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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資治通監:漢記卷 013 節選 文 / 木皿言

    起閼逢攝提格,盡昭陽大淵獻,凡十年。

    高皇后元年(甲寅,公元前一八七年)

    冬,太后議欲立諸呂為王,問右丞相陵。陵曰:高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太后不說,問左丞相平、太尉勃,對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諸呂,無所不可。太后喜,罷朝。王陵讓陳平、絛侯曰;始與高帝□疌血盟,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呂氏;諸君縱慾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高帝於地下乎?陳平、降侯曰: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陵無以應之。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為帝太傅,實奪之相權。陵遂病免歸。乃以左丞相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不治事,令監宮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於太后,公卿皆因而決事。太后怨趙堯為趙隱王謀,乃抵堯罪。上黨守任敖嘗為沛獄吏,有德於太后,乃以為御史大夫。太后又追尊其父臨泗侯呂公為宣王,兄周呂令武侯澤為悼武王,欲以王諸呂為漸。

    春,正月,除三族罪、妖言令。夏,四月,魯元公主薨。封公主子張偃為魯王,謚公主曰魯元太后。

    辛卯,封所名孝惠子山為襄城侯,朝為軹侯,武為壺關侯。

    太后欲王呂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強為淮陽王,不疑為恆山王;使大謁者張釋風大臣。大臣乃請立悼武王長子酈侯台為呂王,割齊之濟南郡為呂國。

    五月,丙申,趙王宮叢台災。

    秋,桃、李華。

    高皇后二年(乙卯,公元前一八六年)

    冬,十一月,呂肅王台薨。

    春,正月,乙卯,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

    夏,五月,丙申,封楚元王子郢客為上邳侯,齊悼惠王子章為朱虛侯,令入宿衛,又以呂祿女妻章。

    六月,丙戌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恆山哀王不疑薨。

    行八銖錢。

    癸丑,立襄成侯山為恆山王,更名義。

    高皇后三年(丙辰,公元前一八五年)

    夏,江水、漢水溢,流四千餘家。

    秋,星晝見。

    伊水、洛水溢,流千六百餘家。汝水溢,流八百餘家。

    高皇后四年(丁巳,公元前一八四年)

    春,二月,癸未,立所名孝惠子太為昌平侯。

    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嬃為臨光侯。

    少帝浸長,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後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壯,即為變!太后聞之,幽之永巷中,言帝病,左右莫得見。太后語群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失惑昏亂,不能繼嗣治天下;其代之。群臣皆頓言:皇太后為天下齊民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群臣頓奉詔。遂廢帝,幽殺之。五月,丙辰,立恆山王義為帝,更名曰弘,不稱元年,以太后制天下事故也。以軹侯朝為恆山王。

    是歲,以平陽侯曹窋為御史大夫。

    有司請禁南越關市、鐵器。南越王佗曰: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後聽讒臣,別異蠻夷,隔絕器物,此必長沙王計,欲倚中國擊滅南越而並王之,自為功也。

    高皇后五年(戊午,公元前一八三年)

    春,佗自稱南越武帝,兵攻長沙,敗數縣而去。

    秋,八月,淮陽懷王強薨,以壺關侯武為淮陽王。

    九月,河東、上黨騎屯北地。

    初令戍卒歲更。

    高皇后六年(己未,公元前一八二年)

    冬,十月,太后以呂王嘉居處驕恣,廢之。十一月,立肅王弟產為呂王。

    春,星晝見。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封朱虛侯章弟興居為東牟侯,亦入宿衛。

    匈奴寇狄道,攻阿陽。

    行五分錢。

    宣平侯張敖卒,賜謚曰魯元王。

    高皇后七年(庚申,公元前一八一年)

    冬,十二月,匈奴寇狄道,略二千餘人。

    春,正月,太后召趙幽王友。友以諸呂女為後,弗愛,愛他姬。諸呂女怒,去,讒之於太后曰:王言呂氏安得王!太后百歲後,吾必擊之。太后以故召趙王,趙王至,置邸,不得見,令衛圍守之,弗與食;其群臣或竊饋,輒捕論之。丁丑,趙王餓死,以民禮葬之長安民塚次。

    己丑,日食,晝晦。太后惡之,謂左右曰:此為我也!

    二月,徙梁王恢為趙王,呂王產為梁王。梁王不之國,為帝太傅。

    秋,七月,丁巳,立平昌侯太為濟川王。

    呂嬃女為將軍、營陵侯劉澤妻。澤者,高祖從祖昆弟也。齊人田生為之說大謁者張卿曰:諸呂之王也,諸大臣未大服。今營陵侯澤,諸劉最長;今卿言太后王之,呂氏王益固矣。張卿入言太后,太后然之,乃割齊之琅邪郡封澤為琅邪王。

    趙王恢之徙趙,心懷不樂。太后以呂產女為王后,王后從官皆諸呂,擅權,微伺趙王,趙王不得自恣。王有所愛姬,王后使人鴆殺之。六月,王不勝悲憤,自殺。太后聞之,以為王用婦人棄宗廟禮,廢其嗣。

    是時,諸呂擅權用事。朱虛侯章,年二十,有氣力,忿劉氏不得職。嘗入侍太后燕飲,太后令章為酒吏。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太后曰:可。酒酣,章請為《耕田歌》,太后許之。章曰:深耕穊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太后默然。頃之,諸呂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劍斬之而還,報曰:有亡酒一人,臣謹行法斬之!太后左右皆大驚,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罪也,因罷。自是之後,諸呂憚朱虛侯,雖大臣皆依朱虛侯,劉氏為益強。陳平患諸呂,力不能制,恐禍及己。嘗燕居深念,陸賈往,直入坐,而陳丞相不見。陸生曰:何念之深也!陳平曰:生揣我何念?陸生曰:足下極富貴,無慾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呂、少主耳。陳平曰:然!為之奈何?陸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調,則士豫附;天下雖有變,權不分。為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臣常欲謂太尉絛侯,絛侯與我戲,易吾言。君何不交歡太尉,深相結?因為陳平畫呂氏數事。陳平用其計,乃以五百金為絛侯壽,厚具樂飲;太尉報亦如之。兩人深相結,呂氏諸益衰。陳平以奴婢百人、車馬五十乘、錢五百萬遺陸生為飲食費。

    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之,願守代邊。太后乃立兄子呂祿為趙王,追尊祿父建成康侯釋之為趙昭王。

    九月,燕靈王建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殺之。國除。

    遣隆慮侯周灶將兵擊南越。

    高皇后八年(辛酉,公元前一八零年)

    冬,十月,辛丑,立呂肅王子東平侯通為燕王,封通弟莊為東平侯。

    三月,太后示犮,還,過軹道,見物如蒼犬,撠太后掖,忽不復見。卜之,雲趙王如意為祟。太后遂病掖傷。太后為外孫魯王偃年少孤弱,夏,四月,丁酉,封張敖前姬兩子侈為新都侯,壽為樂昌侯,以輔魯王。又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以其勸王諸呂,賞之也。

    江、漢水溢,流萬餘家。

    秋,七月,太后病甚,乃令趙王祿為上將軍,居北軍;呂王產居南軍。太后誡產、祿曰:呂氏之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為變。必據兵衛宮,慎毋送喪,為人所制!辛巳,太后崩,遺詔:大赦天下,以呂王產為相國,以呂祿女為帝后。高後已葬,以左丞相審食其為帝太傅。

    諸呂欲為亂,畏大臣絛、灌等,未敢。朱虛侯以呂祿女為婦,故知其謀,乃陰令人告其兄齊王,欲令兵西,朱虛侯、東牟侯為內應,以誅諸呂,立齊王為帝。齊王乃與其舅駟鈞、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陰謀兵。齊相召平弗聽。八月,丙午,齊王欲使人誅相。相聞之,乃卒衛王宮。魏勃紿召平曰:王欲兵,非有漢虎符驗也。而相君圍王固善,勃請為君將兵衛王。召平信之。勃既將兵,遂圍相府,召平自殺。於是齊王以駟鈞為相,魏勃為將軍,祝午為內史,悉國中兵。使祝午東詐琅邪王曰:呂氏作亂,齊王兵欲西誅之。齊王自以年少,不習兵革之事,願舉國委大王。大王,自高帝將也。請大王幸之臨菑,見齊王計事。琅邪王信之,西馳見齊王。齊王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盡琅邪國兵,並將之。琅邪王說齊王曰:大王,高皇帝適長孫也,當立。今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澤於劉氏最為長年,大臣固待澤決計。今大王留臣,無為也,不如使我入關計事。齊王以為然,乃益具車送琅邪王。琅邪王既行,齊遂舉兵西攻濟南。遺諸侯王書,陳諸呂之罪,欲舉兵誅之。相國呂產等聞之,乃遣穎陰侯灌嬰將兵擊之。灌嬰至滎陽,謀曰:諸呂擁兵關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此益呂氏之資也。乃留屯滎陽,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呂氏變,共誅之。齊王聞之,乃還兵西界待約。

    呂祿、呂產欲作亂,內憚絛侯、朱虛等,外畏齊、楚兵,又恐灌嬰畔之。欲待灌嬰兵與齊合而,猶豫未決。當是時,濟川王太、淮陽王武、常山王朝及魯王張偃皆年少,未之國,居長安;趙王祿、梁王產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呂氏之人也。列侯群臣莫自堅其命。太尉絛侯勃不得主兵。曲周侯酈商老病,其子寄與呂祿善。絛侯乃與丞相陳平謀,使人劫酈商,令其子寄往紿說呂祿曰:高帝與呂後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呂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議,事已佈告諸侯,皆以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趙王印,不急之國守籓,乃為上將,將兵留此,為大臣諸侯所疑。足下何不歸將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萬世之利也。呂祿信然其計,欲以兵屬太尉。使人報呂產及諸呂老人,或以為便,或曰不便,計猶豫未有所決。呂祿信酈寄,時與出遊獵,過其姑呂嬃。嬃大怒曰:若為將而棄軍,呂氏今無處矣!乃悉出珠玉、寶器散堂下,曰:毋為他人守也!

    九月,庚申旦,平陽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見相國產計事。郎中令賈壽使從齊來,因數產曰:王不早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呂告產,且趣產急入宮。平陽侯頗聞其語,馳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侯紀通尚符節,乃令持節矯內太尉北軍。太尉復令酈寄與典客劉揭先說呂祿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呂祿以為酈況不欺己,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至軍,呂祿已去。太尉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呂氏右袒,為劉氏左袒!軍中皆左袒,太尉遂將北軍。然尚有南軍。丞相平乃召朱虛侯章佐太尉,太尉令朱虛侯監軍門,令平陽侯告衛尉:毋入相國產殿門。呂產不知呂祿已去北軍,乃入未央宮,欲為亂。至殿門,弗得入,徘徊往來。平陽侯恐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呂,未敢公言誅之,乃謂朱虛侯曰:急入宮衛帝!朱虛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入未央宮門,見產廷中。日食甫時,遂擊產,產走。天風大起,以故其從官亂,莫敢鬥,逐產,殺之郎中府吏廁中。朱虛侯已殺產,帝命謁者持節勞朱虛侯。朱虛侯欲奪其節,謁者不肯。朱虛侯則從與載,因節信馳走,斬長樂衛尉呂更始。還,馳入北軍報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虛侯曰:所患獨呂產。今已誅,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諸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辛酉,捕斬呂祿而笞殺呂嬃,使人誅燕王呂通而廢魯王張偃。戊辰,徙濟川王王梁。遣朱虛侯章以誅諸呂事告齊王,令罷兵。灌嬰在滎陽,聞魏勃本教齊王舉兵,使使召魏勃至,責問之。勃曰:失火之家,豈暇先言丈人而後救火乎!因退立,股戰而栗,恐不能言者,終無他語。灌將軍熟視笑曰:人謂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為乎!乃罷魏勃。灌嬰兵亦罷滎陽歸。

    班固贊曰:孝文時,天下以酈寄為賣友。夫賣友者,謂見利而忘義也。若寄父為功臣而又執劫,雖摧呂祿以安社稷,誼存君親可也。

    諸大臣相與陰謀曰:少帝及梁、淮陽、恆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呂後以計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後宮,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後及諸王,以強呂氏。今皆已夷滅諸呂,而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王最賢者立之。或言:齊王,高帝長孫,可立也。大臣皆曰:呂氏以外家惡而幾危宗廟,亂功臣。今齊王舅駟鈞,虎而冠。即立齊王,復為呂氏矣。代王方今高帝見子最長,仁孝寬厚,太后家薄氏謹良。且立長固順,況以仁孝聞天下乎!乃相與共陰使人召代王。

    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曰:漢大臣皆故高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此其屬意非止此也,特畏高帝、呂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呂,新□疌血京師,此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信。願大王稱疾毋往,以觀其變。中尉宋昌進曰:群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諸侯、豪桀並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絕望,一矣。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謂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強,二矣。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難動搖,三矣。夫以呂太后之嚴,立諸呂為三王,擅權**;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為劉氏,叛諸呂,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專一邪?方今內有朱虛、東牟之親,外畏吳、楚、淮陽、琅邪、齊、代之強。方今高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報太后計之。猶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橫。占曰: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已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也。於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見絛侯,絛侯等具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還報曰:信矣,無可疑者。代王乃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參乘,張武等六人乘傳,從詣長安。至高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昌至渭橋,丞相以下皆迎。昌還報。代王馳至渭橋,群臣拜謁稱臣,代王下車答拜。太尉勃進曰:願請間。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無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代王謝曰:至代邸而議之。

    後九月,己酉晦,代王至長安,捨代邸,群臣從至邸。丞相陳平等皆再拜言曰:子弘等皆非孝惠子,不當奉宗廟。大王,高帝長子,宜為嗣。願大王即天子位。代王西鄉讓者三,南鄉讓者再,遂即天子位。群臣以禮次侍。東牟侯興居曰:誅呂氏,臣無功,請得除宮。乃與太僕汝陰侯滕公入宮,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子,不當立!乃顧麾左右執戟者掊兵罷去;有數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張釋諭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乘輿車載少帝出。少帝曰:欲將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捨。捨少府。乃奉天子法駕迎代王於邸,報曰:宮謹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宮。有謁者十人持戟衛端門,曰:天子在也,足下何為者而入?代王乃謂太尉。太尉往諭,謁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有司分部誅滅梁、淮陽、恆山王及少帝於邸。文帝還坐前殿,夜,下詔書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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