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語暗自叫苦不迭。
當即將小二憨推給了霍黃天,轉身就走。
小二憨不明所以,看著陸語急匆匆的樣子,伸手摸了一把鼻涕(也不知是嚇得還是就一直這麼掛著),喊道:「陸語,你要去哪兒?」
陸語回過頭來,臉色看起來有點黑:「廢話,我去練武場。」
小二憨不由呆了一下。
看來,知道了新人王屠蘇是自己的潛在敵人,一向懶散的陸語一下子勤勉起來。
陸語漸行漸遠,莫黃川卻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眉頭輕輕佻了挑。
「你也看到了?」霍黃天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我又不是瞎子。」莫黃川瞥了他一眼,眉頭卻輕輕皺了起來。
霍黃天讓小二憨自己回去,而他則是收拾起了因為方纔的打鬥而散落一地的藥草。
「那現如今,又當如何?」
霍黃天的聲音聽來不鹹不淡,只是細細聽去,卻多少有些陰沉。
「老三,」莫黃川的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倒是說起了這看來毫不相關的東西:「這六年來,陸語的一切你可看在眼裡?」
霍黃天默不作聲,背對著莫黃川,收拾地上的藥草。
「陸語他從小無父無母,流浪乞討的活著……打從他來了嶗山,師叔便從未教過他什麼神通道法。唯一教給他的,便是做人!」莫黃川聲音聽起來清清淡淡,透著一股悠遠:「這小兔崽子雖然性格頑劣,時常會有些惡作劇,可也從未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就算是別人都能夠得到我嶗山的修煉法門,唯獨他沒有,他也並沒有絲毫的不滿。」
霍黃天收拾好了藥草,背上藥簍子,輕哼一聲,一隻空洞的眼眶,一隻大如銅鈴的獨眼,看向了掌門莫黃川。
「這嶗山,已經不僅僅是他的師門了啊!」
莫黃川意味深長的看著面前的師弟。
突然,霍黃天笑了,大嘴咧開,狂聲大笑,隨即轉身,揚長而去。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皇圖霸業談笑間,不勝人生一場醉。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
…………
沿著蜿蜒山路,霍黃天一路高吼著,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塵事如潮人如水,只歎江湖幾人回。」
莫黃川輕聲呢喃,驀然間,也是笑了起來。
「這嶗山,是他的家啊……」
低聲的呢喃,隨著山風漸漸飄遠。
「師叔,您也看到了吧?」
身後一陣悉悉索索地腳步聲傳來,玄通一身道袍,站在了莫黃川的身旁。
「嗯。」
「那現如今,又當如何?」
沒有人回答。
「那些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莫黃川接著道。
「東城市那邊,還有好些個堂口吧?」玄通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莫黃川聞言卻突然眼睛一亮:「東城市?師叔的意思是?」
「這小兔崽子還是有幾分眼力的,就送他到博古齋吧。」玄通沉吟著道:「呆在世俗,總是要好過呆在這人多眼雜的地方。給王家師侄去個信兒,稍稍照看下吧。」
莫黃川點頭,接著微微一皺眉:「蜀山的那個小妮子,該怎麼辦?」
「由她去吧。」
玄通說完,身上白光一閃,影子晃動著,憑空消失不見……
這天吃了午飯,陸語破天荒地沒有去小林子補覺,而是跑到正殿前的練功場上跑起步來,直到自己汗水滴答,氣喘吁吁的時候,方才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陸語照例去了後廚,順了些東西吃,隨後就又回到住處,許是下午跑步累了許久,倒頭就睡下了。
屋子裡,除了陸語輕輕地呼吸聲,便是一片寂靜了。
可不知何時,他的床前卻是多了一個影子,即便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也是難以淹沒他寬厚高大的身影。
看著床鋪上熟睡的陸語,霍黃天那一隻獨眼之中,有著莫名的光芒閃動著。
突然間,霍黃天開口道:「你也來了。」
就在他說話間,一個矮胖的身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我這不是怕你這大貓宰了這小兔崽子麼。」莫黃川笑嘻嘻的開了口。
兩人說話間,竟然是絲毫不擔心會吵醒陸語一般。
「哼!」霍黃天鼻孔間一聲冷哼。
莫黃川乾笑一聲,接著道:「都做好了?」
霍黃天也不回答,聲音低沉地道:「嗯,咒印已經完成了。」
「就這些?」莫黃川目光一閃,問道。
「哼!不要說神道那些個三腳貓的監察者,即便是遇到他們的兩大巡察使,也能撐個一時半會兒,足夠我們趕到了!」霍黃天沒好氣的冷哼一聲,卻仍舊盯著熟睡的陸語。
「嘿,老三你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說著,莫黃川伸手想要拍拍霍黃川的肩膀,可是伸出手來卻發現自己也完全碰到後者的肩膀,只能在其後背上輕輕敲了兩下。
「沒事兒長那麼高做什麼!」莫黃川小聲嘀咕著。
霍黃天又是一聲輕哼,只是這一次,卻怎麼聽著都有幾分嘲諷的意思。
隨後也不理會莫黃川,一手提起熟睡的陸語,向著房門外而去。
那矮胖的身子也是緊隨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次日,一覺睡醒。
哈欠——
陸語懶洋洋地爬起來,撕扯著自己蓬亂的長髮,痛苦地睜開雙眼陸語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蝸居在一間不到十平米的民房裡,東西亂七八糟的擺放著,除了數之不盡的煙頭外,甚至還能看到一些斑點狀的白色痕跡。
「這是哪兒?」陸語一怔,隨即就發現了身上還有一封書信。
「修真之人,修心為上,此次前去博古齋,好生體悟……」
陸語打開信封,三兩個呼吸看完,隨後懶洋洋地自言自語:「博古齋?真是倒霉,竟然被發配到這個鬼地方來。不過,這裡的掌櫃,貌似是那個什麼鬼眼判官吧?」
陸語正思索間,「彭」的一聲,房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你這小兔崽子竟然還在睡覺,快給我出去幹活了!」
陸語看著面前這個趿一雙滿是污漬的拖板,一臉窮凶極惡的中年胖子,登時一個機靈,從床上趴了起來。
「你是誰?」
「別管我是誰,以後你就跟著我。快點兒,我帶你去博古齋!」中年胖子一臉嫌憎之色,嘴裡嘟囔著,「沒事兒又來個吃白飯的。」
中年胖子沒壓低聲音,陸語自然是聽得清楚,不過卻並沒露出什麼不悅之色,慢吞吞地下了床,跟著中年胖子出了門。
博古齋是嶗山設立在東城市的一個堂口,做一些凡俗的古董生意,支持一下嶗山的日常運轉。
陸語跟著中年胖子出門之後,進入一個胡同裡,七拐八彎的繞的陸語都已經暈乎乎地時候,中年胖子終於停了下來。陸語抬頭,面前是一個小店舖,門窗都是木製的,漆成樟紅色,門前鋪著青灰色的石板,乍一看倒是有幾分古色古香。
走進店舖,地面同樣是由三尺見方的青灰色石板砌成,整個店舖不過三四十平方的樣子,但卻極為整潔。正對著門口的是一個紅木櫃檯,後面的牆上呈列著六七幅畫,也看不出是什麼年代,誰的作品。
店舖的兩邊則各自靠牆擺放著三個博古架。六個博古架上,左面的擺放著各個年代的瓷器之外,右邊的兩個擺放著各類金器、銀器、以及不知名地類似首飾盒的東西,收拾的倒是很整齊。至於剩下的一個博古架,則是被歸置在店舖的角落裡,上面的東西也是雜亂的擺放著,看來與整個店舖有些格格不入。
此時,在店舖正對門的櫃檯後面,一個看起來六七十歲的老頭子帶著一隊金絲眼鏡,一個看起來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算盤被他撥打的劈啪作響。
聽到有人進門,頭也不抬地道:「小本買賣,概不賒賬。帶錢就來,沒錢右轉,就是銀行,謝謝合作!」
一連串說出來,倒是頗為順口。
「三叔,是我,三胖。」中年胖子開了口。
老頭子這才抬頭,看了眼中年胖子,目光落在了陸語身上:「掌櫃的讓你來的?」
陸語點頭。
老頭子聞言,也不多問,回身摸出一沓書,扔在櫃檯外面,頓時就看到無數灰塵飛舞,老頭子則是接著低頭撥弄他的那破舊的算盤:「掌櫃有事不在,臨走前交代我把這個交給你。」
陸語上前,拿起書本瞧了瞧,書本看起來有些破爛,但還看地清書名——《博古識異》。然後,陸語就將這一沓書抱在懷裡,找到角落裡的一把椅子,細細看了起來。
他卻不知道,在這東城市裡,已經有人盯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