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瀟瀟灑灑也罷,渾渾噩噩也罷,一轉眼,又是一個月光景。
就像玄通說過的,他根本連體內的元力都無法聚攏,跟別提開啟根脈了。作為一個無法修煉的人,他並沒有成為一個痛苦難過的人,也沒有變成同門欺辱和嘲笑的對象。
雖然除了玄通老道,掌門莫黃川和霍黃天之外的所有人都對他極為的恭敬,雖然有的時候,陸語會覺得有些許隔閡,或者說孤獨,可是在這裡,在嶗山,他體會到了家的感覺。
他從小自己討生活,性格乖張,圓滑世故,在嶗山去除了那份戾氣之後,性子倒也討人喜歡,不過這喜歡的人怕也只有玄通三人而已。
可是縱然如此,陸語仍舊十分的滿足。嶗山家一樣的氛圍,仍舊在一定程度上彌補陸語童年親情上的缺失。
嶗山門人眾多,玄字輩和黃字輩常駐在山上的,也就是玄通,掌門莫黃川和煉丹的霍黃天。這三個人帶給了陸語很多正面的影響。
在老不著調的玄通身上,他學到了一種自娛自樂的能力,正是這種能力讓他在不能修煉的情況下讓他依然保持良好的心態(在別人看來是這樣的)。不過,像第一次見面一樣,他對霍黃天還是沒有好感,常常要鬥嘴生氣,並且數次揚言要吃光他的金丹。
和這兩個人相比,出了跟嶗山收養的那些孤兒玩鬧之外,陸語更多的時間是和莫黃川混在一起。
這兩人脾氣相投,陸語時間又多,跟著莫黃川學了不少生意和古玩的知識,這一來,本就是小人精的陸語越發奸懶饞滑,見風使舵的本事一流。
因為莫黃川叫金眼掌櫃,所以陸語得了個外號叫少掌櫃的,而陸語對這名號也頗受用,平日裡常以小爺自稱。
這天早上,陸語起來吃過早飯,照例來到後院小林子裡。
仍舊是穿著他那一件半舊不新的青色道袍,挽著袖子,上襟扣子也不系,頗為隨性。
見他來了,林子裡的鳥兒也不懼怕,竟都飛了過來。陸語一笑,自腰間取出一包麥粒,拋向群鳥,自己則臥在長石上聽著鳥鳴,補上一覺。
他剛閉上眼就急匆匆跑來一個小道士,看年紀比陸語只大不小。那小道士見著陸語,忙忙一作揖:「果然在這兒。小師叔,掌門請您到大殿偏廳,說有急事相商。」
陸語一個翻身起來,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倒背著手說:「你先去回稟一聲,我隨後就到。」
小道士聽話地點點頭,一溜小跑地走了。
陸語暗想,急事兒,能有什麼急事兒,無非是王家的敗家兒子又來了唄。
當今修真界,當分為神、鬼、妖、靈、仙、魔、人七道!
而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修真世家也是星羅棋布,不計其數。
這王家,便是其中之一。
再說陸語,他也不急,一步三晃地向偏廳走去。
不一會兒走到了地方,陸語一瞧,果然!
那莫黃川則穿著一件薄衫,亮著肚子,坐在門檻上,手裡還是那把破蒲扇搖啊搖的,一點兒著急的樣子都沒有。
兩個人一碰頭,不禁一笑。
莫黃川站起身來,拿扇子指指後山,示意要走,陸語則點點頭,逕自進了偏廳。兩個人十分默契,頗有些狼和狽的意思。
進得偏廳,正座上是一個十分肥膩的大胖子。這胖子粗一看,怎麼也得三百斤起,水桶腰,沒脖子,後背和腦袋瓜子連成一氣。
整個臉就像一大坨面,找不著鼻子,找不著眼,額頭上還長了幾個粉刺,紅紅的小包上鼓著噁心的白漿。
最不搭調的是,他居然穿了一件黑色西服,極不合身。背後已經濕透,襯衣領子上也全是汗,呈現讓人噁心的黃色。
他身後立著一個瘦瘦的傢伙,佝僂背,灰布長袍,緞子面兒的馬褂,禿腦門兒,背後一條手指頭粗的枯黃小辮兒。
三角的臉龐兒,三角的眼睛,三角的鼻子三角的嘴,三角的小八字鬍,全身上下都三角到一塊兒去了。
這坐著的傢伙就是赫赫有名的東城王家二少爺王青了,綽號王二胖子。
他出名,不是因為修行好,也不是因為有錢,而是因為他白癡。
真正世家子,就算是紈褲,那也是衣冠楚楚,人前好話說盡,背後壞事做絕。城府之深,把你賣了你幫他說錢就不說了,你還得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生怕有人說他賣的貨不好,辱沒了他的名聲。
可是這位爺不一樣,他本身人並不十分壞,只是有點兒心智不全,幹啥都圖個樂呵。所以他身邊常聚了些著九流的人,專門挑唆他幹些不著調的事兒。
於是他常常白擔著臭名聲,好處卻都讓手下人佔了。
這樣的傢伙就像癩蛤蟆,你一不順他心意,他就跟你撒潑耍混,不收拾他吧,他噁心你;收拾他吧,自己也乾淨不了,糾纏不清,反而丟了自己的人。
因為和嶗山有些淵源,王二胖有事兒沒事兒的喜歡跑到嶗山來得瑟一圈,這些年一直都是陸語候著他,從來沒出過事兒,反而讓陸語從他身上搜刮了不少好處。
陸語一進了偏廳,就弓著腰,滿臉堆笑,甜膩地叫著二哥撲向王胖子,那長腔拉得足足有二米。見王胖子不理自己,還一臉吃了屎的表情,一抹臉的功夫,陸語馬上換了一張苦大仇深的革命群眾臉,情深意切地問:「這是誰惹咱們二少爺不高興了,我這就去整死他。」
王胖子也不多說,伸手把一根命簽扔在了陸語臉上:「你看。」
陸語不嗔不怒,一臉賠笑地撿起簽子來一看,是根諸葛神簽,四句詩,言語簡單,意思明確,說的是夫妻失和,勞燕分飛之意。奶奶的,王胖子你也太霉了,諸葛神簽基本都是好簽,你居然能抽出下下籤來。陸語想了想說:「這不是嶗山的簽子,想來是哪個江湖騙子哄騙二少爺的吧?」
陸語的意思是借這簽子是假的,籤文不准搪塞過去,沒想到王胖子說:「可不是,那小子看我不高興,居然說這簽子不准。籤筒上寫著呢,諸葛神簽,怎麼會不准呢?」
陸語當時就想那算命的掐死,沒本事你別當騙子啊,這不是坑害小爺嘛。短暫的思考,他很快恢復了職業式的微笑,明知故問到:「二哥你求籤問的是事業還是姻緣啊?」
「廢話,當然問的是姻緣,問的是我和熒仙子的姻緣。」王二胖幾乎要哭了,撕心裂肺地衝著陸語咋呼。
陸語心想,怪不得呢,你個豬頭求什麼不好求姻緣,還是和熒仙子的姻緣,不求出下下籤才見了鬼。
熒仙子是回夢廊的人,不世出的大美女。
這回夢廊說是個門派,倒不如說是個作坊。他們以傀儡術著稱,只說是在江南,卻沒人知道具體位置,極其神秘。
每月初一十五,鏡湖上會開出回夢廊的樓船,出賣廊裡製造的機巧玩意兒和功用五花八門的藥香。
隔三五個月,熒仙子會在樓船上露一次面,因此常常引得各門派的年輕俊彥在鏡湖結廬蹲點兒。
這王胖子也不知又聽了誰的挑唆,竟然惦記上她了。
蛋疼地笑笑,陸語忽然興奮地大叫「二少爺,好簽啊,上上籤!!」
王胖子愁眉苦臉,有氣無力地說:「你別騙我了,這是下下籤。」
「放別人身上,可是放在二哥和熒仙子卻是上好的姻緣簽。」
「啊,這話怎麼說。」王胖子激動地拉著陸語問。
陸語推開王胖子豬蹄子一樣的小手,清了清嗓子,卻不說話,伸出一隻手來。
「快快,給他錢。」王胖子一發話,他身後那個滿清遺老打扮的三角馬上從袖口裡拿出一打錢遞給陸語。
兩人一錯身的空兒,這老小子手上一動,愣是把塞到陸語手裡的一半錢又撥回來了袖子裡,看來功夫不淺。
不過,陸語知道,分老頭兒一杯羹理所當然,只有這樣他一會兒才會幫自己打馬虎眼。
陸語一邊把錢裝在口袋,一邊媚笑著對王胖子說:「咱們兄弟,什麼錢不錢的啊。下回還是給黃金吧,這紙幣吧仙界有的地方不認。」
裝好了錢,陸語問:「二公子和熒仙子是情侶還是夫妻啊?」
「都,都不是。」媽的,這胖子居然臉紅啊。
「這就對了,簽上說勞燕分飛,可是兩位並未在一起,說明分飛的另有其人。」
「你是說熒仙子。」
「正是,她這一分,二公子您不就有機會了嗎?只是不知道您在不在意她在你之前有過一段感情。」
雖然是這麼問,但是陸語太清楚了,這胖子才不在乎呢。這熒仙子有老公才好呢,正好滿足他的人妻情節。
果然,王胖子一聽陸語的解釋,面露喜色,跟個電車癡漢似的。
更噁心的是,他居然面色潮紅,做小女子態,扯著自己的衣角搖了搖頭。
陸語看著王胖子,又摸摸口袋裡鼓鼓的鈔票,心想要不是看在毛爺爺的份上,小爺指定吐你臉上。他抬手像攙老佛爺一樣把王胖子搭起來,一臉奸笑地說:「二哥高興了吧,走走走,小弟陪你逛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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