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明晚待在裴家沒出門,有裴珍珠這個頭號奼女在家,她自然不會寂寞,很快就被拖到她的房間去作伴。
她相信裴煜澤不會告知家人,火上澆油,但一開始,她要當做無事發生,還是最艱難的。
裴珍珠是搞藝術的,一畫起油畫來,就是大半天,並不愛八卦。明晚內心失落,不必強顏歡笑,不必閒聊家常,只需坐在旁邊塗鴉,兩人毫不干涉。
「這張好特別——」裴珍珠沒什麼靈感,很早就從畫架前起身,盯著明晚的畫,語氣中透露出意外。「看上去好孤獨,卻又隱約覺得人生還有希望。」
「我又不懂油畫,隨手所畫的。」明晚寥寥一笑,她只是在消磨時光,努力不去回想那段不愉快。
「畢加索梵高的畫照樣曾被埋沒,重要的是感覺。」
明晚失笑。
裴珍珠興致大起:「這種風格的你再多畫幾張,我挑選幾張去畫廊掛著。我有一個專為青年畫家提供的展示平台,你這些,我都收了。」
明晚受寵若驚。
「就怕掛在珍珠姐的畫廊裡,無人問津——」
「任何一件作品,都會有人欣賞。人跟人之間,也是一樣的。你們不是好奇我跟吳曦秦為什麼不來電嗎?歐洲紳士我見多了,我不吃他那一套。重要的是,我講的話題他聽得懂,他說的我也感興趣。但對著他,我沒辦法。」裴珍珠撥了撥利落紫色短髮,說的乾脆。
「我何時才能跟珍珠姐一樣,看人目光如此精準?」明晚苦笑,心中沉悶。
「女人的年紀上去了,閱歷就多了。在別人看來,她們真苛刻,其實,她們是成熟了。」
明晚安靜地坐在原地,裴珍珠的話有種洗滌心靈的療效。
「我是裴家最開明的人,感情的事,你別想瞞過我的眼睛。」裴珍珠淡淡地睇著她:「我看得出來,你並不喜歡煜澤。」
明晚只是揚起臉,很久都沒開口。
「女人的直覺,是最準確的。」裴珍珠神色很平淡:「我不喜歡說教,你有追求愛情的權利,畢竟你還年輕,沒必要一步錯,步步錯。」
明晚獨自坐在畫室,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畫,筆下的無臉小人跟自己一樣,站在夜霧瀰漫的三岔路口,不知該走向哪一條路。
這一個禮拜,是明晚跟裴煜澤度過最平靜的日子,也是最微妙的時間。
他從未提過那件事,更沒有在口頭上安慰過她,鼓勵她振作。
上班,下班,偶爾帶她去林家打牌。
邪門的是,運氣不佳的自己卻賭場得意,光是去了兩次,她就贏了十萬塊零花錢。
她開始懷疑是否裴煜澤刻意做的局。沒說破,但心中卻領會了他的好。
最容易拉近內心距離的不是過著神仙眷侶的日子,而是各自見過對方最落魄可憐的模樣,明晚想,這也算是孽緣了。誰也不能取笑誰,誰也別故作高深,不可一世。
人總有吃癟的時候,早晚罷了。
她沒道理拖他的後腿,也該振作起來了。
她躺在床上,燈已經熄滅了很久,依舊思緒紛擾,毫無睡意。
「明天有事嗎?」裴煜澤也沒睡,低低地問了句。
「我要去工作室,都是同學,不能丟下他們不管——」她身為工作室的負責人,寫字樓的租金和同學們的工資,全都壓在她身上。她再沉寂萎靡下去,工作室就等著關門大吉吧。
他沒再說話,早知她性格堅韌,摔了一跤,很快就會爬起來。
他看中的女人,並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在黑暗中,他唇角微揚,雙臂不自覺地環抱住她的腰,她同樣清醒,這回卻沒再掙脫。
感情的增進,無非是一道經歷某些事情,特別是壞事。
明晚接了一筆單子,是青大的校友拉來的生意。冷清的工作室一下子忙碌起來,成果不錯,賺的一筆不小的設計費用。
她作為負責人,請了同伴去市區內最有名的法國餐廳吃了頓大餐,給每個同伴付了工資,雖然並不高昂,但大家都挺高興。
宋慧吻著信封,大聲感歎:「果然還是鈔票的味道最好聞——」
眾人哄笑。
明晚喝了點酒,沒開車,打的先送宋慧回學校宿舍,才回了裴家。推開房門,偌大的房間空空蕩蕩,他還未回來。
她突然才想起,他這周開始要去度假村工地出差,早上跟她提過的。
打開窗戶,她站在窗口,冰冷夜風吹上她的臉,分明早已死寂如水的心湖,偏偏又有了細微的波動。
要是換做別的男人,還會這麼維護她嗎?!
容忍兩個字,做起來並不簡單。
她沒去深究他容忍自己的原因。
隔日快十點,她收到一條短信,抓起大衣匆匆忙忙下了樓。
「什麼事這麼急?」趙敏芝在客廳問。
「朋友找我,我出去一趟。」
她直接開車趕赴第一人民醫院,十五樓的電梯門打開,她跨步出去,一眼就看到一個病房的門口,明晨抱著裴煜澤,似乎腳都站不穩,他淡淡看了明晚一眼,眼神示意她走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