將至,百姓多出外置辦年貨,民間十分熱鬧,朕帶你去瞧瞧如何?」
「皇上要帶臣妾出宮?」皇后摸不透他的想法。
夫妻攜手同游,她未出嫁時便憧憬過,然而她嫁的人是皇帝,從入住鳳儀宮的那一刻,憧憬便成了奢望。
「你不想去?」
「想。」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她還是想圓自己當年的夢。
兩人換了一身常服,皇帝帶著夏霖,皇后帶著斜風,在暗衛的保護下出了皇宮。
朝陽初生,天邊萬丈霞光,皇后微微偏頭,看了眼身邊年近不惑仍然挺拔英俊的男人。除開帝王的身份,他仍是無數女子心中的理想夫婿,自己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不就怦然心動了麼?是從何時開始,他由心上人變成了可以穩固地位的工具?
她想起來了,是從瓊妃入宮開始的!自從瓊妃得寵以後,皇上就再未正眼瞧過後宮其他女人。她當年也對瓊妃嫉妒得發狂,但她知道不用自己出手,自然會有人迫不及待想要除去這個搶走所有人寵愛的女人。果然,陷害瓊妃的人一個接一個,不過最後都死在了皇帝手裡。
而那個人,她是最沉得住氣的,一直沒有任何行動,卻終究在探聽到皇帝要冊封秦牧為太子的時候下了手。皇后不動聲色的靜觀其變,那個時候她膝下只有一位公主,並無皇子,就算瓊妃倒台,太子之位也落不到她手中。但她可以將此事作為自己的秘密武器,在將來的某一天,對那人致命一擊。
那人成功了,瓊妃被幽禁,秦牧也被厭棄,後宮的三足鼎立之勢也慢慢形成。她沒有去動秦政或者秦放,她要祁貴妃和肖淑妃互鬥,而她坐收漁人之利。卻沒想到肖淑妃老奸巨滑,並不與祁貴妃正面衝突,反而利用「立長」和「立嫡」的問題挑起她和祁貴妃之間的矛盾。
不過肖淑妃畢竟還是輸了,如今瓊妃已死,皇上對她就算再有怨念,恐怕以後想起的也全是她的好。若這個時候當年的事被揭露出來,皇帝心中一定對瓊妃愧疚不已,肖淑妃便必死無疑。
而她這個正宮皇后,才是最後的贏家。她的兒子,將是未來的皇帝。
「逛了一天也累了,我們去前面歇歇吧。」皇帝溫柔的聲音響起。
畢竟有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在,皇上對她其實也是有愛的吧?
她一邊想一邊隨著皇帝的步伐往前走,等她回過神來,兩人已經身處一座幽深的宅院。她正要問皇帝這裡是什麼地方,帶她來是做什麼,就見內院走出來一男一女。
她的臉色刷的變白了。
瓊妃,秦牧,他們竟然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