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妃的屍體在清溪宮附近一座空置的宮殿被發現,皇帝帶著眾人趕到的時候,屍體已經被移到內殿的床上。
瓊妃身著淺粉色的宮裝,纖細白皙的脖子上一道青黑色的瘀痕,很明顯是被人勒死的。但她的臉上並無痛苦的神色,反而帶著微微的笑意,彷彿對這個結局期盼已久。
付明悅迅速看了皇帝一眼,見他愣愣的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跟在場的三位妃嬪比起來,瓊妃的相貌顯得非常年輕,即使已經毫無生機的躺在那裡,但身上那股動人心魄的美仍然無法掩飾。現場的宮人很多都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容顏,一時之間都起了自慚形穢之心。
「朵馨!」皇帝的喉嚨裡終於蹦出一聲嘶吼,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瓊妃的屍體面前,伸手輕撫她已經完全沒有溫度的面頰,動作輕柔得彷彿在撫摸一片雲朵。
除了三位妃嬪和夏霖、付明悅,所有人都是一副驚呆了的表情。皇帝的寵妃不少,但何曾對任何人如此溫柔過?看來皇帝對這位瓊妃娘娘是動了真心的,只可惜紅顏薄命,已無福消受帝王的真情。
付明悅卻知瓊妃定是詐死,她早就被皇帝接走,怎麼可能會突然被人殺害?而且若她真的死了,皇帝決不會是現在這副表情,他一定會暴怒,說不定立刻便上前將肖淑妃親手掐死。
瓊妃既然詐死,看來皇帝那邊的佈置已經差不多了,接下來肖淑妃母子和肖家將迎來一場暴風驟雨,而這場風波過後,他們將被永遠除名。
「你們都回去吧,讓朕一個人靜一靜。」只一會兒功夫,皇帝的聲音就啞了。
眾人行禮後默默的退下。
臨走的時候,皇后意味深長的看了肖淑妃一眼,肖淑妃恍若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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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霞宮。
「母妃,恐怕當年的事藏不住了,形勢對我們很不利。」秦放眉頭緊鎖。
「就算捅出來又怎樣?知悉內情的那些官員已經全部被你外公滅了口,瓊妃那賤人又已經死了,皇上總不會只聽皇后和賢妃的一面之詞。」
「兒臣當初並沒有對死士下令刺殺瓊妃,瓊妃死得實在有些蹊蹺,兒臣擔心當時有其他人介入,不但殺了死士,還除了瓊妃,目的就是嫁禍我們。憑父皇對瓊妃的感情,若此事栽到我們頭上,恐怕……而且玉梅失蹤多日都無消息,兒臣懷疑是被父皇的人劫走了,他有可能一早便在查探此事。」
肖淑妃臉色一變:「那可如何是好?」
「母妃先別擔心,就算當年陷害瓊妃之事被揭露,但我們並未直接出面,只要母妃抵死不認,空有賢妃的證詞,父皇也不能就此定母妃的罪。畢竟,滴血認親的結果可是真的,就算父皇想要補償瓊妃,也不可能讓一個『野種』來做太子,所以只要除掉秦攸,父皇就算對我們起疑,皇位也只能傳給兒臣。」
「在這個節骨眼上刺殺秦攸,若是失敗,我們便無路可退了。」
「母妃,難道我們現在還有路可退嗎?秦牧一定知曉瓊妃遇害的詳情,從他如此仇恨兒臣來看,明顯是中了那人的圈套,以為是我殺了瓊妃。他雖無勢力,但若是拼起命來,也會讓我們惹得一身騷。何況父皇已對我們起疑,自然會傾向於選擇立秦攸為太子,我們已經到了必須孤注一擲的時候了。」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些。」肖淑妃終於點了頭,又叮囑一句,「賢妃也不可留。」
「母妃請放心,賢妃那邊我會讓她死在安黎宮,到時候再推到秦牧身上。哪怕他是父皇的親生兒子,謀殺妃嬪也是大罪,何況他在父皇眼裡只是個野種?」
「付明悅最近經常去安黎宮……她與秦牧……」
「是皇后讓她去的,母妃不必擔心,她的心一直在兒臣身上。這一次秦牧和賢妃的死,兒臣還要她做個見證呢。」
付明悅這顆棋子他握在手中已經很長時間了,上次沒能成功陷害皇后,這次定會派上大用場。
*
安妃涉嫌對祁貴妃下毒、皇后涉嫌陷害付明悅、瓊妃之死,這三件事一起交到了刑部。皇帝下了死命令,半個月內必須查出結果,否則刑部官員一律連降三級,刑部尚書直接罷免。
前朝後宮的氣氛都緊張起來。
付明悅照常去安黎宮探望秦牧,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他二人「自由戀愛」。
自從上次打了芊竹,如今芊竹見了她就繞道走,連帶著也不敢在秦牧面前出現,倒讓付明悅省了不少事。
剛踏入內殿,便見一容色憔悴的女子坐在秦牧床頭,低聲與他說著話,卻是賢妃。
賢妃是肖淑妃的人,之前卻突然在皇帝面前反咬她一口,想來是已經投靠了皇后。也難怪,她知道當年瓊妃失寵的秘密,肖淑妃一早便想除掉她,只是這些年來她一直特別小心,才能保住性命。如今形勢已經到了必須與肖淑妃撕破臉皮的地步,若她不揭發肖淑妃,等皇帝查到她頭上,她就必死無疑。
付明悅若無其事走上前,福身道:「奴婢見過賢妃娘娘,清王殿下。」
「免禮吧。」賢妃淡淡的說道。
「謝娘娘,謝殿下。」
「瓊妃之事,清王不必太過傷心,皇上和皇后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兒臣知道,多謝賢母妃。」
賢妃站起身:「那本宮就先走了。」
付明悅趕緊往旁邊一閃:「恭送娘娘。」
賢妃一走,付明悅立刻問道:「殿下,瓊妃娘娘遇害的消息你已經知道了?」
雖然心中清楚這一切都是皇帝安排的,但既然已經沒有了白禾的身份,她自然要裝傻:「你……如果難過的話,跟我說一說吧。」
「我會報仇的。」秦牧只回了她五個字。
「殿下……」付明悅既感動又內疚。
瓊妃並沒有死,所謂的報仇自然是給白禾報仇。之前兩人相處的時候還不覺得他們有多親厚,誰知她「死」後,他竟這般掛念著她。
「彈一首曲子給我聽吧。」秦牧轉移話題。
付明悅走到案前坐下,昨日擺好的琴並未動過,她雙手撫琴,正要撥動琴弦,突然聽到外面一聲尖叫,隨即一個宮女驚慌的跑了過來。
「啟稟殿下,賢妃娘娘在宮門口暴斃了!」
秦牧和付明悅都大吃一驚,互相望了一眼,付明悅道:「我出去看看。」
她前腳剛走,後腳芊竹就進了內殿。
「奴婢見過殿下。」
秦牧冷冷道:「你來做什麼?」
芊竹笑嘻嘻的走到床前,說道:「奴婢來送殿下上路。」
秦牧立刻便要起身,芊竹快速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對著他受傷的背脊插了下去。
秦牧躲避不及,硬生生受了這一下。
「你想做什麼?」
芊竹陰冷一笑:「也罷,就讓你做個明白鬼,是慶王殿下要我來殺你的。」
眼見秦牧已經痛得滿頭大汗,知他不可能再反抗,她拿出一粒藥丸,掰開他的嘴巴塞了進去。
賢妃的屍體還躺在宮門口的地上,宮人都不敢上前,有人已經趕去通知皇帝。付明悅還未走到跟前,便察覺到不對,立刻往內殿跑去。
芊竹已經離開,秦牧背上一攤殷紅的血跡,口吐白沫趴在床上。
「殿下!」付明悅驚叫,走過去想要扶起他。
「付明悅,你好狠的心,竟然謀害殿下!」芊竹站在殿門口,陰惻惻的說道。
付明悅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這芊竹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害死賢妃,又利用賢妃引開她,卻趁機來殺了秦牧,還要嫁禍於她。
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計策!
她沒有再廢話,芊竹一口咬定是她所為,爭論下去也沒有意義。伸手探了探秦牧的鼻息,謝天謝地,雖然微弱,總算還有一絲氣息。
皇帝很快便會趕來,他一定不會讓秦牧有事的。她俯身想要將他抱起,突然感覺秦牧的手動了動,她疑心是自己的錯覺,秦牧卻又捏了捏她,她頓時明白過來:他根本沒事,這一幕是特地做給芊竹看的。
「殿下……」她放棄了背他去見皇帝的打算,伏在他身上哭了起來。
「奴婢叩見皇上!」皇帝的身影終於出現,芊竹鬆了口氣。
她早已安排好人將皇帝引過來,並且另有兩個人證證明秦牧是被付明悅害死的,付明悅根本就別想洗清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皇帝沉聲問道。
「回皇上,奴婢親眼見到付明悅殺了殿下,求皇上為殿下做主。」
付明悅似乎對秦牧的死傷心過度,聽了她的話並未有任何反應,一直伏在秦牧身上哭泣,連對皇帝都未正眼瞧上一瞧。
跟著皇帝進來的一個宮女一個太監也說道:「奴婢/奴才也親眼所見,請皇上為殿下報仇。」
「明悅,你有何話說?」
「皇上,奴婢是冤枉的……」付明悅仍未回頭。
最近的事皇帝並未要她參與,那麼她現在也該不知道皇帝和秦牧的計劃才是。在皇帝面前,她扮演的是癡愛秦牧的角色,如今秦牧已「死」,她傷心過度,自然連自己的性命也不在意了。
皇帝見她對自己態度大為不敬,又涉嫌殺害秦牧,一時惱怒,沖殿外喊道:「來人,將付明悅拖出去杖斃!」
付明悅並未反抗,被拖走的時候回頭淒然一笑:「殿下,我很快就來陪你了。」
芊竹心裡十分得意,本來秦放只是讓她殺了賢妃和秦牧,並沒有叫她陷害付明悅,但她又怎會錯過這個機會?如今皇帝親口下令杖斃,只要付明悅死了,以後就無人再勾.引慶王,她便可以獨得慶王寵愛。
耳聽外面傳來杖責的聲音和付明悅壓抑的慘呼,她越想越是開心。冷不防身後一把匕首伸了過來,在她脖子上一抹,她來不及出聲便已倒地。
正往殿外走的皇帝聽到身後的動靜,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的去了。
院中,付明悅被按在地上,兩個大力太監一左一右,一絲不苟的拿著刑杖往她身上招呼。
從第一杖打下來的時候,她便知道了皇帝的心思。
祁貴妃曾經說過,這宮裡有兩種懲罰人的方式,一種是表面看不出傷痕,內裡卻會受重傷,另一種是表面看起來很嚴重,其實根本沒有傷到筋骨。當日祁貴妃杖責付明悅是前者,今日則明顯是後者。
痛,的確是很痛,但她從小練武,自然知道這些都是皮肉傷。
皇帝只是做戲給別人看,好對秦牧之「死」有個交代,她又怎能不配合他演下去?
呻.吟聲越來越微弱,她已經就快被「杖斃」了。
「父皇,請手下留情!」
呵呵,這英雄救美的戲碼某人真是玩上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