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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7章 文 / 八月桂花

    書接上回。且說澤兒自從上回領了差事之後,便不曾過來榮府這邊。只是今時今日不同以往,大房和二房分了家,正房這邊只餘下大房的心腹耳目,凡有些不妥當的人都被鳳姐打發了出去。鳳姐和賈璉這個小院自然更是收拾的鐵桶一般嚴密,故此澤兒才敢過來求見。

    小紅這幾日常聽小琴和平兒提起澤兒的名字,便也留了心,抬眼看時,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眉目清秀,滿面笑容,進來只站在外間門口,給鳳姐垂手請安。

    鳳姐笑道,「進來站著罷。橫豎也沒有外人的。」澤兒便進來裡間門口站著,又打了一個千,方笑道,「因著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小的心裡拿不定主意,故此來討二奶奶的示下。」

    鳳姐見他如今說話行止越發揮灑自如,心裡也有些喜歡,便笑道,「你且說來聽聽甚麼事。」澤兒未語先笑道,「奶奶想必也知道的,薛家如今在外頭替薛大爺說親呢。小秦相公為著這個和薛大爺鬧了挺大的脾氣,薛大爺大約是有些惱了,家去鬧了一場。誰知道今兒一大早薛姨奶奶那邊便打發人過來,背了薛大爺找小秦相公理論。說只要小秦相公和薛大爺絕交了,就給他一筆銀子出去自謀生路的。」

    鳳姐也不由笑了,道,「秦家雖說不算有錢,可也不是窮到要飯的人家。秦鍾那小崽子如今教你挑唆的心也大了,只怕姨媽的如意算盤要落空。」

    澤兒道,「秦公子當時就給頂回去了,說薛家的事和他無干,以後再也不想看見薛家的人了,隨後就命小的和秦管家把那個婆子打出去了。薛大爺今兒過去,秦公子也只閉門不見。急的薛大爺沒法子,小的就給薛大爺出了個主意,在城外頭買個不大不小的莊子,把小秦相公接過去住著,神不知鬼不覺的,只要別驚動了薛家的人,諒他們也無處得知。那時要怎樣還不都是薛大爺說了算的。」

    鳳姐聽到這裡不由笑了。平兒也不由笑道,「果然是個促狹的猴崽子。」

    澤兒也笑道,「倒不是小的憑空想起來的。前幾日聽單聘仁先生提起了一句,說是城外有一處莊子,可惜地方偏僻了些,也不甚大。因著原先的主家有些事故,如今只要出脫,據說外頭幾家都搶著要買的。只是薛大爺是何等有身份的人,他要買的話,自然是手到擒來的。」

    小紅在旁邊聽著,也不覺笑了一聲,忙掩住嘴,只目不轉睛的看著澤兒。鳳姐是有心的人,不易察覺側目看她一眼,也微微一笑,才向澤兒道,「你少在我跟前弄鬼。老實和我說,就這個麼破莊子,哪裡會有好幾家搶著要,只怕另有玄虛罷」

    澤兒笑道,」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奶奶跟前弄鬼。實是因為那莊子裡頭有一股熱水,冬天裡取了泡澡再好不過的,故而一說要賣,倒是有好些人家都有意要買。小的聽單先生說,不但有幾家富戶,還有忠順王府的長史官大人也說要買。」

    須知京城周邊但凡看得上眼的能冒出熱水的莊子,都是皇上王爺們的私產。剩下這些不起眼的,才能輪到一般人家爭奪競買。便是賈府這樣勢力,也並沒有這樣的莊子。不想如今就出來一個。

    鳳姐聽到忠順王府,心裡不由動了一動,道,「薛家表哥難道還想和長史官競買那莊子不成?」

    澤兒道,「正是。薛大爺派人和那主家說了,無論別人出多少銀子,他都多加一千兩。據小的看來,薛大爺是志在必得的。只是小的想著,王府的長史官大人豈是好惹的呢,只怕薛大爺碰了釘子。故而過來討奶奶的示下。」

    長史,掌王府之政令,輔相規諷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而總其庶務焉。凡請名、請封、請婚、請恩澤,及陳謝、進獻表啟、書疏,長史為王奏上。若王有過,則詰長史。曾經過犯之人,毋得選用是職。

    長史官是五品職銜,王府中所設典簿、審理所、典膳所、奉祠所、典寶所、工正所、良醫所等均由長史管理,鉅細事務無不過問。何況是當今炙手可熱的忠順王府出來的,自然更不可小覷。澤兒雖然給薛蟠下了套子,可也怕他衝撞了不得了的人物,連累賈府,故而過來給鳳姐通風報信。

    鳳姐自然明白澤兒之意。記得前世寶玉和琪官有些首尾,忠順王府的長史官還曾上門問罪,結果和金釧之事壓在一處,差點被賈政活活打死。論起來政老爺當時只怕是畏懼大於惱怒,這一頓打也不過是給忠順王府一個交待罷了。

    賈府交好的是東西南北四王,尤其和北靜王府南安王府分外親密些,卻和忠順王府一向並無往來。這裡頭自然有些不可為外人道的緣由,想必薛蟠那大傻子也不明白的。何況薛家固是有錢,可在這天子腳下,並非有錢就能為所欲為的。若是當日他在這邊打死了馮淵,只怕也沒那麼容易了結。

    鳳姐想了想,笑道,「難為你想的周到。薛家是有的是銀子的,也難怪表哥硬氣。這事橫豎不與咱們家相干,你話已遞到了,就不必理會了。」

    這就是站干岸的意思了。澤兒會意,笑道,「奴才明白了。」

    鳳姐笑道,「如今你也歷練出來了。等過些時日大事畢了,你就跟著芸二爺在外頭罷。到時候我出銀子幫著你買個宅子,把你娘和你姐姐也從莊子裡頭接過去住著。你姐姐也漸漸大了,你能自立門戶,日後她的親事也能體面些。」

    平兒和小紅站在一旁,都微微吃了一驚。須知在賈家當丫鬟小廝,能賞了身價銀子放出去自行聘嫁,就算是大恩典了,不想鳳姐竟肯給更大的體面。

    澤兒也先吃一驚,回過神來忙跪下磕頭道,「奶奶對奴才一家大恩大德,奴才就算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的,哪裡還敢當的如此。」

    鳳姐笑道,「趕緊起來罷。你只要好好的在外頭給我辦差,自然就算報答了。委屈你在秦家這些時日,我心裡也過意不去的。」

    澤兒笑道,「奶奶言重了。奴才在那邊一點都不委屈的,時常的還有些金的銀的打賞下來,如今也小小有些積蓄了。倒是要感激奶奶當日派給奴才這麼肥的差事,教奴才得了這樣的實惠。」

    說的平兒和小紅在一旁都忍不住笑了。鳳姐也笑道,「你這嘴倒比你姐姐巧的多了。倒有些像是鄭嬤嬤的兒子。」

    澤兒不知就裡,小紅和平兒都掩嘴而笑。

    鄭嬤嬤如今每日裡除了教導大姐,便只是和邢夫人一處閒坐說些話。邢夫人那性子原是有些左的,偏生鄭嬤嬤回回都能搔到癢處,只哄得邢夫人無一不熨帖,竟是一日也離不得。府裡這些丫鬟婆子瞧了,也都嘖嘖稱奇。

    且說澤兒告辭出去時候不長,賈璉便從外頭回來。鳳姐忙迎上去笑道,「副尉老爺辛苦了。小的原該去門口跪接的,偏生家裡又有事出來,就混忘了,真是該打。」

    賈璉拉了她手,笑道,「你這促狹鬼,又打趣你二爺。方才去老爺那邊走了一趟,芸兒果真是個能幹的,想來年下那園子就能得了。又替老爺省了好些銀子,老爺方纔還賞了他一把好扇子呢。」

    提起扇子,鳳姐一個激靈便想起石呆子之事,不覺變了臉色。賈璉察覺了,便問怎麼了。鳳姐想一想,便笑道,「方纔忽然想起去年老爺生日,送了些東西也沒得他老人家喜歡。今年倒要早早的置辦些能入眼的東西才是。」

    她一提賈璉也想了起來,便笑道,「可不是這樣。今年老爺待我比以往更不同些,必要置辦些出人意料的東西才能一表孝心。」說著便摟過鳳姐笑道,「我知你是最能幹的,些許小事自然不在話下的,倒要替為夫好生預備了才是。」

    鳳姐不覺好笑道,「二爺這是安心撒手不管了麼。這有甚麼難的,到時候弄上些金子,鑄個純金的文房四寶送上去,老爺必定是喜歡的。」

    賈璉笑道,「你當老爺是太太呢。老爺只喜歡那些古董物件,金子算甚麼——便是太太如今我瞧著也不似先前那樣把金子銀子看的那麼重了。罷了,薛大傻子的當鋪時常的有些稀罕物件,待我明日去瞧瞧,或者能挑出一兩件來也未可知。」

    聽他提到薛蟠,鳳姐忙道,「薛大傻子那邊,近來你還是少和他照面的好。」

    一邊就把澤兒今兒來說的事說了一遍,道,「誰不知道忠順王爺是出了名的護短的性子,薛大傻子偏要和他家的長史官較上勁,可不是要捋虎鬚呢。如今便是北靜王和南安王爺都要避著忠順府的鋒芒,薛家又算得什麼。便是咱們家有個貴人在宮裡,真要鬧起來,也只有吃虧的份兒。你如今又有了這個實缺在身上,還是少和他往來的好些。」

    賈璉皺皺眉,道,「薛大傻子也太沒有個成算了。這幾日我在衙門裡也交好了幾個兄弟,背地裡說起來,誰不說如今忠順王爺才是最得聖心的。北靜南安王爺如今也只是蹈光養晦,都不肯和那邊對上的。薛家不過是皇商,如今族裡也沒個有出息的子弟,倒敢和忠順王府的人槓上,可不是自尋晦氣。」

    鳳姐道,「可不是這話?我聽說姨媽想給表哥說一門好親,托了許多官媒在外頭打聽。只是有些知覺的人家,誰不知道他素日的行止浮奢,哪家肯把嬌生慣養的閨女送給他白糟蹋了。鬧哄哄了幾日,儘是些上不得檯面的人家,圖了他家的富貴,才肯托媒來說的,姑娘也都是些不得寵的——這幾日似乎又耽擱下來了。」

    賈璉笑道,「也是賈雨村混賬。當日為了巴結咱們這幾家,就那麼亂判了那樁案子——我聽說他在興隆街置了房產,前兒還遞帖子見了咱們老爺兩回的。只是呂先生也在跟前,待他走了,便和老爺說此人相貌有些妨主,倒是遠些才好。老爺自然是肯聽呂先生的話的,再來便不肯見他了。只是二叔和舅太爺似乎很肯抬舉他,時常的有些往來。」

    舅太爺指的是王子騰。鳳姐也知王子騰因了薛蟠命案之事,待賈雨村多有提攜,此番進京也是王子騰的手筆。他如今是九省統制,聖上自然也肯另眼相看的。只是賈雨村這廝留著終是禍患,倒要及早想出法子來才是。

    聽賈璉說起妨主二字,心裡便有了主意,笑道,「二叔倒也罷了,橫豎他是不信這些的。倒是給你舅太爺去封信,提一提才好。那賈大人如今可不就是有他幫著的麼。」

    賈璉聽了有理,道,「明兒我就打發人給舅太爺那邊寫封信請安,順帶提一提這事也就罷了。」

    小兩口相視一笑。這時外頭平兒進來,小聲道,「回奶奶,二太太剛帶了那些人走了。那幾個大丫鬟如今都被看押起來了,只等明日他們家人來領回去。襲人我瞧著也沒有帶走,依舊關在老太太那邊的。」

    鳳姐點點頭。賈璉聽了不懂,便問出了何事。鳳姐看一眼平兒,平兒會意,便把襲人之事略略的提了一提。

    倒把賈璉慪笑了,道,「不曾想寶玉還有這樣的本領。襲人那丫頭素日我瞧著倒是個本分安靜的,怎的就敢背地裡幹出這樣的事來。」

    鳳姐微微笑道,「二爺素日裡只會瞧著這些丫鬟們長得好不好,那裡還會瞧得出人品如何。」

    說的平兒在一旁抿嘴而笑。賈璉便有些訕訕的,道,「還提那些作甚麼,如今我不是都改了麼。今兒他們請我出去喝酒,我因想著早些回來,故而也沒去的。」

    鳳姐笑道,「二爺如今是有正經官職的人了,自然越發要立些體統,方不辜負老爺和林姑父栽培提攜之意。」

    賈璉笑道,「還說林姑父呢。如今誰不知道林大人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又和忠順王府攀了親,越發烈火烹油,外頭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結只恨巴結不上。聽說忠順王妃那日見了林妹妹一面,誇讚的天上少有地下無雙,只恨自家沒有年齡輩分相當的可以結親。若是有,只怕早早的就要定了去了。」

    鳳姐聽了卻並無喜意。忠順王府如今雖說是風頭無兩,活過一世的鳳姐卻知道,這也不過是瞬息的繁華。一旦太上皇和皇太后駕鶴西遊,忠順王府也便隨之風流雲散。

    便是林如海這回娶親之事也大有蹊蹺。只是如今端倪不顯,且看著也就罷了。好在黛玉如今歲數尚小,便是誰家惦記上了,依著林姑父那護犢的性子,也須再等兩年,自己倒不必杞人憂天。

    且說第二日王夫人依舊過來,命周瑞家的幾個帶了一干婆子,將寶玉房裡除了晴雯和麝月之外的那幾個大丫頭盡數拉了出來,各自由各家的老子娘進來領出去。

    因著碧痕秋紋綺霰檀雲這幾個皆是家生子,並不能因此放出去的。何況原先跟在寶玉身邊,連各家的老子娘親戚臉上也都有幾分體面的,偏生這一下子都被打發了出去,以後眼見得也輪不上再伺候別的主子,只有在外頭做些粗活的份兒。

    這幾個都是滿腹的委屈心酸,一時又是哭聲一片,連進來領人的那些也都愁雲慘霧,只是礙著王夫人在跟前,都不敢怎樣,只得咳聲歎氣的出去了。有些不甘心的,便偷偷在外頭打聽出了甚麼事,不幾日便是謠言四起,此是後話不提。

    且說襲人昨夜被灌了藥下去,只當是孩子去了便逃過了一劫,誰知暈過幾回再醒過來,嗓子竟也壞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是在府裡待慣了的,往日也曾聽說些這樣那樣的手段,不曾想自己竟也著了道,一時只覺得五內俱焚萬念俱灰。欲待尋死,卻又狠不下心來。

    就這麼遲疑了幾回,外頭周瑞家的早命人把花自芳叫了進來,只說襲人有些病症,在寶玉屋裡只怕過了人,命他領回家去調養好了再送進來便是。

    花自芳是老實人,那裡想得到這裡頭的勾當,便雇了一輛車進來,只見兩個婆子架著襲人送了出來,後面又有一個婆子手上拿了個包袱,也放在車上,道,「這裡頭是襲人姑娘的東西,家去以後好使。」

    襲人此時正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偏又不識字,要寫也寫不出,只得咬著牙隨著花自芳回了家裡。滿心想著將養好了身子再作打算。她娘是生兒育女過的人,見女兒這般情景,如何看不出古怪,又怕被兒媳婦瞧破了,女兒從此無臉做人,只得悄悄地和花自芳說了,命他去買了些補身子的藥材吃食回來。

    原先見襲人自會來便一言不發,只當女兒有些心事不願開口,誰知過了一日才察覺竟是有話說不出。這回她娘才覺出有些不妥,那些大戶人家的腌臢事也是常聽人說起的,暗想難道女兒也是被欺負了踢出來的不成。便去翻看帶回來的那個包袱,誰知裡頭儘是些破衣爛衫,像樣的衣履簪環一件也無。

    問了襲人,也只是流淚,卻說不出來。

    須知襲人在寶玉屋裡這些年,光是私自拿出來的東西就有許多,除了典當換了銀子貼補家用的,還有些格外金貴的,都在她娘屋裡暗地裡收著。既然私自拿出來的都有那些,想來這些年積攢的衣履簪環也不是小數目了,偏生這回出來竟一兩銀子也瞧不見,可不是蹊蹺的很。

    花自芳也知道自家這日子是靠著妹子好過起來的,也命他媳婦好生的照料襲人。不想照料了幾日,襲人的精神竟是越發不好起來,請了大夫也診不出好歹。眼瞅著竟是奄奄待斃,花自芳便慌了起來,和他娘商議了,忙往榮國府這邊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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