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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物是人非 文 / 如意結

    幾日眨眼便過,盛宴那天日頭正好,夏花絢爛,只是一半被陽光照拂,一半隱在陰影下,就如人生,一半憂傷,一半明媚。

    多少閨閣少女心中懷春,多少風流才子心中忐忑,多麼像去年她及笄那日,只是物是人非,漣漪淚眼朦朧。

    她和容鈺依舊站在顧盼閣上,憑欄而望,去年那日,也是容鈺站在她身旁,她眉目無雙,笑顏如花,而今只剩唏噓。

    容鈺知道漣漪在感懷什麼,一手輕輕握著漣漪的手,另一隻手指著遠處美輪美奐的青梁殿說:「阿漣,你看過《青梁懸想》吧?」

    漣漪順著容鈺手指向,看著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青梁殿說:「看了,還問了你哥哥幾個問題。」

    「那你信上面說的嗎?」容鈺放下遙指的手,微微偏頭看漣漪。

    「原本不信,但後來信了。」漣漪原本是不信的,但是修竹曾說過,那是真的。

    「我從小就信,現在反而不信了。」容鈺說,「若青俍皇后可以不轉世去尋找梁武帝,那光武帝赤城呢?他那般執念於青俍皇后,怎麼後來會沒有他的故事?可見只是一些人不滿青俍皇后與梁武帝不能終成眷屬而杜撰的結局。」

    漣漪望著青梁殿的廡殿頂,遙想青俍皇后在上面翩翩起舞的畫面,花香默默,月亮成為她的背景,那是怎樣動魄驚心的美麗?

    《青梁懸想》的後半部分確實沒有提到赤城半個字,每個人都無視了這個隱在青俍皇后和梁武帝背後的人,所以沒人關注赤城後面的故事。

    容鈺雙眼盯著青梁殿看,有些走神,小聲說:「光武帝其實是個很悲哀的人……」

    「阿鈺。」漣漪打斷,然後轉頭對她們身後的宮女丫鬟說,「你們下去。」

    宮女們立刻低下頭快速離開,漣漪這才拉著容鈺的手說:「這話可說不得,若讓有心人聽了可不知會曲解成什麼的。」

    容鈺已經從剛剛的茫然狀態恢復,說:「我就是有些感歎,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更愛江山,還是更愛美人。」

    漣漪不知容鈺為何這般說,便問:「為何這樣認為?我覺得他更愛美人。」

    容璧輕輕搖頭說:「世人都在爭論光武帝究竟是為了奪天下而殺梁武帝,還是為了奪青俍皇后而殺梁武帝,我卻覺得,這個答案,就連光武帝赤城也給不了。」

    「他覬覦江山,也心愛美人,青俍皇后這個有勇有謀的美人,可以成就千古帝王,就憑著這點,梁武帝才會愛上青俍皇后吧,而要得到青俍皇后,又需要用江山為聘,所以,到最後,光武帝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要美人還是要江山了。」

    「當光武帝算計死梁武帝之後,他以為他可以得到青俍皇后,可當青俍皇后去了之後,他又開始質疑奪了這江山的意義,甚至開始質疑他自己的計謀和能力。」

    「青俍皇后並非尋常女子,如何是那般容易控制之人,必定是寧願隨著梁武帝碧落黃泉也不願被光武帝佔有的,所以,我覺得他很悲哀,到最後都不知青俍皇后想要什麼,更不知自己想要什麼。」

    「阿漣,你呢?你想要什麼?」

    漣漪目瞪口呆,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容鈺這是用光武帝赤城的例子來寬慰自己,原來,就連容鈺也覺得自己不是並不是真的愛赤嚳,甚至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漣漪仰起了頭,看著皇宮上方廣袤的天空喃喃道:「阿鈺,我和你講個故事吧。」

    不等容鈺回答,漣漪就開始絮絮叨叨說起來:「傳說啊,仙界有一個頑石,那個頑石在上古時期就有了,有一日那頑石不知怎的就化成了人形,而一個孕婦也立刻要分娩,生了一個小男孩,她很好奇為何她沒有母親,沒有家人,也開始思考她是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望著那個小小嬰孩紅潤的臉頰,還有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她想,她這顆石頭,究竟是為什麼有擁有這顆心臟呢?是因為這個男孩嗎?只是,她的心是硬的,是冷的,她也想要一顆火熱的心。」

    「她那顆跳動的心臟,多麼渴望另一個火熱的心與之相靠,來溫暖她的,所以,她一直想要得到那個男孩的心,可是,男孩不喜歡,甚至是討厭吧,誰願意用自己的心去焐熱別人冰冷的心。」

    「她就如飛蛾撲火一般,不斷糾纏著燭火,自以為有自己的愛有多麼悲壯,其實是給別人帶來了麻煩。」

    漣漪沒有說出這個故事的結尾,但容鈺已經能夠猜到,容鈺說:「其實,作為旁觀者,我真的很是很心疼那個石頭和光武帝赤城,但也僅限於心疼,他們何其傻,就如那盤絲洞的蜘蛛精,縛住了別人,也牽住了自己。」

    漣漪微笑點頭,應道:「是啊,我也覺得是如此,他們何其傻,用愛的絲線把自己結成了蛹。」

    漣漪笑的非常自然,容鈺沒有看出任何不妥,正如容璧所說的,漣漪在慢慢忘記赤嚳。

    容鈺對著漣漪明媚張揚的笑了起來,漣漪也笑了,沒有笑不露齒,沒有矜持內斂,依舊是眉目無雙,笑靨如花。

    八月的暖陽不偏不倚的曬著顧盼閣,陽光下,漣漪微瞇的眼中閃著光芒,容鈺不知那是希冀的光芒,還是反射陽光的淚花。

    容鈺鬆開握著漣漪的手,雙手撐在欄杆上,讓自己的身子探出一些,漣漪連忙拉住說:「小心些。」

    容鈺反倒拉著漣漪的手靠近欄杆些,另一隻手對著閣樓下揮舞著,漣漪也探身望,太子赤瀲和容璧正站在下面笑著看著她們。

    容璧看見探出腦袋的漣漪,便大聲說道:「再不下來宴會就開始了!」

    容鈺也大聲呼應:「馬上來。」

    見容璧這樣沒有形象的大喊,漣漪輕笑說:「鎮遠侯墨契今日也會來呢,你不好好表現?」

    容鈺拉著漣漪的手就向樓下奔去,一邊跑一邊說:「我就是這樣的啊,有什麼好表現的?」

    漣漪反倒不好說什麼了,被容鈺拉著奔向容璧和赤瀲,頭上的釵環搖搖欲墜,她喘息道:「慢些。」

    容鈺卻不知怎的反而拉著漣漪加速奔向容璧,漣漪嚇得想要鬆手,容鈺卻不撒手,直到快撞上容璧才放開漣漪閃到一邊去了。

    漣漪一下子跌在容璧的懷中,容璧悶哼一聲然後說:「疼。」

    聽著容璧委屈的聲音,漣漪原本害羞的情緒全部消散,她深知容璧不管多麼痛都不會喊出聲的,而這次喊出聲必定是故意的,故意招惹她憐惜,便笑著說:「哪裡疼?」

    「心疼。」容璧說完指指漣漪頭上的金簪說,「紮著心口了。」

    漣漪故意戳了戳容璧的心口,聽容璧嘶的倒吸一口冷氣,漣漪這才笑著說:「哦。」說完便走到太子赤瀲身邊,不再搭理容璧。

    容鈺無奈的對容璧攤手,而赤瀲則是笑著搖頭不說話,和漣漪向御花園走了。

    容璧和容鈺也笑著跟上去了。

    聽著他們歡愉的笑聲,宮門處,坐在輪椅上的梁子塵勾了勾唇角,然後對身後的搗藥說:「走吧。」

    搗藥怕梁子塵因眼睛不好而不知道前方四人是誰,便開口道:「侯爺,前方四人是太子、漣漪公主、容家大公子還有容小姐。」

    梁子塵點頭,手肘撐在椅臂上,手指輕輕摩挲著覆在雙眼上的錦帕說:「搗藥,雖說我的眼睛看不清了,但我的耳朵是好的,我的心更是清明的。」

    「搗藥多嘴了。」搗藥低下頭,依舊是慢悠悠的推著輪椅,即使四周已經空蕩蕩的,可見宴席早就開始。

    梁子塵也聽出了四周無人,便對搗藥說:「快些吧。」

    搗藥不解梁子塵最近的行為,但也順從的加快了速度,若在平時,侯爺是能拖就拖,越久越好的。

    梁子塵依舊慢慢摩挲著眼上的錦帶,嘴角依舊是勾起來的,但依舊沒有嘲諷的意思,反而帶了苦澀。

    他再也看不見未來了,看不見別人的,更看不見自己的。

    窺探赤嚳的命運的代價太大,他的雙眼如今只能看見黑和白的混沌一片,更別說窺視未來了。

    只是,這樣的日子太過無趣,他想要知道現在命運已經發展了什麼地步了,只能與眾人接觸,參加這樣無趣的宴席。

    就如今日,容璧說漣漪紮著他的心口了,以後,便是穿心了。

    當梁子塵到了御花園時,所有的人都已經到齊了,都齊刷刷的盯著梁子塵的眼睛看,疑惑安樂侯的眼睛又是怎麼了,腿腳不好已經很是艱難了,而今若是連眼睛都壞了,只怕難以娶到心儀的女子。

    梁子塵無視那些探究的眼神,讓搗藥把他推到太子赤瀲的下首,正是容璧的旁邊。

    容璧見梁子塵向自己靠近,溫潤如玉的聲音說道:「久仰安樂侯,在下容璧。」

    梁子塵微微頷首作回應,太子赤瀲也開口問道:「安樂侯,不知你近日可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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