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安靜地走過去,但顯然腳步放慢許多。
明晨的臉色死白,情緒波動很大,滿目淚光,跟往日高傲倔強的模樣相差甚遠。可見,再強悍的女人出了事,也會手足無措。
裴煜澤鬆了手,明晨由著明晚陪伴,癱坐在病房前的椅子上。
她這才搞清楚,原來明晨陪裴煜澤跟公司的幾個高管吃了晚飯,他喝了酒,明晨順道送他回淮海市。前頭綠燈通行,卻在路口的斑馬線突然闖出來一個老婆子,明晨馬上剎車,幾分鐘內被幾個漢子團團圍住,一行人來了醫院。
「病人已經清醒。」護士從病房走了出來。
明晚跟著裴煜澤走進病房,床上的老婆子大概七十歲,精神矍鑠,指著門口破口大罵。身旁還有三個中年男人,一臉不善,其中一人帶頭說,語氣很沖。「等檢查結果出來了,你們就等著上法庭吧!」
她懷疑明晨這是遇著了專業碰瓷的了,無論是哭天搶地的老婆子,還是聚眾堵路凶神惡煞的幾個兄弟,顯然是專挑好車訛人,特別車主是女性。
但老婆子一檢查,有中度的骨折和腦震盪。兒子們一口咬定明晨打算肇事逃逸,即便老人的確是闖了紅燈,誰讓車主不留心。
拉過裴煜澤,明晚在茶水間跟他商量對策。
「他們提出來要二十萬。」他眼神冷漠。
「我早就看出來他們是為了訛人,但姐惹上這種事,以後該多頭疼。」明晚深知現在的輿論壓力有多大,公眾有多敏感。
「錢不是問題。」裴煜澤俊眉緊皺,「碰上了一個冤大頭,他們這家人就更不知悔改了,說不定還會天天逼老婆子去路口,難保下一回不會真的出事。」
「可是檢查出來她真的受了傷,路口也沒有攝像頭,我們這邊百口莫辯。」明晚沒告知住在工地旅館的明成均,社會上碰瓷的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年人骨質疏鬆的多得是,是在家摔得還是被車撞了,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誰搞得清楚?」裴煜澤的言下之意,並不願意縱容社會的不良風氣。「他們不過是在演戲。」而且是最粗製濫造的那種戲碼。
「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明晚眼眸一黯,「一旦他們急紅眼了,不但在我姐身上做文章,更危險的是,這車上還有你。」
兩人彼此不讓步。
就算是平常人,遇到碰瓷的往往也是自認吃虧。這世上拿「富二代」三個字消費的人,層出不窮。而裴煜澤的身份,不容許他走歪一步。否則光是大眾的唾沫,都足以將裴家淹沒。
他從褲子口袋挖出打火機,俊臉稍霽,習慣地一下一下地打著火光,眼神複雜難測。
「這裡是醫院,不能抽煙。」明晚輕聲提醒。
裴煜澤的心情不太好,工作留下的淡淡倦怠,以及他應酬過後的疲態,在明晚的面前,畢露無遺。
「他們沒跟我們吵鬧,可見不是頭一回,按兵不動,等待回應。肯出錢,他們自然閉嘴,我們不肯,他們不怕跟我們硬碰硬,無知者無畏。裴煜澤,就算再生氣,也應該考慮周全。」她靜靜地說,試圖說服他。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你要我當縮頭烏龜?」他的笑,有幾分勉強,更有幾分不屑的冷淡。「男人是這麼當的嗎?」
明晚反問:「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新聞的厲害嗎?花邊新聞尚且可以當談資,更別提這件事隨時都能被有心之人往道德上扯,你還想站在風口浪尖上嗎?」
「我有自己的辦法。」裴煜澤的神色冷酷,眼神突地凌厲起來:「就算拿了錢,他們也不會安分守己的。這些人,我看得多了。」
「他們是貪財,但不見得這麼歹毒——」她害怕裴煜澤所謂自己的辦法,很不安。
「說的輕鬆,非要等他們咬住不放,後悔還來得及嗎?」裴煜澤低哼一聲,黑眸之中的寒意,像是籠罩著一層難以辨明的厭惡。
明晚站在原地,她心中一樣矛盾掙扎,上回剛見識過人心叵測,上流社會光鮮亮麗的背後,實在醜陋。
「打蛇打七寸,懂嗎?」他面無表情地看她。
一招致命,不容被對方反咬一口。
明晚伸出手,卻沒抓住他,四肢發涼,心生麻痺,眼看著裴煜澤越過她,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茶水間的門口。
他們之間的鴻溝,到底有多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