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壯麗的宮殿鱗次櫛比,但一隅偏僻處,只有鬱鬱蔥蔥的竹林,綿延幾百里,風吹過,泛起陣陣竹波。
這片竹林,外邊全是翠竹,但越靠近中央,就會有越多的白色篁竹,而正中央,全是篁竹,顯得清冷無比,似乎沒有任何生命。
所有人都知道,東篁太子修竹就住在這裡面,可沒有人能夠找到他的宮殿。
昏暗的妖界,只有那片竹林能夠被陽光照耀,只是當陽光照在那片篁竹上時,便暗淡了陽光,因為那篁竹會發出玉色的光澤,給整個妖界籠上夢幻的色彩。
篁竹叢中,淡淡的水霧不知從何飄來,裊繞在一彎清池中,清池一眼見底,全是閃耀著玉色光澤的石頭,極為炫目。
因為沒有泥土,水裡沒有半點生命,但在清池中央,不知是什麼力量,讓池水向空中流動,在空中形成一個球形,而那個水球中,有一顆黑黝黝的種子,因為水霧繚繞,看不清是什麼種子。
一陣風吹來,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從裡面走來一個人,玉樹臨風,眉目如畫,不是天人卻勝過天人。
風把水霧吹散,水球中的種子也露出真面目,是一顆蓮子,因為在淤泥中沉睡了千年而變得黝黑。
修竹走至池邊,看著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的古蓮種子皺眉,這顆種子已經被池水滋養了一整子了,卻沒有任何動靜。
「時間,不夠。」修竹輕輕開口道,說完身體便飄浮在空中,飛至水球旁邊,細細打量水球中的古蓮種子,沒有任何要萌發的跡象。
修竹緊皺眉頭,沉思了片刻便鬆開了眉頭,伸手解開了自己的衣領,露出白皙卻不單薄的胸膛。
他合攏食指和中指,按在心口上,指尖便出現一縷金光,修竹的眉頭又緊了緊,然後拿開雙指,指尖上便凝聚了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白色小球。
修竹把白色小球伸至水球中,水球立刻變成乳白色,只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顆黑漆漆的蓮子。
修竹合攏衣襟,仔細觀察蓮子的變化,過了一整子水球漸漸變得清澈,蓮子也開始有了反應,從中間裂開了一個小口。
修竹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古蓮種子在他的心頭血的滋養下,終於有了要發芽的跡象,若每日都用心頭血滋養,他必定可以在漣漪再次轉世之前完成。
想到漣漪,修竹便想要看看漣漪現在在人間如何了,可是,他又不想看,因為他怕,他怕看到的是漣漪和容璧相談甚歡亦或者是舉案齊眉的樣子。
修竹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古蓮種子上,只希望種子能夠長得更快些,一定要趕在漣漪轉世之前。
風又吹來,吹起修竹的衣襟和束起的長髮,長髮纏繞在竹節狀的竹簪上,修竹輕輕解下竹簪,如瀑長髮在空中飛揚,白衣勝雪,似要凌風飛去,再難一見。
修竹把竹簪捧在掌中,輕輕笑道:「漪兒,我絕對不會讓那所謂的宿命成為現實的。」
水霧又漸漸瀰漫,掩住了修竹和那一彎清池,陽光溫柔的曬在這片竹林上,濃郁的綠色中耀著玉色,如墮夢境,比那仙境有過之而無不及。
八月上旬,漣漪和容璧終於回到了京城,容璧先送漣漪進宮,皇宮內,太子和皇上都笑盈盈的等著漣漪和容璧,見漣漪安然無恙,皇上讚許容璧道:「朕就知你會好好保護阿漣,阿漣一路上可給你惹麻煩了?」
漣漪撲在皇上懷中,嬌嗔道:「父皇,阿漣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嗎?」
太子赤瀲也應道:「確實不是,就是有時候太執拗了,聽說你一路疾奔泌水城,鬧的隨行的人都疲憊不堪,為了勸你,容璧可是花了大心思。」
漣漪從皇上懷裡探出腦袋,瞪了瞪赤瀲說:「哥哥你就是說我胡攪蠻纏!」
容璧站在一旁淡笑不語,沒有半點放蕩不羈的樣子,漣漪便看向容璧說:「容璧,你說,我胡攪蠻纏嗎?」
漣漪的聲音非常溫柔,即使語氣惡狠狠的,也沒有半點威懾力,容璧搖頭道:「沒有,阿漣一路都很好,沒有給我招半點麻煩。」
見容璧這般維護她的面子,漣漪對他笑了笑,然後轉頭看向皇上說:「父皇,聽到了麼,阿漣很乖的。」
「是是是!在朕面前你才胡攪蠻纏,在容璧面前就化成了繞指柔。」皇上點了點漣漪的額頭,然後把漣漪推開懷中,對容璧和赤瀲說,「阿漣看著朕就煩,那朕就不礙著她了,你們年輕人玩。」
漣漪羞紅了臉,剛想反駁皇上,皇上轉身便走了,讓漣漪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赤瀲對容璧眨眨眼睛,容璧淡笑不語,明明是很儒雅的樣子,卻因眼角的傷痕顯得十分英氣,赤瀲便開口道:「臉上這疤怎麼消不掉,都這般久了。」
漣漪也連忙說:「哥哥,先問問宮中的太醫能否消了這疤痕,若實在不行,能否要安樂侯幫幫忙?」
容璧卻無所謂的笑道:「又不是女子,那麼關注容貌幹什麼,更何況,我覺得阿漣那日說的很對啊,這疤痕給我添了許多英氣,說不定會迷的某人神魂顛倒呢。」說完對漣漪擠眉弄眼的笑,顯得非常痞氣。
漣漪心中暗罵,剛剛在皇上面前容璧就不敢露出現在這種模樣!
赤瀲見容璧與漣漪的互動,心中瞭然,笑了起來,但還是有些擔心的說:「這疤還是去了好些,畢竟你是為了救阿漣,我和阿漣看著心中也會不舒服的。」
容璧點頭,說:「若太醫沒辦法也就不用白花心思了,更不必去求安樂侯,我可不想看他的臉色,更不想要你們看他臉色。」
赤瀲無奈,只得答應,又說:「過幾日梁太后會在宮中擺宴,宴請京城中所有年輕公子小姐,安樂侯必定會來,我只問一句,若他不答應便算了,這樣可好?」
「只問一句,不必求他。」容璧也不過多糾纏,又問,「京城中所有年輕公子小姐,那我和阿鈺也要去?」
赤瀲說:「自然都可以去的,梁太后都已經下好帖子了,容家也有,但只請了你和容鈺,沒有請旁支的。」
容璧點頭不語,赤瀲又繼續說:「梁太后此次宴會是想給安樂侯和安樂侯的妹妹梁子芥定親,而墨皇后也打算帶墨契去參加,甚至連許多后妃都會參加,畢竟宮中許久沒有熱鬧過了。」
「阿漣也想去湊湊熱鬧呢。」漣漪聽到墨契會參加,便也想參加,畢竟那日容鈺也會在,不知容鈺現在如何想,是和她之前所說的,再看墨契一眼,便找個人嫁了,從此相夫教子,漸漸忘了墨契,還是更加難以忘懷。
漣漪想要知道容鈺會怎麼做,若容鈺選擇了放棄墨契,那麼她也應該找個機會告訴皇上,她想要嫁給容璧了。
他們三人又聊了許久,早已日暮黃昏,赤瀲便和容璧一起離開,漣漪一直靜靜目送他們兩人的背影消失才慢慢踱步回了未央偏殿。
太后正在漣漪宮中等著她,見漣漪回來了便拉著漣漪的手上下打量說:「瘦了許多,哀家特意吩咐了宮人準備了你最喜歡的菜。」說完便要宮女把菜端來。
漣漪覺得鼻尖有些酸澀,梁太后都知道是皇上害死了洪都王,還對她這樣好,沒有遷怒於她,她無以回報,只能去阻止赤嚳的自掘墳墓,還好,還好赤嚳放棄了這樣瘋狂的想法。
看著滿桌的菜,還有太后慈愛的眼神,漣漪便覺得這兩月的勞碌是值得的。
漣漪吃的津津有味,這餐飯足足吃了半個時辰,梁太后也在旁吃了幾口,靜靜看著漣漪吃,見漣漪吃完了便說道:「阿嚳和哀家說你去找他了。」
漣漪沒想到赤嚳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太后,有些惴惴不安,害怕赤嚳告訴太后她已經知道洪都王是怎麼死的,她如何還好意思在太后面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便試探道:「嗯,我很想他,便想了這個法子去找他。」
「阿漣,你怪不怪阿嚳,他在與你拜堂時撇下你。」梁太后換了一個話題,漣漪心中一痛,如何不怪呢?
「怪,但是現在不怪了,因為我不想嫁給他了。」漣漪強顏歡笑,「若不是他在最後一刻走了,我就不能再嫁給別人了。」
梁太后拉過漣漪的手,歎息道:「阿漣,你怪他也是正常,阿嚳和哀家說,你去找他,他卻狠狠的拒絕了你,他也希望你能夠找到良人,別在他身上耗著了。」
漣漪見梁太后沒有半點異樣,便猜到赤嚳並沒有告訴梁太后她知道真相,於是笑道:「嗯,阿漣會找個對我好的人嫁了,再也不會把心思耗在他身上,想要娶我的人多著呢。」
「這就好,這就好。」梁太后拍拍漣漪嬌嫩的手,說,「那過幾日哀家的宴席你定要來,看看是否有心儀的男子。」
漣漪狀似害羞的低下頭,紅了眼眶。
去年及笄時,也是問她是否有心儀的男子,她羞於回答,而今她也沒有回答,理由卻是她如何還會有心儀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