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佑走出酒店的同時拿出手機,給杜宴楓打電話。
「之前你說孔道賢曾經連續兩個月去一家醫院,給那家醫院的院長打電話,說我會過去拜訪。」
杜宴楓正在談一個案子,對著那人抱歉笑笑,便走到裡屋裡。
「怎麼想起來這個了,當時我說的時候你可是一旦也不在意的,還是你發現了什麼?是什麼,告訴我。」
「我還不能確定,不過很快就能給你個答案了。好了,快回答我的問題,我趕時間。」
杜宴楓想想這個時候自己著急也無濟於事,道:「好,一會兒我會聯繫院長。」停了停,又問:「你和藍藍說了嗎?」
陸承佑沉默了一會兒,道:「沒必要。」
「她可是一心等著你回來的,我看你最好還是向她解釋一下吧!」杜宴楓歎息一聲,有些無奈地說。
「我可能會去停一個星期左右,你讓牧晟多陪陪她,也讓她少胡思亂想。」
陸承佑說完掛斷電話,司機已經開著車過來,下車,為他打開車門。
「去機場。」
「是。」——
杜宴楓與人談完案子已經是下午三點了,他還沒有吃飯,剛才談案子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兒倒真覺得肚子餓了,起身,就要朝二樓的餐廳走去。
他的律師事務所是在一座高達七十九層的寫字樓裡,位於第七十四層。
因為不是下班時間,乘用電梯的人不多,電梯一路直下,也只是幾分鐘的時間就到了二樓。
雖說是餐廳,但也不比酒店裡做出來的寒酸。杜宴楓最喜歡的就是最靠近角落的一家做的湘菜。
杜宴楓喜歡吃辣。
點了幾個自己最喜歡的小菜,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郁馨。」
「你在哪裡?」聞郁歆的語氣有些疲憊。
「在吃大餐。」
她這個老婆好強心那不是一般的強。杜宴楓幫一政aa府要員打贏了官司,政aa府要員很高興,就舉辦了一次宴會,他就攜帶聞郁歆出場,誰知那政aa府要員的老婆不會說話,把杜宴楓誇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也就算了,她聞郁歆是絕對不會氣氛自家男人有這麼大本領的,可是那夫人偏偏在最後加了一句話:「不得不承認,這女人啊,在事業上她還就是幹不過男人,你說是不是,聞小姐?就拿你們兩位來說吧,同一所學校畢業,同一個地方上班,可你看看,杜先生他就是有能耐混得風生水起的。」
聞郁歆的臉色已經掛不住了,但是礙於場合和身份,她違心的賠笑,連連點頭:「是,夫人說的是。」
他們是重要賓客,但是只帶了十分鐘,他們就出來了,因為聞郁歆受不了了。
為了證明自己,聞郁歆就開始將全副的心思投入到工作裡,沒結婚之前的那股子熱情完全徹底的被激發出來了,工作成了她生活的第一位,兒子和丈夫排在其次的位置。
聽聽著聲音就知道累得夠嗆,肯定有事找證據,有事找線索的跑了一天了。
杜宴楓雖然覺得她的舉動很幼稚,甚至有時候氣氛她對自己和兒子的不管不顧,但她是他的妻子,他還是心疼她。
「還沒吃吧?想吃什麼,我給你帶過去。」
兩人就在同一樓層上班,方便。
聞郁歆沒說話,杜宴楓只聽得見輕輕淺淺的呼吸聲,眉頭一皺。
「郁馨?」
「哦,不用了,我一會兒還要出去一趟,到時候再吃吧!湘琴請假回家了,一會兒你別忘了去接兒子。別帶著他再在外面吃了,冰箱裡有菜,回去你們爺倆兒做點吃。對了,吃晚飯,你看著他寫作業,別讓他又偷著玩遊戲,最好把他的遊戲機藏起來。」
聞郁歆囉哩囉嗦的交代著,生怕漏說了一句,杜宴楓則靜靜的聽著,唇角彎著。
「……睡覺前一定要讓他洗澡,看他睡著了你在回屋睡……」又是嘰裡呱啦的一大片。
「聽到沒?」
沒反應。
「楓?」
還是沒反應。
「杜宴楓?」
杜宴楓終於呵呵笑出聲來,低沉的笑聲透過話筒傳到聞郁歆的耳朵裡,本就不怎麼好的心情,不由得更煩躁了。
「你笑什麼?我說正經的呢。」
「兒子說你囉嗦,你知道嗎?」
聞郁歆心裡一氣,聲音也變了調。
「還嫌我,我這都為了誰啊!」
杜宴楓及時的接口,諂媚的道:「老婆,我愛你,能娶到你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說得對,你這都是為了我們,你知道我們離開了你活不下去,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每次都是這一套,你膩不膩啊?不和你說了,我要出去了,掛了。」
聞郁歆有些心慌的掛斷電話。
杜宴楓心情大好的扯嘴笑笑。
每一次都是這一套,可是每一次都吃得死死的,他可以想像他的小*臉上佈滿紅暈的嬌羞模樣——
杜宴楓吃過飯就走出了寫字樓,現在去接牧晟著實太早,不過,他想去看看藍藍。
她的心情一定憋悶壞了,才想去喝酒,還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果今天陸承佑再不出現在她面前,不知道她還會怎麼著。
這傻丫頭,總是不想讓人為她擔心,可又總是在讓人為他擔心著,還真是能折騰人!
杜宴楓坐上車,塞上耳機,撥通電話。
那邊的聲音很吵,有人叫鬧的聲音,還有汽笛的聲音,杜宴楓皺皺眉頭,這個時候,她不該早在家裡了嗎?
「藍藍,你在哪裡?」
何蔚藍看看四周,車水馬龍,高樓林立。
「街上。」
她的回答還真是籠統,杜宴楓心裡歎了一聲。
「具體在哪裡?」
何蔚藍再看看四周,沒什麼標誌性的建築,她也是心情鬱悶,沿著街道走,走著走著就走到這裡了,她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不知道,不過,這裡有一個大的噴泉。」
「好,你呆在那裡,不用走開,我過去找你。」
「楓哥哥,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通常她越是這樣說,就表示心裡越有事。
不過杜宴楓也沒有戳開她的違心之言,笑了笑。
「是牧晟想你了,昨天還威脅我說,今天若是見不到你,以後就不叫我爸爸了。」
何蔚藍想起牧晟,笑了,手不自覺的撫上腹部。
如果當年她沒有失去孩子,現在也該有這麼大了!
她笑著點頭說「好」,眼眶裡卻含著淚。
何蔚藍坐在噴泉周圍的石階上發呆,眼睛是看著噴泉的,又像是透過噴泉看向別處的。
從她醒來後沒多久就從陌笙家裡出來了,陌笙不放心,想送她回去,她不讓,在她的堅持下,陌笙讓步了,不過還是叮囑她快點回家,不要胡思亂想,一切等陸承佑回來再說。
她實在不想回家,就沿著路邊隨便的走,腦子裡想著許多事,事想得太多了,以至於也記不起來到底她都在想些什麼了,反正是渾渾噩噩的走到這裡,被手機的響鈴給驚醒了神。
等他回來再說,他會和她說嗎?不,他會和她說,可是,他會說真話嗎?
其實,如果她稍微聰明一點的話,就不應該相信方智傑的話,方智傑又不是沒騙過她,或許他這麼做,也只是存著一種報復的心態,就和上次的那盒錄像帶如出一轍。
可是,她不聰明,但也沒有笨的別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她只是不確定,而這種不確定幾乎將他逼瘋了。
那麼多的不確定,就像是一張帶刺的網正慢慢的向她收緊,她不疼,卻感到心慌不安,恐懼害怕。
她從來知道他不是好人,他殺過人,可是那是以風堂主的身份,
可是,現在他是她的男人,她不想他是壞人,她不想他是一個為達不擇手段的男人。
即使是為了報仇,她也不希望他這麼血腥,這麼殘忍——
「你好!」一個人走到何蔚藍面前,微笑著禮貌道。
何蔚藍陷入沉思過深,一時沒有發覺。
那人又上前一步,有禮貌的叫了一聲:「你好,何小姐是吧?」
何蔚藍終於緩緩的抬起頭,太陽還很亮,她下意識的用手遮住眼睛,眼前的是一位大約五六十歲的老年人,雖然笑著,但不掩眸裡精銳的光芒,她茫然的點點頭,問:
「你,你是誰?」
那人笑笑,這一笑顯得那老人有些慈眉善目起來。
「何小姐,我們曾經見過面的。」
「是嗎?」
何蔚藍疑惑的皺眉,然後站起來,仔細的瞧瞧他,是有些眼熟,可是在哪裡見過呢?她腦力亂得像一團麻,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那人好像也不為難,道:「何小姐,我們見面的那天下著雨,我陪著我家老爺在墓園門口見到你。」
墓園!
他是孔道賢的人!
像是一把快刀唰的一下子切入她思緒紛亂的腦袋裡,零碎的思緒全都嘩啦啦的落地,只有一個念頭變得鮮明起來。
那就是趕快逃。
幾乎是下意識的,何蔚藍抓起包包轉身就要走,那人追上來,「何小姐,你別害怕,我們沒有惡意,是我家老爺覺得和何小姐投緣,所以才特意請小姐過去聊聊天,喝喝茶!」
何蔚藍才不相信什麼所謂的聊天喝茶,丟下一句:
「對不起,我沒空。」
繼續往前走。
「何小姐,你真的誤會了,我們確實沒有惡意。」
「我不管,反正我是不會和你走的,我也不會去見你家老爺的。」
何蔚藍見他纏得緊,要離開不是容易的事,心裡便盼著杜宴楓快快到來。
那人好像也耐心用盡了,手一揮,不知道從哪裡躥出四個黑衣保鏢,齊刷刷的堵在何蔚藍面前,何蔚藍嚇得呆住,身體抖得像是老鷹面前的小雞。
「你,你們要,要做什麼?」
她的聲音同樣顫得不成樣子。
「何小姐,別怪我們,我們也只是……抓住她!」
何蔚藍還沒跑兩步,就被捉來回來,那些保鏢一個個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主兒,抓得她的胳膊都要斷了不過,她繼續掙扎,但還是被拖著拉著,走向停在不遠處的一輛車。
「你們放開我,你們為什麼要抓我,我和你們無冤無仇的,放開我,快放開我!救命,救……」
「不想現在就死的話,就乖乖閉嘴!」
一個保鏢厲聲威脅著,那神情好像要活剝了她一般,何蔚藍一個音沒發出來堵在喉嚨裡,神色驚恐的被帶進那輛車裡。
而同一時間的飛機上,陸承佑正在假寐,忽然一個激靈醒了,正好空姐路過,以為他怎麼了,關心的問:「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沒有,謝謝。」陸承佑禮貌的回道。
空姐走了,陸承佑閉上眼睛,平復急速跳動的心脈。
剛才他是怎麼了,明明睡得好端端的?
他想了想,然後又甩甩頭,甩掉那些紛亂的思緒。沒了睡意,也沒有心情看景,便打開筆記本,開始辦公。
杜宴楓來到噴泉處,找了一圈,並沒有看到何蔚藍的人影
「難道她說的不是這個地方?」
杜宴楓又坐進車裡,離開,準備去別處看看。
正四處查看的時候,手機手機的鈴聲忽然在密閉的車廂的響起來,急促而尖銳。
杜宴楓摸到手機,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好奇的接通,還沒有自我介紹,那邊的聲音已經傳過來,急促而緊張。
「杜先生?」
律師的職業本能讓他嗅出不尋常的味道,他沉聲道:「是,你哪位?」
「我為陸先生工作,暗中保護何小姐。」
杜宴楓心裡一沉,聲音裡也添了幾絲緊繃:「是不是藍藍出事了?」
「是,剛才何小姐被一群人帶走了,其中一個人我認識,是孔道賢的管家。」
杜宴楓閉上眼睛,半天沒有說話,握住方向盤的手青筋暴露,微微顫抖著,明顯的是在抑制。
「杜先生?」
沒有回音。
「我是要打給杜先生的,但是他關機,杜先生之前將你的電話號碼給了我,說如果再聯絡不到他的話,可以聯絡你,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
杜宴楓久久才睜開眼,深呼吸一口,道:「佑最近事比較多,不要那這件事來煩他,我來處理就好。」
那人雖然有遲疑,但還是答應了——
車裡只有何蔚藍和自稱是孔道賢管家祥叔的人,外加一個司機,方才抓她的那四個保鏢不知道在哪裡,但是何蔚藍知道,他們雖然不在她看得見的地方,但如果她稍有什麼動作,他們就會衝出來。
剛才就是這種情況。
「何小姐,冒昧打擾了,不好意思,我們只是想請何小姐去一趟。」
嚴叔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忽然轉頭對她說,笑著。
何蔚藍的手原本是放在車把上的,但是快速的收了回來,對著那笑容,她也扯扯嘴角,她開始的以為他是慈眉善目,看來藍姐說得對,眼睛看到了不一定就是真的。
嚴叔也可能發覺她的不情願,也不再沒話找話,一時間車廂裡陷入沉默了。
何蔚藍心裡害怕,緊張,手心裡都是汗,又沒什麼可以做,便看著窗外的景色。
天色已漸暗,華燈初上,星星點點的光,像是疾飛在夜裡的螢火蟲,呼啦啦的往後面倒退。
她覺得過來很久,久到差不多忘了時間的概念,車速在駛向一片高級別墅區時慢下來,然後,停在了一座從外面看便豪華如宮殿的別墅。
嚴叔率先下車,然後打開後車門,躬身做著請得姿勢。
「何小姐,到了!」
何蔚藍下車,看著他得體的笑,禮貌的動作,心裡直覺好笑,真是一個好管家。
笑得這麼和善客氣,其實心裡恨不得立即把她綁起來吧!
說也奇怪,開始的時候是害怕,路上的時候是忐忑,此刻真的到了這裡,心卻反而淡定下來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就是此刻的這種心情吧!
不管她今天被帶到這裡的原因是什麼,但一種強烈的感覺告訴她,今天過後,她的生活將會翻天覆地——
「何小姐,裡面請!」
嚴叔恭敬的請她,何蔚藍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跟著嚴叔進去。
一進去就是一個約有一百多平的客廳,室內樓梯,環著客廳走了一圈,紅木樓梯,走上去結實有力,而她的高跟鞋的聲音迴盪在空蕩蕩的大廳裡,顯得格外的響,何蔚藍不禁放輕了腳步。
他們在一間房間前停下,祥叔敲門。
「老爺,何小姐來了。」
裡面沒有聲音。
何蔚藍盯著那門檻,同樣的紅木門,亮得可以看到自己的臉,蒼白,略顯緊張。
嚴叔又敲了兩下,裡面才傳來聲音,聲音沙啞,像是剛睡醒一般。
「進來。」
何蔚藍記得這聲音,像是被這聲音定住了腳步,她立在門口不動了。
嚴叔回頭見她不動,又折回來,低低道:「何小姐。」
何蔚藍回過神來,笑笑:「對不起。」然後便往裡面走去。
這是書房,很大的一間書房,有很濃重的墨香味。落地窗很大,幾乎佔據了一扇牆壁,因為別墅是在半山腰,
落地窗的景色很好,她離得遠,也可以看到窗外鬱鬱蔥蔥的林木和更遠處星火般的燈。
孔道賢就站在窗前,背對著她。
脊背依然挺拔,只是站在那裡,一股強大的氣場,凌肅的氣勢散發無餘。
孔道賢沒有說話,何蔚藍也不知道怎麼辦,索性也不說話,嚴叔在她進來的時候就出去了。
一時間,偌大的房間裡,沉默壓得她險些透不過氣。
「何小姐,喜歡看夜景嗎?」
就在何蔚藍以為他不會再說話,而她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孔道賢忽然開口了,隨著話說出來,他的身子轉過來微笑著望她。
可能是太突然了,何蔚藍愣怔了一下,然後笑著點點頭。
「喜歡。」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答,但面對他的笑容,她是在擺不出來那種冷酷的神情。
他的笑莫名的讓他覺著熟悉,就像他的聲音。
孔道賢眼裡的笑意更明顯,走過來,請她坐下。茶几上已經放了兩杯沏好的清茶,茶香淡雅,何蔚藍笑著說「謝謝」,便坐下來,孔道賢也在她的對面坐下。
「何小姐,這麼突然的請你過來,實在冒昧,他們沒有唐突你吧?」
孔道賢喝了一口茶,他喝茶的動作很優雅,喝完之後的那種表情也像是在充分享受。
「沒有,他們很客氣。」
是很客氣,雖然胳膊依然疼,但能端起茶杯。
「本來想親自去請你的,但是……」孔道賢頓了一下,垂下眸子,笑了,似是歎息的搖了搖頭,然後再抬頭看向何蔚藍。
「何小姐能來,我很高興。」
何蔚藍也笑了笑,她一定是看錯了,她怎麼會在孔道賢的眼睛裡看到絕望般的光芒的?
茶已經有些涼了,青瓷的杯身光滑柔亮,握在手裡涼涼的。
抬眼見他還是在看著自己,扯扯嘴角再笑,非常的不自在。
自孔道賢會轉過身,他的眼睛好像就沒離開過她,他確確實實在看她,可仔細看,又覺得不是。
何蔚藍輕輕抿一口茶,然後抬頭,問:「孔先生,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何蔚藍問的時候,手是緊握著杯子的,指甲因為用力的摳,隱隱作痛。
她不知道孔道賢會作何回答,心裡卻一直有一個聲音在說,千萬不要是那樣,千萬不要是那樣。
孔道賢應該是在想什麼,聽她開口說話,一愣,但畢竟是商場上的頭號人物之一,瞬間就恢復了該有的表情。
「沒什麼,覺得和何小姐投緣,就請何小姐過來說說話。」
何蔚藍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最後只得扯扯嘴角。
說說話?
希望如此!
孔道賢見她不說話,老殲巨猾如他,也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
「何小姐,你懷疑我的用意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雖然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人,但也不至於拿你去威脅他。今晚,你一定可以安全到家,我保證。」
何蔚藍猛的抬頭,愣住,是她表現得太明顯了,還是他太厲害了,她可是什麼都沒有說啊!
孔道賢看著她吃驚的表情,笑了笑,然後站起身,走到窗前。
「何小姐為什麼喜歡看夜景?」
何蔚藍想了想,然後搖頭。
「不知道。可能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吧!」
孔道賢轉過頭,詢問的看她。
何蔚藍低頭喝了一口茶,已經涼透了。
「媽媽喜歡看星星,小時候,我就經常陪她看。現在想想,我小時候的記憶全是大片大片的星星。媽媽過世後,我來到韓家,城市裡很難見到星星,但是有很美的夜景,或近或遠的燈,很像天上的星星。所以,我喜歡看夜景。」
何蔚藍毫無保留。
只要不牽扯到陸承佑,何蔚藍心裡頓時輕鬆了很多。
孔道賢看了她很久,長長吐出一口氣,又看向窗外,片刻,道:「你是陸家的養女,那你媽媽是?」
「我想,在你請我過來前,已經將我調查個遍了。」何蔚藍笑著說,看著他,孔道賢一愣,臉上有被人拆穿得熱度,也尷尬的笑笑,卻沒再說什麼。
兩人說是聊天,其實沉默的時間遠比說話的時間多。
在這個一切屬於孔道賢的世界裡,在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孔道賢時,赫然發現他心底深處的孤單和寂寞。
無論他在商場上如何的叱吒風雲,在下屬面前如何的威風凜凜,在敵人面前如何的強大,但,不得不承認,他始終只是一個老人。
偌大的房子裡,只有他一,低頭是冰冷的地板,仰頭是清冷的燈光,那份孤寂不需要親自嘗試也可以體會得到,所以,他才總是這麼一副嚮往和悔恨兼備的神情望著星空。
嚮往,她或許明白,可是悔恨呢?
他悔恨什麼呢?
何蔚藍正望著他的側臉出神發呆的空當,有人敲門,她迅速的收回視線。
「進來!」
進來的是嚴叔。
嚴叔看了何蔚藍一眼,便走到孔道賢身旁,趴在他耳邊低聲道:「杜宴楓來了!」
孔道賢眼裡厲光一閃,然後皺眉,問:「陸承佑呢?」
「沒有,就杜宴楓一人。」
孔道賢沉吟片刻,然後道:「請他到會客室。」
「是。」
嚴叔走了,何蔚藍好奇的看了看孔道賢,剛才他們在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她一句也沒聽清,只是嚴叔進來時看她你一樣,讓她心裡怪怪的。再看這時孔道賢的表情,絕對的生意人特有的,和剛才的表情完全就是兩個人。
「孔先生?孔先生?」
「哦,何小姐什麼事?」
何蔚藍站起來,笑道:「時間不早了,如果孔先生沒什麼事的話,我想先回去了……爺爺的身體不好,我要早點回去照顧他。」
何蔚藍想起之前佑交代她的,不能讓人知道爺爺已經在美國接受治療了。
提起陸老爺子,孔道賢的眸子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笑問:「陸老爺子身體怎麼樣?於情於理,我應該去看看的。」
何蔚藍心裡一緊,握了握手,面上卻笑得很好。
「沒什麼大礙的,只是像個小孩子一樣,要始終有個人照顧。孔道賢還是不要去的好,我那個爺爺現在可是看到生人就又是打又是罵的,唐突了孔先生就不好了。」
孔先生的笑有一絲裂紋,不過還是笑得很客氣,「陸老爺子脾氣大,老了脾氣就更大了!」
何蔚藍笑笑沒說什麼,孔道賢客氣道:「本來還想留何小姐吃晚飯,看來,只能下次了。」
何蔚藍拿起包包,點點頭,朝門外走去。
「孔先生,客氣了。」
孔道賢跟著何蔚藍出來,管家就等在房門外。
「讓司機送何小姐回去!」
「是!」——
杜宴楓喝完一杯,正準備喝第二杯的時候,門被推開了,他看過去,然後慢慢的放下茶杯,慢慢的站起來,俊臉冷汗,盯著門口那個臉色同樣沉肅的孔道賢。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對視著對方,空氣忽然間變得凝重起來,對方只在彼此的眼裡存在。
良久,孔道賢終是開口說話,他緩步走進去,聲音沉厚有力。
「寒舍還能迎來杜大律師這樣的貴賓,真是孔某的榮幸!」
杜宴楓的眼裡絲毫不掩飾厭惡和憎恨,而孔道賢也不避諱,帶著莫測的笑,直直的回視著他。
「你知道我來的目的,就不要繞圈子了,她在哪裡?」
杜宴楓厭惡的皺皺眉頭,看著他那種笑容,心裡就怒氣翻騰,不過,面上控制得還好。
「她?哦,你說的是何小姐?真不巧,她剛走。」
孔道賢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杜宴楓的表情由震驚,不信,再變為仇恨。
杜宴楓深呼吸幾下,臉色冷寒得幾乎可以結出冰晶,他站起身,冷冷道:「既然這樣,就不打擾了。」
他要走,孔道賢也不攔,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下來,他微微側下頭。
「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想對付我們,就直接朝我們來,別整那些下三濫的手段,讓人不齒。」
孔道賢的臉又沉了幾分,擱在沙發扶手的上,緊緊握著,眼睛裡戾光盡顯。
「希望你聽得進我的話,否則……」
「否則你不會放過我,陸承佑更不會放過我,你要說的是不是這個?」
孔道賢忽然開口道,音裡帶著笑,但身子沒有動分毫。
杜宴楓看了他一會兒,冷笑道,充滿鄙夷。
「你知道最好。」
孔道賢呵呵笑出聲,杜宴楓原本打算跨出去的腳步,就那麼停下了,他在等孔道賢的話,而孔道賢也真的說話了。
這次,他有些激動,從沙發上站起來的動作很急,險些摔倒,還好嚴叔及時扶住,並低聲提醒:「老爺,小心身體!」
孔道賢穩住了身體,撥開祥叔的手,慢慢走到杜宴楓面前,那雙微瞇的眸子裡,帶著狠毒和不屑的光芒。
「年輕人,不要太自以為是,我過的橋比你們走的路都多,不要在我面前說大話。回去轉告陸承佑,陸家人,不論是爺爺,爸爸,還是孫子,都不會是我的對手,至於你,信不信我一個手指頭就可以讓你喘不過氣來?」
杜宴楓但笑不語,一點也不畏懼他的目光,迎視著他,笑問:
「說完了?」
孔道賢轉身又坐回沙發上,端起茶杯,看了他一眼,道:「我和杜遠怎麼說也是多年的弟兄了,替我帶個口信給他,什麼時候,老朋友出來聚聚,這麼多年不見,我還真想他了。」
「好,你的話我一定帶到。」——
杜宴楓剛走,孔道賢就靠在沙發上,瞇上眼,起伏的胸膛可見,他內心並沒有面上來得那麼平靜,恐怕時氣壞了。嚴叔靜靜的站在一旁。
過了差不多十分鐘,孔道賢睜開眼,問:「我交代你的事情,辦好了嗎?」
嚴叔點頭,「老爺,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安插人手24小時跟蹤何小姐了,只要她不離開這個地球,她的一舉一動就逃不出我們的視線。」
孔道賢鼻音嗯了一聲,又閉上眼睛,但只是一會兒,又睜開,這次眼睛裡有困惑不解的光芒。
「老嚴,你說,何小姐她真的不是?」
嚴叔看著孔道賢一副疲憊的神情,歎一聲,道:「老爺,不都已經查過何小姐的身世了嗎?或許她們是有些相似,但是何小姐的母親是何敏芝,不是舒眉小姐。而且,您不是也說了,當年你們並沒有肌膚之親。」
孔道賢的神情很悠遠,那種穿透空間的眸子,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迷惘不知所措的孩子。這種神情,竟然在孔道賢臉上出現,若是被別人看到一定會以為是幻覺或是假象,但是,在嚴叔面前,孔道賢沒掩飾過,而嚴叔更是對此早已習慣,早就見怪不怪了,不過,心裡還是為他擔心著。
「那為什麼我看著她會覺著熟悉,而且和她在一起感覺很舒服。對於別人,我從來就沒有過這種感覺,即便是
海寧,也從來沒有過。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孔道賢喃喃自語著,眼裡的光一點點的暗下去。
「老爺,您累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嚴叔彎腰將他攙扶起來,心裡又是一歎。
何小姐心地善良,天真純樸,對於玩慣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商場遊戲的老爺,對何小姐有這樣的感覺也不奇怪!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何小姐長著一張與舒眉相似的眉眼——
何蔚藍恍恍惚惚的回到家裡,連累帶怕得心驚了大半天,她現在只想洗洗*睡覺。隨便敷衍了張媽幾句,又說「我不吃晚飯了。」便走上樓梯。
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停下來轉頭問:「佑呢?」
他說的今天會回來,這麼晚了應該已經回來了。
「少爺沒有回來啊!」
何蔚藍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哦了一聲,便繼續往上走。
換上舒服的家居服,往*上一躺,何蔚藍就像閉上眼睛,但是,還是打開包包,找出手機。
手機沒電了。
她插上電源,開機,立即就有五個未接電話跳出來。
楓哥哥三個。
凌昊澤兩個。
何蔚藍看著手機愣怔了一會兒,然後扔掉手機,拿起浴袍,望浴室裡走。
現在她什麼也不想想,只想好好睡一覺。
洗好走出來,頭髮還滴著水,她拿吹風機胡亂的吹了兩下,便嚮往*上趴,偏偏這時,敲門聲響了然後是張媽的聲音。
「小姐,杜先生來了,在樓下。」
何蔚藍不得不從新穿上衣服下去。
杜宴楓一見她,就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拉著她詢問。看來,杜宴楓哥哥已經知道了她被孔道賢帶走的事情了,那也好,省得她再說。
「沒事,他沒有對我怎麼樣,就是聊聊天,喝喝茶,僅此而已。」何蔚藍笑著說。
杜宴楓一愣,似有些不信,「就這些?」
何蔚藍點點頭,「就這些。」
「他沒有問你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嗎?比如你從哪裡來,你母親是誰,你父親是誰……」
何蔚藍這才發現他不但是緊張,還隱隱有些焦躁不安,她凝眉,不解。
「他幹嘛問我這些。我父母是誰和他有什麼關係。楓哥哥,你怎麼了?說話奇奇怪怪的」
杜宴楓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失常,立即笑著掩飾,揉揉她的頭髮。
「我太擔心了,佑不在,你要是出什麼事,我怎麼向他交代。」
「你知道他去哪裡了?」
何蔚藍一臉不高興,看著他,不放過他眼裡的任何一絲情緒。
杜宴楓凝眉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抬頭看她,眼睛亮得出奇,像是在下某種決心,笑道:
「你不是想念爺爺嗎?爺爺接受治療的效果很好,前幾天剛剛醒來,已經能夠認清楚人了。」
「真的?爺爺康復了嗎?楓哥哥你沒有哄我是不是?爺爺真的康復了嗎?」
何蔚藍猜想陸承佑在美國,但是最令她開心的則是爺爺的病情好轉。
「嗯,正在康復中,爸爸說爺爺知道你回來了,一直想見你,藍藍,去美國陪爺爺怎麼樣?」
何蔚藍快樂得像隻鳥,頻頻點頭。
「好好,什麼時候去?我想快點去,我想爺爺他們。」
杜宴楓笑笑,「好,我會盡快處理好工作,咱們就飛往美國。」——
凌昊澤又打了幾次電話,何蔚藍都沒有接,而是約了邡昀見面。
邡昀心情不錯,說要逛商場血拼,何蔚藍不想掃她的興,答應了。
何蔚藍想起之前陸承佑總說她買的衣服不上檔次,所以這次,她專挑那些高檔次的品牌店,她突然的轉變顯然令邡昀大跌眼鏡。刷卡的時候,邡昀瞄了一眼何蔚藍的卡,只是隨意的瞥了一下,就像被什麼嚇到似地睜大眼睛,頭也慢慢的靠過去,嘴裡念叨著:「1,2,3,4……三千萬!」最後三個字是喊出來了,聲音之大,後面的人紛紛側頭過來。
已經劃好卡,何以儂拎著東西,尷尬的拉著邡昀就走,道:「你這麼大聲做什麼?」
「陸承佑他根本就是看不起人,隨便給你張副卡,裡面就有三千萬!我,我要瘋了,他這是在顯擺他多有錢嗎?」
邡昀神情激動,義憤填膺的說。
「不是的,我很少用這張卡,沒想到他定時往裡打錢,我,我剛才看到也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把一
個零都看成兩個零了!」
何蔚藍說的是實話,這張金卡是陸承佑的副卡,自從他給她後,她就放在抽屜裡了,今天若不是邡昀說要血拼,估計,她都不知道卡裡已經有這麼多錢了。
吃飯了時侯,何蔚藍從葉問口裡得之,凌氏已經成功拿到g市商業開發項目。
「那很好啊,恭喜了。」
何蔚藍笑著說,心裡已經猜到凌昊澤頻繁給她打電話的原因了。
「陸承佑中途放棄,所以凌氏才能把得頭籌。」邡昀口裡塞了一塊壽司,支吾著說。
「是嗎?」
何蔚藍明知故問。
「嗯。」
邡昀狠勁的點點頭,接著是,沉默。
只有刀叉碰撞盤子的聲音。
良久。
「藍藍,謝謝你。」
何蔚藍抬起頭,邡昀並沒有看她,自顧的切著眼前的美食。
她笑笑,低下頭去。
「管我什麼事。」
何蔚藍不承認,也邡昀也不深究,反正心知肚明就好。
「那帶我向陸承佑說聲謝謝。」
何蔚藍本來想說好,但是轉念一想,如果她答應了,不就是等於承認自己向陸承佑求情過嗎?
「管他什麼事,是你們凌氏有實力,才掙得那個項目,你們要謝的是凌氏的員工。」
邡昀笑著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叫服務員拿來幾瓶啤酒——
兩人走的時候,兩人都搖搖晃晃的,邡昀雖然喝了大半的酒,卻也是比較清醒的一個,不至於像何蔚藍那樣,連站都要有個支撐。
「邡昀,我,我頭暈得厲害……他們怎麼都轉起來了,連,連汽車都在空中轉了起來……」
何蔚藍醉眼朦朧,臉蛋紅得要滴血,外面的一切入了她的眼,一切都不正常起來。
邡昀只是輕微頭暈,她搖搖頭,拉起險些癱下去的何蔚藍,道:「你,你喝醉了。」
「你,你胡說,我,我不喝酒的,又怎麼,怎麼會喝醉呢?」
何蔚藍反駁著,邡昀不想和一個意識不清的人就一個無聊的話題糾纏下去,站在路邊等車。
她來的時候有開車,但是現在也沒辦法開了。
等得天都要暗下去了,硬是一輛的士沒有在她們面前停下,邡昀等得不耐煩了,而何蔚藍已經趴在她肩膀上睡著了,忽然聽到有什麼聲音響起,她又定定神,才確信是手機的鈴聲,不是她的。
她從何蔚藍包裡翻出手機,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她接通。
「小凌子。」
「昀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