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中間的地上,一顆花生大小的燭光正在跳動,周圍的物體的影子被燭光投射到牆上,變成了各種光怪陸離的形狀。
整棟建築的窗戶早就被厚布簾封閉了起來,所以一到晚上張野他們只能用蠟燭來照明。
老陳的呼嚕聲、薛強嘎吱嘎吱的磨牙聲此起彼伏,聽的張野心煩意亂。
一陣陣的煩躁在他的胸中翻滾,不過這更多的是針對自己。
薛強的受傷讓張野意識到自己完全小看了末世的殘酷。
張野本來以為喪屍是末世裡最大的威脅,但是現在他明白自己錯了。
喪屍有很多弱點:行動力慢、損傷無法恢復,尤其是這些怪物沒有絲毫的智力與記憶。
也許有時候喪屍會去扭動門的把手,但是那更多的是出於本能。
只是簡單的藏在房頂上,張野就可以從容不迫的用鶴嘴鋤輪流敲碎一排喪屍的腦袋,絕不會有喪屍有任何的閃避。
也許正是因為倖存者對喪屍個體之間的優勢,所以才讓張野逐漸自大起來,以為末世也不過如此。
今天的事情像是一記重拳,砸的張野有點發懵。
他終於意識倒比起喪屍,一些之前不起眼的問題才是致命的殺手。
一個簡單的外傷、輕微的感冒、甚至一口髒水都像是潛伏在四周的殺手,隨時準備對倖存者亮出自己的獠牙。
人們已經習慣於生活在秩序之中,在明確的社會分工下,只要人們走進醫院、藥店、超市就可以馬上獲得所需的資源。
但是現在不同了,所有的資源都需要自己去創造和獲取,這才是倖存者面臨的最大挑戰。
張野使勁的揪著自己的頭髮,幾個小時之前他還在為這個團隊的誕生而沾沾自喜,現在他已經意識到這個小團隊前途已經岌岌可危。
常規藥品、急救品、衣服、武器甚至燃料這些他們都沒有絲毫的積累。
馬上就要進入晚秋,到時候也許一場感冒就會造成減員。
缺少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就算他們可以在冬天到來之前收集全,那麼明年呢?如果救援兩三年都不會出現呢?如果從此以後就再沒有救援了呢?未來到底是怎樣?現在在自己身邊酣睡的人有多少可以熬過下一個冬天?自己又能在這末世走多遠?
一股涼氣從張野心底升起,巨大的恐懼讓他的全身都顫抖起來。
輕微的瑟瑟從耳邊傳來,打斷了張野的胡思亂想。
藉著微弱的燭光,張野看到對面小麗坐了起來,張野趕緊假裝睡去,他不願意讓小麗發現自己的恐懼。
過了一陣,沒有任何動靜傳來,張野偷偷看去,小麗還是靜靜的坐在床上。
似乎有點不對勁,小麗如果是上廁所,那為什麼會呆坐在床上?張野心中疑竇頓生,他決定暗中觀察一下小麗古怪的行為。
又過了一會,小麗才站起身。她點燃了一根蠟燭,然後躡手躡腳的走出了會議室。
聽到小麗下樓的聲音,張野也悄悄的走到了門口,此時小麗的燭光已經消失不見了,樓道裡伸手不見五指。
張野怕被小麗發現,不敢點起蠟燭照亮。他猶豫了一下,扶著牆壁摸索著走下了樓梯。
一樓原本是修理車間,幾輛車從喪屍爆發那天開始就停在這裡,等著自己永遠也不會再來的主人。
小麗的蠟燭正在車間盡頭那輛銀色本田的後蓋上搖曳,但是張野卻看不見小麗的人影。
微風吹來了一陣細語,張野側頭努力聽著。聲音斷斷續續,似乎小麗正在和誰說話,但是離的太遠根本聽不清楚。
小麗在幹什麼?她在和誰說話?
二十分鐘之後小麗才向樓上走去,在那之前,張野也偷偷溜回了自己的床上。
「葉子,沒睡好?」第二天一早劉智看著張野的黑眼圈關切的問道。
「沒事。」張野故作輕鬆的回答,小麗奇怪的舉動幾乎讓張野徹夜難眠,天快亮的時候才勉強睡著。
早上他一度想找個機會悄悄提醒一下劉智,但是又怕引起劉智不必要的猜忌,所以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張野和老陳下樓準備出發的時候,薛強、小麗和劉智都跟了下來。
本來薛強也要掙扎著一起去,但是再一次被老陳一巴掌拍在頭上,幫助他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小心點,不行我再想辦法。」
聽到劉智的囑咐,張野苦笑了一下。從早上到現在這句話劉智說了至少五次了。
老陳抿著嘴偷笑著把臉轉到了一邊,故意不去看張野的表情。
從本田車旁經過的時候,張野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
銀色的車後蓋上有淺淺的兩三個粉色印記,如果不是專門去看很難發現。
靠牆那側的地上則擺著一個小箱子,黑黝黝的並不起眼。如果小麗有秘密,就是應該在這個箱子裡了。
張野咬咬牙,強忍住過去打開箱子的衝動,俯身鑽出了窗戶。
藥店在立交橋的另一側,按薛強畫的地圖,離這裡大概只有三百米的距離。
只要穿過立交橋下面的路口,然後沿著馬路前行,再走過一個小路口就可以到達。
這在前世是一段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路程,可是在現在,卻意味著巨大的風險。
誰也不知道現在路上有什麼情況在等著他們,也許一帆風順,也許一去不回,張野甚至不願意費心去想。
早上的時候張野和老陳已經爬到樓頂上看了一下大概的情況。
從這裡到藥店,既看不到喪屍也看不到倖存者,只有一輛接一輛的汽車被遺棄在馬路上,把路面變成了一個停車場。
現在幾乎是這個城市一年中天氣最好的時節,微風吹散了低空的霧霾,碧空如洗。
張野舉著鶴嘴鋤,貼著立交橋的邊緣行走著,老陳跟在張野後面,警惕著身後的情況。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腳下滿地的落葉和廢紙被踩的嘩嘩作響。
張野看了看頭頂的立交橋,一些雜草已經從立交橋的縫隙裡冒了出來。這樣龐大的建築一旦失去了人類的維護,其崩潰的速度要比想像中快得多。
很快兩個人就走到了立交橋的橋洞下,他們必須穿過堆滿了路口的汽車。很多車的車門大開,顯然車主早就選擇步行逃離了這裡。
不過從地面的血跡上來看,很多人恐怕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就先走到了他們人生的終點。
沒有屍體…
這個發現讓張野打了個寒顫——張野甚至可以看到那些被喪屍撲倒的人又一次顫巍巍的站起,邁著有如有如嬰兒一般蹣跚的步伐,追蹤著新的受害者而去。
張野使勁拍了拍額頭,把這恐怖的畫面從腦海中驅趕出去,他從未像現在這麼渴望早點回到外面溫暖的陽光之下。
等兩個人小心翼翼的穿過立交橋,已經是一刻鐘之後了,短短的幾十米的路程遠比想像中要艱難。
由於要隨時警惕著車裡可能冒出來的喪屍,張野他們需要仔細查看靠近的每一輛車,這大大的耗費了他們的精力。
才一走出立交橋,馬路兩邊的居民樓就吸引了張野的注意。
「老陳,看!」
沒有人答應,張野回頭一看,老陳正張著嘴巴對著居民樓發呆。
馬路兩邊都是十五六層的板樓,一層大概有七八戶人家。幾乎每層都有一個或者兩個窗戶裡舉出一副床單或者別的什麼布料。
「救命!」、「求救!」一個個潦草的大字在微風中搖擺,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還有一些窗戶上面被煙熏的黑黑的,顯然這裡曾經發生過火災。所幸火災並沒有蔓延到全樓,不然恐怕這裡不會有一個倖存者。
張野仔細的看了一會,居民樓上看不到任何人活動的蹤跡,這些布條也許已經掛了兩個月,現在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活著。
「有什麼辦法…」張野湊近老陳說道。
「打住!」老陳沒等張野說完就打斷了他。
「咱們根本沒可能把他們都救出來,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薛強的傷。」
張野無奈的點了點頭,老陳說的是事實,他們對這些樓的情況一無所知,貿然闖進去不但救不了人,十有**自己也得賠到裡面。
「可以讓他們自己跑過來…」張野內心中不願意棄這麼多人於不顧。
樓內的資源終歸有限,當物資耗盡的時候這些人必死無疑。而如果能為他們指明出逃的方向,也許有人就會衝出來求生。哪怕只能跑出來一個,也是多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怎麼告訴他們咱們的位置呢?在樓下喊?那肯定不行,人沒下來喪屍全下來了。」老陳搖搖頭。
「除非給他們傳字條…」老陳自顧自的說道。
「傳字條好主意!」
老陳的一句話激發了張野靈感,他竄上一輛出租車,站在車頂四處尋找,很快一輛黑色suv落入了他的視野。
二十分鐘後張野和老陳又繼續往藥店摸去,他們身後的那輛suv還和之前一樣,黑色的漆面上蒙了一層灰,顯得十分黯淡。
可是如果有人從樓上往下看,就可以看到suv黑色的車頂上被利器劃出了三個大字:「汽修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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