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愔所說的「私奴」並沒有人幾個人在意,畢竟在座的人,家裡養著私奴的也不在少數。眾人真正在意的,反而是靖誠公故意的提及,和郗愔對謝立兒「容貌甚佳才華無雙」的評價。
能當得起這幾個字評價的「私奴」,該是何等的珍品啊?
已經有人急迫的問道:「能當得郗王殿下如此評價的女子,應是世間少有,敢問此姬可能讓我等一見?」
不止是開口說話的那人,在座的眾人也都好奇的看向謝立兒的位置。她這般跪坐在陰暗處,沒有了郗愔的遮擋,已經隱約能看出個模糊的面目,可正是這般隱隱約約的,才更讓人心癢難耐。
謝立兒一動不動的低著頭,郗愔的目光盯在她,深如子夜的雙眸中,一絲複雜的心緒一閃即過。
他一直盯著她,盯著低眉斂目,不曾向他看上一眼的謝立兒,半晌後,他閉上眼,再次睜開,臉上已然恢復從容,他若無其事的道:「儷姬,出來一見。」
郗愔命令一出,賓客們都有點興奮了。連在一旁淺斟慢飲,一邊笑容慵懶與人說話的靖誠公,也停下了動作,轉頭向這邊看來。
在眾人地注目中,謝立兒緩緩從塌上起身,輕輕的答道:「是。」
這字一吐出,眾人更加心癢難耐,謝立兒這具身體的聲音本就嬌軟,此時刻意冷著聲音,竟如仙音一般的空靈清潤。
謝立兒起身離塌,穿上特意為宴會準備的高齒木屐。木屐拖拖的聲音敲打在地板上,當他出現在郗愔身前,出現在燈火下,喧囂聲再次一靜。
眾人看到一身紫衣漢服的謝立兒站在眼前,黑髮如墨,紫色本顯華貴富麗,偏穿在謝立兒身上,顯的純淨湛然,空靈的如同高原上的雪蓮。
明明頭髮梳的不是飛仙髻、靈雲髻這樣如仙的高髻,但她往眾人面前一站,垂手而立,琉璃的眸子清冷無波,面上泰然無任何表情,卻顯得遺世而獨立。
明明是一個普通姬妾,卻有種高貴不可褻瀆的神女之姿。
她的美在於氣質,在於那份從骨子裡散發的不溶於這個時代的獨特,思想抑或是智慧。即便謝立兒的臉不是絕色,可絕子在她面前,一樣不會顯出多少優勢來。
想來,世間以美色聞名於世的美人們,在她面前,應該都顯得庸俗了幾分,淺薄了幾分,粗陋了幾分,衣食無憂中嬌養,萬卷書冊腹中藏,眼望南朝北國,誰能養出這般的華貴清靈的女子?想來,必是這世間的獨一份?
這種美人,確實是難得了。
一瞬間,眾人都有了一種目眩神迷的感覺。不止是目眩神迷,湧現在眾權貴大人心中最多的,還有些妒忌和遺憾,這樣的美人居然不能為自己所有,真是大大的憾事?
郗愔看著面前明顯與他疏離冷漠的女人,深而沉的雙眼靜靜的盯著她,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謝立兒木然的向他靠近幾步,離他三步遠站定。
郗愔心裡一堵,不想看見她這樣的表情來抗拒。他盯著她,突然伸手撈住她的手臂,重重將她扯到懷中。
謝立兒砰的一聲撞入他懷中時,額頭撞上了他的胸口,他熟悉的體息再次沁入鼻端。可是不知為什麼,現在再聞到這種氣息,她卻感覺不到半點親近了。
郗愔瞟了一眼表情淡淡的謝立兒,把她摟緊。直到他的一雙眸子銳利掃過下方,眾人才從謝立兒出現的驚艷中清醒過來。這一清醒,他們看向郗愔的眼神,隱隱有些羨慕之色。
「原來殿下二十四還未大婚,卻是因為有了此姬。」靖誠公洒然的喝了一杯酒,目光瞬也不瞬的盯著郗愔懷中的謝立兒。
他這話一出口,眾人也恍然有種「原來如此」的神情。
「郗王真是情深之人。」不知誰歎了一句。
「有如此紅顏在側,遲遲不娶妻也在情理之中。」有人自顧自分析道。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特別是權貴之中,十四五歲就開始有暖床通房,十七八歲就普遍成親的現狀下,二十四還不娶,排除身體有問題,那就只有這個理由說的通了。有一個捧在手心裡珍視的姬妾,推遲娶親便是為了讓她不受正妻壓迫,這是多麼情深意重啊?
在眾人各種打量、猜疑、妒忌、羨慕的視線中,郗愔笑了笑,他伸手抬起謝立兒的下巴,逼著她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姬是否該伺候夫主飲酒?」他修長白淨的手指,正撫著酒杯邊沿。他的手指撫的有些用力,那酒杯的底側,已然鮮明的印上了兩個指印。qq1v。
謝立兒撇開眼,微微動了動身子,低低的應了一聲:「是。」伸手便去拿酒壺,卻被郗愔一把捏住了小手。
「不是這般伺候?」他狀若無事的一笑,仰頭喝了一口酒,然後頭一低,唇覆上她的,另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腦,就這般將酒液哺入她的口中。
他的動作又急又快,謝立兒根本沒有準備,酒水一般溢出嘴唇,順著她的紅唇流下。
曖昧香艷的場景頓時刺激了在座的各位,下面已經有人在喃喃說道:「見了此等美人,以後怕是再難有美人能入眼?」
那人話一出,與他相鄰而坐的人嗤笑了一聲,然而,嗤笑中,他看向謝立兒的目光卻變得更加火熱。
哎,這等絕色也只能幹看著,怎麼也輪不到自己享用。很多人已經在無奈歎氣……就在這一眾如癡如醉的目光中,靖誠公卻突然雍然一笑,紅色的袍子如同一片耀目的火雲,他突然起身上前,走到郗愔面前,突兀的出現在眾人視線的焦點中。
聲音悠然如玉石相撞作響:「此姬容顏絕色,風華無雙,本公甚為心喜,不知郗王是否可以轉讓?如果有意,我願以我封地甕城交換。」
……
在座的眾人都被靖誠公的話驚住了。本來,濟濟一堂的人,基本都是各地各個勢力有權勢有地位的人,就算是對謝立兒驚為天人,就算被謝立兒勾的蠢蠢欲動。但也沒人如此不加掩飾,清清朗朗的聲音當著眾人的面,這般大聲的說出用封地交換美姬的話來。
頓時,所有的人連呼吸都給屏住了。
整個大廳熙熙攘攘坐了一二百人,一時卻再沒人發出丁點雜音。
天地間,變得安靜之極,只有四壁排列層層疊疊的蠟燭,明明滅滅,蕩漾著光影明滅。
每一人都瞪大了雙眼,豎起了雙耳。因為,這真是歷史上罕見的一刻。一個行事浪蕩毫無拘束的北國二等公,竟然願意以自己所有的封地,來換一個以色事人的美姬?
雖然甕城沒什麼價值不錯,雖然甕城貧瘠不錯,雖然甕城靠近邊疆不錯,但這樣一座城池,一座可以稱作邊塞的大城,一座他過世的老爹拼盡一生換來的一等公封地,卻被這般輕易的拿出來換取一個「除了上床沒什麼用處」的女人?是他們幻聽了嗎?還是低估了靖誠公行事的荒誕力度?
用一座可以傳給子孫後代福澤綿延百年的城池,換取一個女人,竟然就在這一刻發生了,真正是……
很多人保持著張大嘴的呆愣姿態,眼也不眨的看著面前這戲劇姓的一幕。
不止他們,就連坐在後面暗處,靖誠公帶來的文人劍客們,這時已經紛紛上前,俱都呆愣的看著他們的公子,驚訝和不可思議,已經不能形容他們此時複雜多樣的心情。
郗愔的家臣們的目光也凝注在這一幕,他們眼也不眨的盯著郗愔,一臉的迫切和渴望。
每一個人都希望郗愔點頭,這可是天大的便宜啊。就算是一座不怎麼富裕的城池,那也是一片疆域,而且還是比較重要的軍事城池。
郗愔慢慢的低下頭來,看著懷中的謝立兒,他摟著她的手臂因為用力,讓謝立兒感覺有些疼。他的另一隻手放在自己膝蓋上,指頭的關節有些僵硬。
他盯著她,不知不覺中,他已屏住呼吸,望著懷中女人那扇動著的長長的睫毛,望著她那略略發白的小臉。突然之間,他發現自己因為屏住呼吸太久了,使得胸口出現了悶痛。
而謝立兒,就這麼看著他,渾身顫抖卻決絕的看向這個男人,唇抿的緊緊的,那模樣似乎因為驚嚇說不出話來,或者是因為氣憤,怕一出口就會歇斯底里。
旁邊已經有幕僚提醒道:「王爺,一女換一城,此事大有可為啊。」
這時,另一個幕僚從後面陰暗處擠進郗愔身側,低聲道:「王爺換了此女,對混亂之城也是一個交代。您娶了尊者幼妹,若是再能遣散府中寵姬,王爺所謀之事便再無阻礙,尊者必會盡快與您結盟。」
……
一時間,幕僚的勸導聲,賓客的討論聲,靖誠公所帶的家臣們捶胸頓足的哀呼聲。喧囂而來,嘰嘰喳喳,不絕於耳。
郗愔沉著臉,緊緊地盯著懷中的謝立兒,慢慢的,他嘴角向上一掠,心中嗤笑自己猶豫不決,明明早就決定了的,事到臨頭又扭捏作態,自己這是在做什麼??膝蓋上的手指狠狠扣了扣,然後漸漸放鬆,心中告訴自己:不過是個女人?不過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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