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銀耳」的彪炳戰績中,有兩點很說不通。
第一,被她隨手滅掉的幾個傭兵團中,不乏擁有職業者和簽約獵人的中型傭兵團,她一個見習青銅獵人,怎麼有能耐把對方滅掉?
第二,所有見過「銀耳」的冒險者都能認出她那蹩腳的易容,但是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基於以上兩點,有人推測,「銀耳」一旦除下藝人面具,實力就會幾何倍數地增長,那其實是一個具有強大封印能力的魔法道具,沒有人見過「銀耳」的真面目,是因為那些人都死了。
這種氾濫於冒險小說和傳奇長詩的設定說詞,相信的大有人在,成就了一個「銀髮黑劍,作惡必死」的正義女英雄形象,只不過女英雄並不知道,很多東陸母親,都喜歡借用她的名字,讓那些撒嬌淘哭的小寶寶收聲。
從酒館逃出來的鐵衛怕得要命,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跑到瑪嘉爵的面前痛哭「老大,我給你闖禍了」,然後商量一下見過「銀耳」真面目的自己有多少生存的可能性。
羅克忘記了自己是怎樣回到莊園的,他只知道自己稍稍酒醒後,酒館老闆便迫不及待向他討要希布利斯剪掉地毯的那筆賬,還有……歌莉亞三天的房租和其它酒錢。
羅克有種被人擺了一道的感覺,但想想和歌莉亞說話時那種「相逢恨晚」,也就算了,歌莉亞給他說了很多自己歷練的經歷,很多行俠仗義的事情,這些職業者的經驗羅克聽得津津有味,雖然歌莉亞的行事準則怪了點,她竟然連酒館老闆剋扣酒娘工錢這種事都管。
「正義的事是不分大小的,幫助一個被欺壓的酒娘和拯救千萬人的生命,所收穫的成就感是一樣的,再微小的邪惡我也不能容忍,我這次就要在夏爾城做一件拯救萬民於水火的大事,如果我能順利晉級為白銀獵人,就能獲得更大的資源去做正義的事!」
那是羅克記得的,歌莉亞最後說的一句話,當時他心裡挺感動的,而現在,他很想對歌莉亞說一句,女俠,賞金獵人也是要吃飯的,先挽救你自己乾癟的錢袋吧!
第二天起來,羅克還不忘向莉莉娜自嘲,為何你當時不提醒歌莉亞?害自己的主人做了冤大頭,明明就是她說要請喝酒的嘛!
「主人,我看她當時的表情不是故意的,她好像是忘記了,她以為已經算過賬了。」
莉莉娜見主人有點不滿,心裡反而高興起來,因為昨晚羅克看見莉莉娜真面目時,那種表情令人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
我,我這是在吃醋嗎?滿臉通紅的莉莉娜猛地搖了搖頭,這不是一個女奴應該有的情緒,她的一切都是屬於羅克的,即使屬於女人天性的嫉妒也要暗暗地埋藏在心底,否則會被主人討厭的!
呵,如果冒失健忘到那種程度,那歌莉亞可算是奇葩中的極品了,羅克也不是真的吝嗇那幾個元貝,相反,有機會為一個天使面孔,性格魔鬼的女性買單,讓他心情相當愉快,他哼著歌兒,在莉莉娜幫助下,學貴族那樣梳理自己油亮的頭髮,歌莉亞的倩影,幻化成一個調皮小精靈,在他髮絲中舞動,那個只相處了很短時間,正義感超強的女獵人,已經在他心裡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今天對波德萊爾莊園的人來說,是一個大日子,因為家族中將誕生一個騎士,那怕只是一個榮耀騎士,蚊子腿也是肉,這勢必讓波德萊爾的聲望再上一層樓。
家族中稍微有點地位的人都獲得了觀禮的資格,身份特殊的羅克幫閒,站在一眾管事的後面,心裡感歎貴族的排場,波德萊爾家族,是一個走向沒落中的貴族家庭,但它平日忙於各種事務的管事們集結起來,人數已經可以湊成一個幼稚園的豆芽班。
這也是羅克第一次見到波德萊爾子爵,這個風趣的男人完全沒有一點貴族架子,氣質上就如欣兒父親和霆鋒父親的混合體,風流倜儻中帶點大氣,帥氣得一塌糊塗。
羅克對這個看上去年輕得過分的老男人暗自提防,也許那只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子爵剛才在說動員說話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眼裡面有和他表露出來的氣質不一樣的東西。
辛勤磨練天然學派五芒劍的羅克,已經產生了模糊的感知能力,這點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舉行騎士冊封典禮的場地位於夏爾城某個軍營的操練場地,而不是某個宗教的教堂,雷米公國歷代大公繼承了古代魔法帝國執政者的傳統,不排斥任何神明,也沒有偏向某個神祇的信仰。但雷米那些沒有附庸於任何宗教的獨立學者相信,如果西陸那個強大的布魯斯教廷向大公伸出橄欖枝,並對雷米公國付出實質性的援助,雷米大公會成為奧岡的「堅定」信徒;如果布魯斯教廷派遣它的水紋軍幫助公國收回被滾石王國蠶食的領土,雷米大公絕對會化身成一個狂信者,公國境內所有傳統、新興的宗教神職人員,馬上就會被驅逐出境。
軍營距離大公堡並不遠,大公堡發生任何狀況,裡面那個編織不滿兩千人,但絕對忠誠、裝備最精銳的雷米軍團可以在換一身衣服的時間內集結完畢,在半頓飯的時間裡控制整個大公堡;如果有需要,夏爾城外各處超過六千人的青年軍,可以在一頓飯時間裡把整個夏爾城堵死。
軍營上空響起雄壯而熱鬧的軍樂,把在場所有人鼓動得熱血沸騰,授勳儀式在軍團的會議室內,羅克是沒有資格到這裡的,整個波德萊爾家族,可以在這裡觀禮的,就子爵和米雪爾而已。
亨利身穿代表潔淨的白衣,本來就很英俊的他顯得英氣逼人,他朝大公半跪在地上,神情肅穆,雷米大公戴滿奢華戒指包括一個魔法戒指的右手,從鑲滿寶石的劍鞘抽出佩劍,用劍背輕輕觸碰亨利的後頸和兩肩。
雷米軍團長高唱:「忠誠於大公;保護老弱婦孺;為公義而戰以對抗不平與邪惡;熱愛家園……」他念誦著長長的騎士箴言,同樣的話語,他在亨利之前已經念過了七遍,中氣仍然十足。
「亨利,你願意遵守這些騎士守則,並發誓以生命去維護它嗎?」這種說話只是走過場,雷米大公說起來卻也一絲不苟。
「我,亨利?皮埃爾?波德萊爾,以摯誠起誓,謹守忠誠與榮譽。」
沒有人知道,幾個呼吸後將會成為榮耀騎士的亨利,在心裡想像的,卻是他成為子爵時的盛大授勳典禮。還有,亨利心道父親說得沒錯,白天的授勳儀式果然不是下手的最好時機,不提大公身邊那個寸步不離,擁有劍豪實力的侍衛,雷米軍團的軍團長,實力不會比任何劍豪差,就連大公身後那八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士兵,都不是普通貨色。
以亨利的特殊身份,他已經能接觸到一些機密,他知道,那八個偽裝的士兵,有兩個是中級專精魔法師,一個專精防護系的魔法,一個專精回復系的魔法,剩下的六人,全部是斜視級別的弓之道控弦士,背後弓弩幾輪齊射,就能輕鬆解決在場所有的貴族。
剛何況,現在他們還在雷米大公最精銳忠心的軍隊營地中,這裡集結了大公最強大的力量,任何想在這裡興風作浪的人,都是找死!
剔除了宗教影響,令雷米的騎士授勳典禮比其它國家簡單不少,為了彌補儀式相對簡單的缺憾,授勳儀式後有大公檢閱軍團的活動以助聲威,只也是大公展露實力,震懾那些從各地趕來觀禮領主的手段。
平日練兵的廣闊操場早已搭建了臨死的觀禮台,貴族們都擠在臨時搭建的觀禮台上,有士兵重重守衛,有魔法師臨時佈置的小型魔法陣驅走正午陽光帶來的悶熱,羅克則和莉莉娜在離觀禮台遠遠的人群裡,能夠在這裡有個站位,在夏爾城內已經算是有地位的人,羅克還是借了波德萊爾家的光,他瞪大了眼,見識到冷兵時代的軍隊陣容。
方盾和圓盾、手半劍與雙手劍、長矛和標槍、狼皮帽和全覆鐵盔……知道的和不知道異世界兵器護甲,令羅克大開眼界,他邊看莉莉娜便邊講解,雖然小妮子的軍事認識也不多,很多東西都是從她那個做過王室侍衛的死鬼叔叔那裡聽來的。
經過一知半解的莉莉娜的解說,羅克似懂非懂,例如那些戴著鐵盔,卻穿著皮甲,只有左腿和右手有金屬護甲保護的劍盾兵,羅克便覺得非常可笑,他以為只有前世的漫畫中才有這些為求不對稱美感而設計的護甲造型,例如聖鬥士,沒想到在這裡也看見了。
「盾兵的左腳作為前方的支撐點,在戰鬥中方盾難以保護到,很容易變成敵人攻擊的目標,所以左脛要戴金屬的護脛;右手也是,作為攻擊手,右手要經常伸出方盾的保護範圍之外,所以也要重點保護。至於其它地方,有方盾的保護,自然能省則省,整個軍隊算下來,那些省卻的護甲金屬,可以養活很多士兵的。」
有人在後面給了羅克一個清晰的答案,羅克臉上一紅,原來不是那些劍盾兵的裝備可笑,是自己太無知了!他正要回頭看看是那個老鳥為他科普,那人卻已經擠到了他和莉莉娜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