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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淚水 文 / 如意結

    一切都平靜了下來,好像所有人都精疲力盡的睡去,只剩漣漪一人還被禁錮在殘酷的現實中。

    「公主,睡吧。」含英為漣漪蓋好被褥,見漣漪依舊睜著大大的眼睛,只得替她熄了燈,這樣更易入眠。

    燭火在風中搖曳一下,轉瞬即逝,就如生命一般極易逝去。

    黑夜把漣漪吞噬,漣漪看不見周圍的一切,但是腦海中全是容璧倒在地上,鮮血染遍月白衣袍的模樣,他嘴角是經年不變的笑,漣漪卻覺得悲哀無比。

    醫生說,容璧常年練武,體質很好,不然早就踏上黃泉了,流了這般多的血卻還能活下來,真是奇跡。

    漣漪又想起容璧身上的那件月白長袍,已經被血染成紅色,絲毫不亞於她身上的紅衣。

    漣漪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死亡,她只是一個養在深宮裡的公主,從未真正的經歷過生離死別,當別人提起她的親生母親容貴妃時,她不感到難過,因為那太遙遠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這麼一天,容璧差那麼一點就死在她眼前,那赤嚳呢?在戰場上,又有多少次與死神擦肩?

    而謀反若是被發現,那就是必死無疑了,漣漪猛地坐起,她不要那樣的事情發生!絕對不行!

    漣漪起身著衣,卻沒有看到含英,於是出門尋含英,如今,萬事俱備,只欠一人便夠了。

    卻見含英從容璧房中出來,她見漣漪站在門口看著她,臉上瞬間通紅,飛快的說:「公主,含英去為容公子熬藥。」

    漣漪心中瞭然,容璧今日沒有因為她而拋棄了含英,含英自然是明瞭的,如果容璧不管含英,便有很多方法救她,便不用受這樣重的傷了。

    「漣漪。」忽然容璧房中傳來容璧虛弱的低呼,漣漪收回游移的心思,進了容璧的房間。

    容璧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嘴角卻還是經年不變的笑:「怎麼辦,如今我這樣了,只怕是不能再行路了。」

    「無妨,你便在此處養傷,醫生說,你如何也要修養兩個月。」漣漪頓一頓,接著說,「有護衛保護我,你放心。」

    「不放心,你若是出事了,皇上不知道要怎麼樣恨我。」容璧的聲音微弱,表情也很委屈,羊脂白玉一般的臉上是少見的憔悴。

    漣漪坐在榻旁,為容璧捏了捏被子,歎息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卻不讓我盡興,不如這樣,我就在這附近遊玩可好?不去泌水城了。」

    「真不去?」容璧一臉不信,不等漣漪解釋,他又說,「隨你吧,一切小心為上。」

    漣漪沒有想到容璧這般容易便同意了,她還想要說什麼,卻見容璧已經沉沉昏睡過去,失血過多的他確實應該多多休息。

    漣漪悄悄離開容璧的房間,喚來護衛統領,說:「明日,我們便上路,留下一半人照顧容公子,要護好容公子周全。」

    「是。」護衛首領點頭然後悄悄離開,沒有驚擾容璧。

    破曉時分,露水還重,漣漪房間的燈還是亮著的。

    含英看著仔細為她化妝的漣漪,語聲顫顫說:「公主……這樣真的沒事?」

    漣漪笑笑,之前妖艷的妝容已經全部卸去,沒有胭脂的掩蓋,漣漪的臉色蒼白,顯得極為虛弱,自小嬌生慣養的她奔波多日,又經歷了生死邊緣,沒有病倒已經是奇跡了,她拿起一支螺子黛,為含英細細勾畫眉眼,勾魂眼尾上提,眉峰如刀,說:「自然沒事,你戴上面紗,誰都不會發現的。」

    「公主……你一個人要去哪裡呢?」含英很是奇怪,為什麼公主要一個人去玩,明明人多才好玩啊。

    漣漪為含英戴上朱紅琉璃耳墜,然後在她眉心點上一朵赤蓮,含英戴上面紗,眼前的妝容莊重,髮飾繁複的女子,儼然有幾絲自己的神韻。

    漣漪點點含英的腦袋說:「自然是體驗一番人間疾苦,如果他們知道了,父皇自然也知道了,他如何也要帶我回去的。」

    「你從小在我身邊,自然是應付的了別人,我信你不會被人發現的,必要的時候,拿出公主的威嚴。」

    「只有容璧能夠認出你,而如今容璧在這裡養病,你就繼續行路,速度越慢越好,最後在泌水城內等我,我玩夠了,自然回去找你們的。」

    「不用擔心我,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含英癟嘴點點頭,為漣漪穿好了男子的服飾,準備好了包袱。

    趁時間還早,大家都沒醒來,含英目送漣漪單薄的身影離開她的視線。

    漣漪最後一點影子都看不見時,含英轉身,抬頭卻看到了靠在牆壁上只著單衣的容璧,容璧面無血色,身上隨意的披了件白色深衣,含英呆滯,一動不動,她不知道容璧有沒有看出來她不是漣漪。

    「含英。」太長的沉默,容璧最後先開口,含英立刻跪下,說:「容公子,保重身體為重,外面風大。」

    「嗯。」容璧拉了拉隨意披在身上的深衣,示意含英站起來,轉身向房中走去,卻猛地回頭,對含英笑著說,「這樣艷麗的妝容,你不適合。」

    含英掩在面紗後面的臉紅的和朱紅耳墜一般顏色,她咬唇不說話,容璧又說:「公主應該拿出公主的威嚴,如今,你就是漣漪公主。」

    「既然是公主,你便享受公主應有的一切。」說完容璧俯身,對含英行禮,含英惶然不知所措,呆滯片刻才扶起容璧。

    容璧看著含英被勾畫的有些神似漣漪的眉眼,淡淡說:「自然還有公主要面對的危險。」

    含英瞪大眼睛,不知容璧此話的含義,容璧拉緊身上的深衣,緩緩道:「有人想要抓漣漪,如今,你便留在這裡,漣漪公主也會一直留在這座城池,他們便再沒有機會抓住漣漪。」

    含英心中沒有因為要替漣漪受到抓捕而悲憤,竟然是雀躍的,腦中浮起一幅幅畫面,想像著和容璧在未來兩個月朝夕相處的日子。

    含英嘴角是掩不住的笑,她又想起和漣漪在顛簸馬車上,六神無主時聽到的聲音,那聲音鏗鏘有力,直直擊入她慌亂的心中,激起千層浪。

    「漣漪,他們的目標在你,等會兒你出來,含英躲在車內,不要出來。」

    他若是放棄她,便有很多方法救公主,可是,他沒有拋棄她,讓自己身受重傷。

    在漣漪的房中,含英坐在銅鏡前,卸下面紗,細細打量鏡中的自己,確實有幾分漣漪的樣子,卻還是被容璧一眼識破,可見容貌相去甚遠。

    容公子是好人,他竟然讓公主私自離開也不聲張,還替她們掩護,讓她留在他身邊,若她出城便有可能被抓到,這樣便有可能會驚擾到皇上。

    只是,自己是配不上容公子的吧……他是容家的長房長子,如何是她一個宮女能夠攀附上的。

    含英懊惱的趴在桌上,搖搖頭,對自己說:「睡覺睡覺,別想太多。」

    更漏聲聲,晨曦已經出現,容璧把頭轉向漣漪房間的方向,她房中漆黑一片,容璧又轉頭看向床頂,絲毫沒有睏意。

    她是去找赤嚳的吧,容璧猜到了,幾日奔波的原因也只有這一個,漣漪只是為了去看看赤嚳。

    皇上若是知道了,必是十分生氣的,皇上要他來保護漣漪不就是希望漣漪散散心,放下心中到底執念,忘掉赤嚳,選擇他嗎?

    床頂的雕花不算精緻,容璧堪堪能夠分辨出雕刻的是一對鴛鴦,恩愛無比。

    真真是無趣,困意突然如潮水般襲來,容璧閉上眼睛,在意識混沌之前想到,還要想法子為漣漪掩護,護她周全。

    天明,城內最大名聲最好的鏢局內,一個樣貌極好的貴公子拿著一個香囊說要送至邊塞豫章王手中,只不過他也要陪同,親眼看見豫章王赤嚳收下才行。

    貌美貴公子付了一半定金,鏢局也爽快的答應了,他們私下談著,那個貴公子長得那般好看,一看便知不是一般人,想必那香囊中的物品也非凡物。

    他們不敢造次,帶了很多人馬,護送那香囊。

    而漣漪公主因昨日受到驚嚇,加上被雨淋濕,一下子高燒不退,所有人便留在此處休整。

    容璧公子重傷在身,漣漪公主高燒不退,但是漣漪公主的貼身婢女卻常常去照料容璧,大家都議論紛紛,漣漪公主竟然如此在意容公子。

    「容公子滿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時候,漣漪公主驚叫的別提多淒慘了。」

    「是啊,公主看到容公子的血衣後整個人都癱軟在含英懷裡呢。」

    「公主和容公子甚是般配。」

    容璧聽著屬下傳來的漣漪的消息,又聽到下人議論的事情,只是淡淡一笑,無可奈何的說:「只怕要傳到皇上耳裡了。」

    當晚,含英再送藥給容璧時,容璧微笑的道了一句謝,接著對滿臉通紅的含英說:「以後,不必再為我送藥了,我有貼身侍從,你要多照顧照顧漣漪公主,如今漣漪只有你一人能夠服侍了。」

    含英的臉刷的一下變得蒼白,強忍著眼中洶湧的淚水,飛快的對容璧行禮轉身離開,轉身的瞬間淚水灑落衣襟。

    容璧微微瞇眼,若有所思的看著含英離去的背影,道:「這樣不肯讓別人看到淚水的模樣,倒真似漣漪。」

    容璧還記得,赤嚳回京那日,漣漪跪倒在昏暗的奉天偏殿時的模樣,頭上珠釵鬆散,光線斜斜從窗口的縫隙處落在她面前的地面上,空氣中細微的芥子都能看清。

    她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卻沒有滴落一滴,他上前拉起她,她卻一把掀開,轉身推開窗戶。

    光猛地刺入他的眼中,他緊閉雙眼,看不見漣漪悲傷絕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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