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城似乎平靜了下來,這也許只是另一場腥風血雨來臨之前的假像,但卡特爾侯爵大勢已成,就算有風浪,也只會打濕他敵人的衣襟。
對平民區的百姓來說,那一場席捲整個雷米上層的振蕩,最多只為他們增加了在酒館幾天的談資,大公堡換了主人,甚至還沒有酒館換主人來得重要。
「地下城與勇者」酒館換了主人,簡單的修葺後三天內酒水免費,可樂壞了那些酒鬼,但羅克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穿著斗篷的羅克低著頭,他上到二樓,在某扇門前警惕地觀察了四週一陣,這才迅速地敲了敲隔壁房間的門,三下輕,一下重,再兩下輕,房間裡的莉莉娜聽到暗號,立即就開了門,羅克閃身入內。
「主人,怎麼樣?」
羅克搖了搖頭,三天了,他並沒有如海倫所講早就離開了夏爾城,相反,羅克一走近笑牆就發現有強大的職業者潛伏在城樓,他不敢走得太近,因為據莉莉娜家傳的鬥氣秘術所講,武者間的鬥氣同類相吸,如果沒有練習過隱匿氣息的方法,鬥氣者混在普通人中就像獸人混在精靈中一樣顯眼,羅克能發現那些職業者是因為他們無所顧忌,羅克卻不能學他們。
羅克皮膚下那層鬥氣鎧似乎天然就具有收納散逸鬥氣的功能,這讓他在修煉或對戰時能減省一點鬥氣的損耗,別少看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損耗,如果遇上實力相當的對手,這一點損耗就能成為兩者勝負的關鍵,無奈隱匿氣息的技術羅克只練習了兩天,他心裡沒有底,不知道能不能避過那些職業者的眼睛,所以他不敢試,不敢帶莉莉娜出城。
夏爾城的街道上滿是通緝犯的通告,那裡面有卡特爾侯爵一黨必殺名單上的大公舊黨,也有子虛烏有的虛構刺客,少不了羅克這個當街殺死貴族的重犯。
除了打探出城的消息,羅克其餘時間不敢在街上亂串,就連房間都很少出去,雖然經過簡單的易容,羅克卻不敢保證酒館裡有沒有人認出他,於是在剩餘的時間裡,他就背誦莉莉娜給他念的鬥氣秘本,鬼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遇上希布利斯和他那個不知名的女兒,莉莉娜的鬥氣秘本已經成為他日後防身保命的最大依仗。
兩人正背著書,忽然有人來敲門。
「客人,我是本店的新老闆,這幾天我們的酒水免費提供,我給你送麥酒來了。」一把蒼老的聲音說道。
羅克覺得這把聲音有點熟悉,雖然他在這個世界的人脈不廣,但一下子卻想不起是誰,他想了想,拒絕道:「多謝了,我不需要酒,你拿給其他客人吧。」
「那麼打個招呼總可以吧?」未等羅克拒絕,酒館的新老闆已經拿鑰匙開門,走了進來。
羅克的右手已經抓緊從李察那裡得來的佩劍劍柄,一旦對方有任何異動,他就血濺五步,殺出一條血路,但看清了新老闆的模樣,羅克一陣愕然。
「瑪嘉爵先生?」
「洛克,你是這樣對待老朋友的嗎?把你的劍放下,輕鬆點,這裡沒有你的敵人。」
大鐵錘瑪嘉爵把兩杯麥酒和一杯果汁放在桌子上,然後笨拙地爬上了對他而言相當高的椅子,他身體裸露的地方都纏上了繃帶,看來受了不輕的傷。
「如你所見,我前幾天受了重傷,勉強保住了性命,但也和普通人沒什麼分別了,你該不會想對一個老頭子動粗吧?」
羅克這才放開了拿劍的手,如果對方真有歹念,不用什麼職業者,十來個鐵衛一擁而上,在這個狹窄的房間用屍體都能壓扁他。
「瑪嘉爵先生,你這是……」
「我退役了,鐵衛已經正式交給巴頓,我在子爵……不,在伯爵閣下的幫助下盤下了這間酒館,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酒館老闆。」
「瑪嘉爵先生,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叛黨嗎?這是誣蔑,不瞞你說,我的確殺死了李察,但我……」含冤的羅克激動起來。
瑪嘉爵擺擺手,止住了羅克的說話,「這些事情我很清楚,你作為波德萊爾莊園的食客,如果說你是叛黨,那伯爵閣下豈不是……事實上,這件事是伯爵安排的。」
「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羅克激動地站了起來。
「一是要撇清和你的關係,伯爵閣下將要成為輔助卡特爾侯爵的大貴族,他不能留下被對手攻擊的借口;另外就是,他不想你接近米雪爾小姐。」
「這又和米雪爾有什麼關係?」羅克納悶。
喂,你也太遲鈍了吧,連我這個老頭子都看出來了,瑪嘉爵看了羅克一眼,說道:「已經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我只想問你,你有沒有辦法出城?」
「如果有辦法,我那裡還會留在這間酒館?」羅刻苦笑。
「我可以安排你出城。」
「真的?」
這對羅克來說,無異是一個天大的喜訊,但他轉念一想,瑪嘉爵只不過是一個獵人結社的首領,他哪裡來這麼大的能量?他這幾天在笑牆觀察,可是發現了很多想逃出城的貴族,都被那些職業者攔下了,再說了,就算瑪嘉爵有這個能耐,這會不會拖累了他?要知道,鐵衛還要靠波德萊爾家族吃飯的。
當羅克把這層疑慮說出來,瑪嘉爵哈哈一笑,「你這小子,死到臨頭了,還要去管別人麻不麻煩?不過我喜歡你這種性格,實話告訴你,我這樣幫你鐵衛絕對會惹上大麻煩,但老矮人不在乎,我幾十年的職業者是白做的嗎?放心吧,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除非你自己在笑牆對那些職業者說,你就是通緝犯洛克。」
瑪嘉爵的手腳很快,羅克手中的麥酒還沒有喝完,他已經回來說打點好了,羅克懷疑他其實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從來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能有幾個?羅克默默地抱了抱老矮人,把他的大恩緊緊記在心裡。
羅克和莉莉娜這次要扮作一隊商隊的傭人,諷刺的是,這隊商隊就屬於陷害他的波德萊爾家族,這次作為護衛首領的正是巴頓,他輕輕地向羅克點點頭,便陪兩人一同上了馬車。
波德萊爾伯爵已經成為夏爾城內最具權勢的大貴族,他家族的商隊,沒有任何人膽敢刁難,通過笑牆的城門,衛兵們只是走過場地檢查了一下貨物就放行了,但羅克分明感覺到有幾道強大的意識探入車廂,不住往他和莉莉娜、巴頓三人身上打量,他連忙運起臨急抱佛腳學會的隱匿氣息法門,生怕皮膚下有若實質的鬥氣鎧會被對方查探到,直到離開笑牆很遠,那種被人窺探的不安感覺才消失,羅克這才鬆了一口氣。
笑牆的城樓上,站了個羅克絕對意想不到的人,遠遠眺望著自家的商隊。
「子爵閣下,一切都按你說的辦妥了。」瑪嘉爵恭敬地對亨利說到。「閣下重情重義,老矮人非常欽敬。」
亨利臉皮再厚,這時臉上也不由紅了紅,「其實呢……有情有義的是我的父親,洛克勉強也算是波德萊爾家的人,李察那小子死不足惜,但我們不能明著幫他啊,希望他一路走好吧!」這是亨利對羅克的祝福,但怎麼聽都像是一句葬禮時的送別語。
如果波德萊爾伯爵有情有義,那麼羅克就不會莫名其妙變成亂黨了,實情是,米雪爾小姐茶飯不思,每天只在她曾和羅克練舞的地方發呆,就好像行屍走肉一般,幾天時間她已經瘦了一大圈,眼窩和面額都陷了下去,叫伯爵閣下看了心痛。
波德萊爾伯爵沒料到女兒對那個洛克的感情已經到達這個地步,更沒有料到她會採取這樣極端的方式忤逆自己,無奈之下,他唯有讓亨利想方設法找到羅克,把他送出夏爾城,希望羅克仍然生存的消息能讓女兒放下執念,然後讓時間沖淡一切,是的,他現在還堅信,米雪爾終究會忘記羅克,那這是時間的問題。
瑪嘉爵慢慢從笑牆踱步回到地下城與勇者酒館,吧檯上有客人,從她細嫩的皮膚可知,她絕不超過二十歲,卻用藝人面具打扮成三十歲的平庸女子,這是一個曾經和瑪嘉爵共同戰鬥的夥伴,大劍旅團的第三劍。
「瑪嘉爵先生,我們經紀人拜託你辦的事怎麼樣?」女獵人問完,一口乾了手上的朗姆酒。
「巴頓那小子會辦妥的,如果不是海倫小姐提醒,我真猜不到那些貴族的花花腸子。」瑪嘉爵諷刺到。
「所以才需要一個奸詐的經紀人啊?否則被那些僱主賣了還要幫他們數錢,呃……瑪嘉爵先生,你忘了這句話吧,可別告訴海倫哦。」女獵人小聲地說到。
「哈哈哈,只要你們旅團多光顧我的酒館,我是絕不會告訴她的,反而,我還想要你向『銀耳』說情呢。」瑪嘉爵開了兩瓶朗姆酒,一瓶遞給女獵人,一瓶自己喝了起來。
「嘻嘻!你怎麼會相信外面那些關於歌莉亞的傳言啊?她真沒有那麼可怕,別說你的鐵衛只是向她搭訕一下,就算向她求愛她也不會真的怎樣,更別說牽連到你的鐵衛了,『麥芽糖滅團事件』中,那個可憐的傭兵團其實是中了海倫的算計。」
瑪嘉爵神色一動,他道:「這個情報很有價值,不介意賣給我吧?」
女獵人呆了呆,然後才嬉笑道:「想不到你這麼快就進入角色,好,好,這個情報就算你……十瓶朗姆酒好了。」
「成交。」瑪嘉爵踮起腳,和女獵人碰了碰酒瓶。
整個美亞大陸有數不清叫「地下城與勇者」的酒館,卻只有一間是連鎖經營的,那間的總店位於中陸的自由都市比基尼,是獵人公會總部的所在地,老矮人的酒館就是那家百年老店的分店,比基尼「地下城與勇者」酒館遍佈全大陸的分店,它們的老闆全是退役的資深獵人,這些酒館不但賣酒,還賣藥物、武器、魔法道具、情報!至於酒娘賣不賣萌,男侍應賣不賣乖,那就要看老闆個人的惡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