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是何意?
我尷尬地笑了笑,瞅了他一眼,低頭搓手,難為情道:「公子說這句話就不對了,您既然要進來,我怎有不開門的道理?」
風箏瞄一眼我略有敞開的衣衫,意猶未盡地說:「一姑娘家也不知臊。」
我嘴剛咧開還只露出七分笑,臉卻僵硬了,瞪大眼睛望向他,一時間他笑得好有涵養。
眼前這個人的意思再也清楚不過了,他分明知道我是女扮男裝混入這勾欄的。
我悲從心生,手指著他,抖得慌。一時間被嗆得咳嗽了起來,「你你你你你。」
風箏將我指向他的手一收,好心地說,「你是想問我啥時知道的吧。」
我點頭點頭。
「偏不告訴你。」他話裡夾雜著三分輕鬆七分逗弄。
「這樓樓樓……」我結巴了。
「這樓裡還有誰知道?」
我又點頭點頭。
「只有我一人知曉。」
我這一口氣提不上來。憋在胸前……眼巴巴地瞅著他。這會兒既緊張又警惕。
他一臉好笑地望著我。細細打量著我地表情。像貓戲耍耗子似地。再補了一句:「若不是你這個愛忘事地壞毛病。興許我還摸不清你地底細。方纔我還只懷疑。偏你又承認了。巧得很巧得很。」
怒個先!
說了半天……
他也是半猜半套話啊。
「不過,你來了也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了。」他抬起手,緊緊地握牢,一雙眼望向我,我閃避不及,臉紅了低頭專心盯著地面,心裡糾結萬分。
他像摸狗崽子一般摸著我的發,「也難為你,在這不長不短的日子裡共失了三十七次記憶。你也算是個奇葩。」
謝您吶,
請您別這麼抬舉我。
如此看來,初次交鋒我是節節敗退,此人太危險了,我我我惹不起他……我得躲。
「……我這才誠心讚你,剛起了個頭兒,你別這麼急著走啊。」他話裡帶著笑意。
走門無路,
爬窗無力……我一角衣衫被他揪得死死的,而他卻很坦誠無害的望著我,渾身散發著無害的聖人氣息。
我只覺得胸悶得慌,膩膩歪歪地案上一坐,望著他,發自肺腑地說了一聲,「你有何話想說,求你一次給個痛快。」
「我這也是為你好。」他笑得很涵養,伸指幫我撣了撣身上的灰,慢悠悠道,「我陪你溫故而知新一遍,免得你把那些得罪了的主兒再得罪一次。三十七次失憶並不是每一次都那麼出彩,不過還是有那麼兩三次值得再回味回味。」
他意味深長地望了我一眼。
受不住他那深情一瞥,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其中有一次你忘了自己是龜公,從榻上起來便嚷著要嫖化蝶,把他客人都給轟走了,讓他虧損了好幾千兩銀子,致使那次樓裡的比試他輸給了我,我成了頭牌而他只能做個紅牌。」他挨著我,徐徐坐在我的身旁,「所以他一直都看你不順眼,沒事就會找你茬。說到底我還要感謝你。」
甭用……
他一提起那位化蝶壯士,我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難怪今早碰見他,他就一直對我奇奇怪怪,冷言諷喻的,原來事出有因。
風箏微微一笑,握著我的手,繼續輕聲細語,「你還記得麼,有一次老闆讓你替他擦他的寶貝如意玉,結果你眼一閉眼一睜後,忘了這會兒事……至今那枚如意玉在哪兒還是一個迷。對了,上個月你鬧得稍微狠了一些,以為自己是接客的公子,結果把樓裡的客人都給嚇跑了,結果被老闆逮著一頓狠揍,躺了足足三十來日才好。」
怎麼聽他說這番話的意思,像是我故意裝失憶佔便宜惹是生非似的。
我琢磨琢磨。
他低頭,手指撫著身上的玉珮掛飾,若有似無地說,「整個樓裡還是我比較寬宏大度,你可知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一驚,「你想說什麼?!」
他只不語,頗有些委屈地**著手裡的穗子,一撥一弄得我心驚膽戰。
「兩個月前你犯了病,忘了事兒。半夜裡也不避嫌,似是憋不住了,披頭散髮地找我要了些擱在櫃子裡用不著的柔軟衣裳。」
「我要來幹嘛。」
「是啊,你會要來幹嘛。」他淡淡一笑,接了話,「我若知道你是用我用過的衣袍料子,墊在褻褲裡應對葵水的,死也不會給你的。一姑娘家也不害臊。」
我想我真是害臊了。
他十分友好地拉著我敘舊,敘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
一這頓功夫下來,我身上被汗滲得,無一處不是濕的。
我低聲下氣十分謙卑地送走了風箏公子後,深呼一口氣,身子斜靠堵住了門。從內心深處明白了一件事兒。
這樓裡的人實在是太陰險了。
真真是一兩句閒聊就把我底兒給揭了,一個個心如明鏡得……嘖嘖,簡直比俺本人還瞭解本人。
簡直是,防不勝防。
我就說這堂堂一頭牌公子哥兒怎待我就這麼好……
原來人家一早便知道我就是那勾欄裡邊這群男人堆裡唯一的母的,所以才給了我春風般的溫暖。
我忍著身上湧來的陣陣寒意,為自己倒了杯水,猛灌了一口。
此番看來,我的身世也並沒他們說的那般明朗簡單。
前任老闆走前交代的事兒有些古怪,而他留下的那張字條在我看來也更為蹊蹺。
風箏公子話語裡的意思不難理解,他分明旁敲側擊地告訴我,以前我在這樓裡過得很下賤,也沒少挨過老闆的揍。
可這會兒老闆卻說我是他的兒子……甚至父愛氾濫到把整間勾欄都留給我打理?
既然是仇家追殺,哪有把親兒子留下自己卻一人逃走的爹。
兒子?!居然說我是他兒子?
笑話……莫非他不知道我是女的?
或者該說,我這掛名的老爹與我之間有沒有那一層血濃於水的親密關係還待考究。會不會是他存心設局,留下了一個爛攤子,抓個替死鬼給他背黑鍋?
想我光想到這兒,就情不自禁的驚出了一身冷汗。
以前我是一龜公,自然不起眼兒,想必這樓裡真正注意到我的人微乎其微。如今我一日之間成老闆了……就算我再怎麼夾著尾巴扮低調,只怕也無濟於事了。從今兒個起樓裡的公子,管事雜役龜公們幾百雙眼睛盯著我,只怕再也不好弄下去,這緊要關頭切要小心謹慎,莫再弄出烏龍來才好。
我長長地哀歎一聲,
倒在榻上,望著帷帳,眨眼又眨眼,撩起手旁的一個玉雕,洩氣般地將其扔遠。
罷了,如今事已至此,
我早已是身陷於這一團迷霧中。只怕我想退出,別人還不樂意呢,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
想著我便還真安心了,將自己這一身收拾妥當,合衣小歇了一會兒,竟也睡得安穩。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旁傳來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且愈來愈近,我迷迷糊糊地睜了眼。
立在床邊的竟是趙管事。
我一驚。
他……是怎麼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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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明天開始,也寶就要發奮了。週一至週五更勾欄,雙休囤祖宗,所以雙休日坑內有無更新,由天命定……